第十二章 初遇秦爸爸

    秦嶵说的应酬如期而至，白鹭收到市场部的信息时也没觉得意外。

    只是谁都没想到，日理万机的秦总会亲自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在行政秘书处。

    “哇，秦总，这花是送给谁的啊？太美啦！”池小夏蹦得高高。

    郭玲和李美美也凑了过来，李美美拿起里面的卡片大声念着：“今晚老地方见，爱你的L。”

    又是一阵欢呼。

    “这个月都第几次了？我感觉这屋里玫瑰的香味就没断过。”李美美醋溜溜地说，她自视甚高，一般人瞧不上，身边的男人她不是嫌弃土，就是觉得丑，池小夏总是说她单身到现在是活该。

    “白鹭呢？”放下玫瑰花，面对女孩子的聒噪，秦嶵有些头痛，提高些嗓门问道。

    “不知道，她刚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就不太好，应该跑后楼梯去了。”郭玲大咧咧地回答，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个女生对她的挤眉弄眼。

    李美美假笑着说：“秦总，白鹭很快就回来，您也可以打电话给她。”

    他自然打了电话，还打了十几个，可那家伙就是不接，不然为什么他会像个快递员过来送花？秦嶵也懒得和她们解释。

    “都知道了吧，今晚陪海昌基建的王总吃饭，美美和小郭作陪。”秦嶵安排着陪同人员。

    听闻此言，李美美嘟着嘴有点不高兴，委屈道：“那个王胖子出了名的好色，上次还装醉靠在我身上揩油，恶心死了。”

    郭玲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没问题啊。今晚灌死他。哈哈，我要替众姐妹报仇，终结他的恶行。”

    秦嶵的头更痛了。这几个女孩都是背景深厚，看似毫无城府，确是一个比一个人精。平日里也是被他惯坏了，和他没大没小，他也无所谓，人嘛，关键的时候有用就好。

    没有理会几个叽叽喳喳闹腾的女孩，秦嶵推开了后楼梯的门。

    写字楼里的后楼梯是公认的吸烟区，墙壁上往往附着nongnong的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那是风吹不散水刷不掉的，既是打工人忙里偷闲的圣地，也是排遣烦闷的天堂。这层楼里除了秦嶵，也没什么人抽烟，楼道里的味道比较清新，若有似无地飘着股淡淡的花香。

    向下走了半层，果然，一个瘦削的白色背影正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

    他没有过去。拿出手机佯装打电话刚刚收线的样子，才慢慢走了下去。

    白鹭听到后面的声音，赶紧抹了下脸，心里期盼着后面那人能走回去，可无奈脚步声越来越近。

    “怎么一个人在这？”秦嶵坐在白鹭身边的台阶上，将长腿向下伸展，调整成舒服的姿势。

    白鹭吸了下鼻子，小声说：“屋里有点闷，我来透透气。”

    “那帮丫头是有点难管。可云霄也离不开她们。”秦嶵燃了支烟道。

    “没有，她们很好。”白鹭的脸颊有些红，像是此刻窗外的晚霞般渐变着温柔。

    “看来不是因为她们了，曹敛那小子还是天天sao扰你吗？”秦嶵吐了个烟圈问道。

    白鹭摇头，此刻的她根本没有一点心思和秦嶵聊下去。

    “今晚要请海昌的王胖子吃饭，你之前应该见过的。不过今晚不只是吃饭，肯定还有下半场，郭玲和李美美也去，吃完饭你就把她们送回家吧，记着啊，你那点酒量就别喝酒了，我到时候不一定能帮你。”

    秦嶵点了支烟，苦笑道：“美美我不担心，她在这个圈子呆得最久，懂得保护自己，主要是小郭，疯起来谁也拦不住，今天是没办法了才让她去。”

    “疯？”白鹭不解。

    “嗯。那就是个酒疯子。上次你是没看见，有个材料商是个地中海，头发本来就不多，她喝了几杯就抓着人家那几根头发猛灌酒，还自己定了个规矩，少喝一杯就拔一根，搞得场面很难看，对方还差点报了警。”

    “噗嗤……”秦嶵形容的场面实在过于好笑，白鹭不禁笑出声来。

    “所以啊，你今天可一定要看着她，别再搞砸了，不然我的钱就打水漂了。”

    白鹭点点头，但还是难掩笑意，她还真想亲眼看看郭玲大小姐“手刃恶霸”的场景呢。

    “那今晚我送完她们，就回去找你。”白鹭说道。

    秦嶵嘴角扯了一下，深吸了口烟，轻轻吐出，望着白鹭的眼神有些犹豫，最后摇摇头道：“算了，你一个女孩子，又这么干净。那种地方你少去的好。”

    换做以前，白鹭是最讨厌应酬的。但此刻她心里竟生出没来由的失望，刚想反驳，秦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白鹭瞥了一眼，上面显示了一个字“爸”。

    白鹭至今都记得在秦嶵脸上看过两次如此厌恶的表情，一次是对秦爸，一次是对自己，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接起电话的秦嶵不等对方说话，便烦躁地吼道：“我不在，你别来。这辈子都不在。你要死就死远点，我这辈子最恨谁你不知道吗，别脏了我的门口！”秦嶵暴躁地挂掉了电话，站起身狠狠地踩灭烟头，就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白鹭一脸茫然。

    这么凶的秦嶵让白鹭很是意外，一时间愣在原地，可这样的秦嶵却格外真实。只是闹不清楚为什么秦嶵会对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态度。

    行政秘书处里只有池小夏和芷卉在校对会议稿，郭玲和李美美去做造型了，众所周知，她们从来不会放过每一个使用公费的机会。没有了战友，池小夏也燥不起来了，静静的办公室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白鹭默默地回到座位，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她知道秦嶵是特意去找她的，那些逗笑她的话可能是无心，但确实缓解了她的难过和焦虑。

    望着这周送来的第三束火红的玫瑰，白鹭抽出卡片，随手将鲜花丢进了垃圾桶。

    爱你的L？白鹭哂笑，才见过几次而已，我有什么可让曹敛那二世祖爱的？

    撕碎了卡片，她翻看起今天的手机信息。

    我就是快乐：“亲，店铺的设计费我打你账户了哦，注意查收，有机会来我店里体验一下啊，给你免费，哈哈“。

    陈茉：“白鹭，我上飞机了，注意身体哦，常联系。”

    顾凯：“你千万别着急，我爸说他再想想办法，肯定让阿姨用上新药。你刚才是不是哭了，下班要不要我接你回去？”

    加好友申请信息备注：“今天的玫瑰好看吗？晚上赏脸吃个饭吧。爱你的敛~”

    白鹭手指轻轻滑动，添加了新的好友“敛”，对方马上发来了视频邀请，立刻被白鹭无情地挂掉，还拍了张垃圾桶的照片发过去，和这种富贵闲人多言一句都是对时间的不敬。

    上个月的体检报告出来了，白mama的各项身体指标越来越差，对现在使用的药物已经产生了抗体，副作用也越加明显，每天头痛恶心，只能勉强吃下几口粥，这才被迫停了药，采用中医的建议的保守治疗，但目前来看，效果甚微。

    顾凯爸爸打来越洋电话，告诉白鹭国外有一种更为成熟的阻断药，现在已经研发成功，进入了临床阶段，不过每月的药费需要翻倍，随着病情的发展，后续的剂量会加大，费用肯定会更高，让她考虑一下能否承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一个月六万的药费。白鹭本以为现在三万的工资足够每月的药费，自己再做点零散的工作就能凑合日子了。可现在的情况看就算她不吃不喝也凑不够了……

    有人说过：只要有母亲在，你就有最后的包容和依靠。

    白鹭从小是听着村里的砸咂声长大的。

    “啧啧啧……白大姐，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你闺女啊，十几岁了还什么活什都不做。”

    “就是就是，刘二婶家的丫头比白鹭大不了多少，人家啥都会干，明后年啊都嫁人了。”

    “啧啧啧……”

    十二岁的时候，白鹭被一个婶婆的话逼急了，自己扛着锄头跑到后山砍柴，雨大迷了路，白mama淋着大雨找了一夜，才在山神庙后面的石洞里找到瑟瑟发抖的白鹭，母女抱作一团，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场。那一夜，白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照顾mama，祈求山神姥爷保佑她们永远永远在一起，未来的好日子，母女俩从没怀疑过。可现在……

    白鹭趴在桌上，将脸埋在两臂之间。四月的风裹着桃花的清香，越过城市的车水马龙飘了进来，轻抚着疲惫孤单的人。

    “嗯……”感觉到背上有些重量，睡了许久的白鹭侧过头，正好看见一双深邃有神的眼，四目相对，白鹭猛地站了起来：“秦、秦总，我……”肩头的黑色西装也顺势滑落地上。

    秦嶵捡起衣服，掸了两下穿了回去：“还有一个小时，要是累了就去我办公室沙发上睡，我出去一下。晚上的饭局不能迟到。”

    望着秦嶵离去的背影，白鹭愣在原地，脸颊发烫。

    “小夏，他什么时候来的？”白鹭转头问道。

    池小夏叼着面包，头也不回地含糊答道：“嗯……我赶文件没注意，来了十多分钟吧，一直站在那看你睡觉。”

    白鹭的脸更烫了，低下头瞥到自己的黑屏的手机，她暗道自己最近实在睡得太少，竟然和顾凯发着信息都能睡着。

    “白大秘，帮我把文件送到六楼呗，我还有一份资料没做好，我今晚有约不想加班啊，求你啦！”池小夏央求道。

    白鹭自然不会拒绝，接过文件袋，乘坐电梯到了六楼的合同部。

    云霄大厦里合同部的人是最安分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卡位坐得牢牢的。有人形容合同部的人像一群寄居蟹，整天守着自己的壳。

    可今天非常奇怪，她刚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就见到合同部的人三三两两地凑在落地窗边，朝楼下大厦门口的方向指指点点。

    “你们看，秦总又要发飙了！”

    “还是上次那个老头儿吗？看着不像啊，上次好像没这么老吧。”

    “他上次硬闯，被保安赶走了，怎么又来了？”

    “看着也不像是要账的，难道来找人的？”

    众人七嘴八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白鹭佯装咳嗽了下，合同部的人才发现了她的存在，现在云霄整栋大厦都知道她是秦嶵的助理，除了行政秘书处的人以外，都对她刻意地保持距离，面上毕恭毕敬，实则背后都对她指指点点，猜测她要么是背景深不可测，要么就和秦嶵有什么猫腻。

    礼貌的寒暄，虚假的笑容，白鹭完成任务，在那些探寻的眼神下离开了令她窒息的合同部。

    一楼大堂，快要退休的老保安谢田快步上前，喊住正在向门口走的白鹭，使眼色带到电梯旁的角落。轻声说道：“白秘书啊，我劝你还是别过去。秦总正在气头上，谁过去谁遭殃啊。”

    “那人是谁？”白鹭好奇地问道。

    谢田挡着嘴神神秘秘地说：“是秦总他爸。前几年都没来过，这不今年秦总上电视出名了之后，他爸就找过来了。这个月我都赶走他三回了。每次秦总都气得不行，对我们也没好脸色。我劝你啊也别去惹他。”

    “谢谢。”白鹭没说什么，待乱骂一通的秦嶵驱车离去后，走向红着眼睛的男人。

    男人穿着得体，但难掩脸上岁月的沧桑，头发白了大半，与他五十多岁的年龄不相符。

    “秦先生？”白鹭面带微笑，轻声唤道。

    “你是？”男人转过身礼貌地问道。

    白鹭掏出自己最新印制的名片，双手递给秦爸爸，等待对方的回应。

    “原来是小嶵的秘书啊，真是让你见笑话了。”秦爸将名片放入衬衫口袋，继续说道：“工作时间不方便打扰你，要是改日方便的时候，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当然可以。”白鹭客套着说道。觉得眼前的秦爸和蔼慈祥，却又欲言又止，除了好奇心，她也想借机多了解下秦嶵这个人，便爽快答应了。

    秦爸眉开眼笑地望着白鹭，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道：“以后小嶵还要劳烦你帮忙看着点，他从小就胃不好，别让他喝太多酒。”

    “我会的。您放心吧。”白鹭看了看手机，诚恳地答道：“秦先生，我今天还有些事，改日咱们再聊。”

    秦正平微笑着道了声好，望着白鹭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