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场比试(3)
她听到差役在大声宣告什么,却魂不守舍,一句也没听进去,勉强定了定神,方才听到差役在喊,“暂且歇息,一个时辰之后放榜。” 她跟着众人往衙门外走去,走到门旁,看到爪牙站在门边笑嘻嘻地劝慰考生,忍不住挤过去,问道:“当初你也考得这么难?” 爪牙摇头说道:“我没参加什么应试。”他见丁湘一脸不解的神情,便笑着解释道:“那时候师父他老人家还没今天这般大的名气,没什么人跟他学本事。他见我服侍得周到,有一天就问我,要不要做他徒弟,我就答应了。” 丁湘气得一口血险些喷出来,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走出了刑部衙门。 迎面看到唐鹤年,依旧背着他那个老大的包袱,慢条斯理踱着方步,虽也是满脸疲惫,却是神态安详,全然不像周围的考生个个失魂落魄、患得患失。 唐鹤年也看到了丁湘,正想与她打招呼,看到她神情沮丧,又想出言安慰。 丁湘异常决绝地朝他一摆手,意思是你什么话都别说,便自顾自走到一棵树下,一屁股坐了下去,呆呆地想着心事。 唐鹤年识趣地走开,一边走,一边朝她窥探了几眼,过了一会,鼓起勇气,走到她身边,递过去一个烧饼,说道:“考了这么半天,肚子该饿了,丁兄弟先吃个烧饼。” 丁湘一下子火气上涌,将他的手一拍,呵斥道:“你还有心思吃烧饼?滚开!” 唐鹤年默默地走了开去。可是没过多久,他又端了杯水来,对丁湘说道:“丁兄弟,口渴了吧?快喝口水。” 丁湘气往上撞,喝道:“你还有心思喝水?” 没等她说完,唐鹤年先抢着说道:“是是是,我滚开。”捧着杯子转身就要走开。 丁湘却猛然觉得口渴难耐,喊了声,“你站住。” 唐鹤年转回身来,看着丁湘,神情困惑。 丁湘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是真的口渴了,把水给我。” 唐鹤年喜笑颜开,把水杯递了过来,丁湘接过,一口饮尽。 她上下打量了唐鹤年几眼,突然问道:“你怎么还不去西湖画山画水画风景?”没等唐鹤年回答,她猛地醒悟过来,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自己能够考过,所以在这里等着放榜。对不对?” 唐鹤年连连摇头,说道:“哪里,哪里,我考得一塌糊涂,肯定过不了的。只不过做事有始有终,总归在这里等一个结果而已。” 丁湘冷笑起来,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等会若是你过了,而我没过,我定然饶不了你。” 唐鹤年被她身上这股蛮不讲理的气势逗得哭笑不得,只能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衙门里跑出来一个差役,大喊道:“放榜了,放榜了。过了笔试的,准备接下来的武试。”将一张榜文贴在了门上。 等在外面的许多人一下子蜂拥而上,围住了榜文,瞪大眼睛寻找自己的名字,找到的握紧双拳,放声大笑,没有找到的垂头丧气,拖着步子缓缓离去,更有那感情细腻的忍不住哭出声来。 唐鹤年也想上前观看,回头看看丁湘,见她两眼发直,嘴唇发白,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榜文,挪不动步子,便问道:“丁兄弟不去看看?” 丁湘猛地转身,撒腿就走。 唐鹤年赶忙将她拉住,问道:“你怎么看也不看,这就要走?” 丁湘说道:“明明考不过,还去看它做什么?”一边说,一边眼睛里几乎要流下泪来。 唐鹤年安慰道:“总归看了再说,万一你考过了呢?”他拉了拉丁湘,见她两只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动,心知她是万万不敢前去看榜,便说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丁湘感激地点了点头。 唐鹤年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回头看看,见她依旧站着一动不动,便柔声说道:“我去看看,马上回来。”说着话,他一路小跑着到了门前,挤入人群。 丁湘呆呆地站着,脑子空空如也,突然醒悟过来,将脑子里能够想到的满天神佛都念了一遍,祈求神佛保佑,若是自己笔试能过,定然烧香还原,重塑金身。 等她两遍都念好了,还没见到唐鹤年出来,心里不由地怨恨起来,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磨磨蹭蹭? 她正等得不耐烦,就见唐鹤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面容惨淡,不住地摇头。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整个人都好像要虚脱地站立不住。 这时候唐鹤年就走到了她面前。她觉得嗓子一阵发紧,嘴唇不住地哆嗦,说道:“我就说了没有考过吧,你偏是不信。” 唐鹤年摇头叹道:“我考过了。” 丁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很好啊,恭喜你了。” 唐鹤年一脸伤心,说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若是换作别人,此刻说出这种话,丁湘怕不是要当场拳脚相加,不过说这话的既是唐鹤年,丁湘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苦笑道:“我想死了考过却没有,你不想考过却偏偏过了,这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唐鹤年听了一愣,脱口说道:“可是你也考过了啊。” 丁湘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说道:“你……你说什么?你再……再说一遍。” 唐鹤年说道:“我说的是,你也考过了。笔试录取四十人,我考了第七名,你刚好第四十名。” 话音未落,丁湘一下子冲上前去,将他抱了起来,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子,又笑又叫又跳,唐鹤年虽说考过笔试,心情沉重,也被她的开心所感染,忍不住露出微笑,不住地说道:“你真是疯了。” 丁湘突然将他放下,手一伸,说道:“我现在肚子饿死了,烧饼呢?快给我。” 唐鹤年摸着后脑,腼腆地说道:“方才我都吃完了。” 丁湘气得一跳老高,指着他鼻子训斥道:“你这人算哪门子兄弟?一个人躲在旁边吃独食?” 唐鹤年赶忙求饶,说道:“我再带你去买。” 丁湘这才转怒为喜,跟着他去到道旁的烧饼铺,一口气吃了四个,一边吃,一边拍着唐鹤年的肩膀,说道:“你这个人还是蛮讲义气的,等会武试的时候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绝饶不了他。” 她想的是,唐鹤年痴迷书画,于武技一道必是生疏,故而有此一说。 唐鹤年笑而不答。 丁湘心情畅快,胃口好得出奇,听到差役大声招呼,“武试马上开始,速速入场”,犹自意犹未尽,又抓起两个烧饼,边走边吃。
走到门口,又遇到爪牙笑眯眯地逢人打着招呼。 爪牙见了她,笑道:“小兄弟多吃点,一会动起手来有力气。” 丁湘嘴里塞着烧饼,说不出话,朝他挥了挥手。 武试规则简单,四十人抽签分入甲乙丙丁四个组别,每一组又分成两队,先打赢了本队的四个人,再和另一队的胜者较量,打赢了便作为本组第一名,进入最后的探案环节。 丁湘分在了丙组,唐鹤年则分到了丁组,这倒让丁湘暗暗松了口气。 她憋足了一口劲,似乎要把笔试中受得窝囊气一体发泄出来,动起手来当真是拳脚如风,身形如电,转眼功夫便打倒了三个人。 把站在一旁观战的爪牙看得拍手叫好,连呼好看。 可到了第四个人就有点棘手。 这个人四十出头,是来自袁州的一名捕快,叫做闵兴根,为人干练机敏,一手持雷震挡,一手持闪电锥,动起手来,谨慎异常,十招之内,九招倒是防守,一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的架势。 他的雷震挡乃精钢所铸,阙月刀虽是锋锐,砍在上面也只激起一串火星。 丁湘连着攻了二十多招,全被他上下盘旋、左右招架,封得滴水不漏,气得她喊了一声,“且住”,跳出圈外,找来差役,要了根绳子,将自己的右臂绑在身后,大摇大摆走上前去,对闵兴根说道:“这回你敢和我动手了吧?” 旁观众人看得一阵哄笑。 闵兴根脸色一红,并不答话,纵身上前,举锥就刺。 丁湘的武功与他本在伯仲之间,既是缚住了自己的一条胳膊,数招过后,顿处下风。 闵兴根见状,心中窃喜,心想:我本想先与你缠斗上两三百个回合,将你内力耗尽,再寻机赢你,是你自己心浮气躁,自缚一臂,这可不能怪我。 他胆气顿时上来,招招抢攻,雷震挡劈挂崩砸,闪电锥刺戳点扎,逼得丁湘左支右拙,步步后退。 这就退到了比武场的边缘,只要再退两步,退到场外,这场比武就要算输。 闵兴根心头大喜,雷震挡横着一扫,声势骇人,迫得丁湘又退了一步,趁她立足未稳,闪电锥急往前刺,使得是一招“毒蛇出洞”,就想把丁湘逼出场去。 丁湘却是不躲不闪,大喝一声,“小爷与你拼了!”阙月刀迎头刺出,竟是要与闵兴根同归于尽。 闵兴根吓得大惊失色。 他生性谨慎,与人交手,没有十成的胜算绝不会轻易出手,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想也没想,下意识地撤锥招架。 就在那一刻,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坏了,上当了。 可他再想变招就来不及了,丁湘身形一闪,闪到了他的身后,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后心,将他踢得站立不稳,噔噔噔,连冲了几步,冲到比武场外。 爪牙在一旁观战,看得拍手叫好,喊道:“好一招欲擒故纵!这就叫狭路相逢勇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