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cosplay
阿平从一片狼藉的房间里醒来,遮光窗帘混淆了日与夜模糊时间的界限,站起身来拉开帘子,阳光照耀到时钟上显示现在是中午12点20分。昨天父母跟着他们的朋友外出旅游,避免尴尬无话可说阿平选择这四天自己留在家里。自从奶奶走了,爷爷就开始老早去公园找人下棋,除非想孙子了或者有啥聚会要办需要下厨一般都不过来阿平这边。 这是今年高考结束第四天。 ‘会有人打电话过来家里吗?’ 但并没有电话铃声响起。那台摆放在客厅角落的红色座机电话早就不知道报废多久,想起来从前大伙交流都是打的座机,铃声一响当着家人面接电话真有年代感。 我想见一见她。 我想听白玲说话的声音。我真的,真的没有拿到过她的联系方式吗? 阿平一边刷着牙一边翻着昨晚刚刚充满电的旧手机,那手机电池的位置其实已经鼓起一个包,把屏幕都顶得离开了机身一些,但半夜总是让人不由得冲动起来。结果是没有找到关于她名字以外的一切信息,回过神来倒开始害怕手机是否会爆炸。 —————————— 办公室并没有出现老张的身影。昨日跳楼事件发生,老张的异样不由得点燃阿平的好奇心,不论是关心老张情况还是出于吃瓜心理作用的推动总之他想找老张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今天下午放学后老张却不像往常一样留在教务处辅导同学或是修改作业。时值十月,傍晚的太阳渐渐越来越早隐退在地平线下,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也逐渐披上薄薄的秋季衣装,两年前的阿平也时常是老张办公室里的客人。练习册上边的古文题目总是答得一塌糊涂,用阿平自己的话来说那三道选择题就是开盲盒,翻译题就是翻译天书,在收上来的本子里老张总会将需要重点辅导和修改的册子单独叠成一摞,旁边一摞的放着分数水平尚算正常的,第一本练习册总是放着课代表的那本也是最后改的那本,以提醒老张自己改完要亲自走去课室还给同学们。 为了避免长时间逗留办公室饱受其他老师视察的眼光——说到底那地方对于学生来说确实是比较高压的,阿平也是在那阵子好好努力了一把最终花费三周结束老张免费的辅导。为啥要说免费呢?因为阿平每次结束走出门口看到斜对面的功能教室里在那给几个学生额外辅导的俊叔叔是要收家长钱的。 今天俊叔叔也还是在激情洋溢地“加班”。嘴里冒出来的物理公式是阿平不能理解的东西,见老张不在他便改变计划向同一办公室里老张隔壁桌的老师打探一些消息。他先是轻敲办公室的塑料门,扭开门锁小声而又恭敬地说着“老师好”,环顾四周做出寻找老师的模样,目光定位在老张位置,最后视线落在同样是教语文的老邓身上。 他几步走上老邓办公桌跟前,说着:“哎,老师您好,张老师今天是下班了么?” “诶同学有什么事情吗?”在老邓回答的时候,阿平看向老张桌面。练习册依旧是按照习惯叠成两叠,红笔黑笔蓝笔三种颜色的签字笔有序摆放在右手处。办公电脑屏幕左方是一小株盆栽,右上方是他与妻子女儿的合影,右下方则是一张一群人站在一块的大合照,两张照片都用了不同的相框裱起来。 “是这样的我是高三的学生,咱们好多老师都正忙着回答问题,张老师曾经教过我自己想着比较熟就想来找他问问题。” “噢,这样。不过张老师最近请了假,这样吧我也暂时没什么事情有什么问题不妨问问我。” “那先谢谢老师了!” …… “那张老师是请病假了么?不知道他得什么时候回来。” “嗯——老张他请假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说是私人原因吧,不至于是长久不能上课的病假,具体的事情我就不能再说了。如果以后还有问题也可以多来问我哦,好歹我去年刚从高三退下来,咱们这样算是认识了!” “谢谢老师的好意,我以后有问题肯定得来问您,老师慢走啊!” 没有想到的是老邓的热情相当之高,用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几乎是将整张月考卷子讲解一遍,直到老邓班里的课代表过来传话领导让他去办点事,阿平顺着机会便跟老邓说自己想帮忙收拾收拾桌面。在老邓走出办公室后,阿平利用着整理桌面的机会再次意图装得尽量自然地把头探向老张桌面。 这时他留意到在左手边盆栽下的阴影里隐藏着一支没有盖上笔帽的红笔,黑色的办公椅脚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纸团。阿平壮起胆子面对室内四处游动的教师视线走到老张桌旁,弯腰捡起纸团,起身那会看到了作业堆上放着第一本练习册的学生名字。 高二6班沙华。 按照老张习惯靠左的一叠作业应当是正常的,那么第一本书上写着的名字就是课代表。如果是侦探小说里的主人公想必这会就要伸手过去拿起练习册开始观察起来,但这是阿平,一个普通高中生,一个正待在教师办公室里的高中生,他明显察觉到办公室没有由于老邓出门没有关拢的后门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阿平将纸团揣进长裤裤兜,捏紧自己手上折叠数次的试卷毕恭毕敬地从前门离开,回头一看却没有看到任何学生模样的人,只是高二年级的级长手靠着铁栏杆望着对面的实验楼打一通从阿平进办公室之前就开始在聊的电话。 离开三楼办公室,回宿舍洗澡是指望不了了,阿平选择原路返回自己位于办公楼后方高三教学楼的四楼教室。隔着教室窗户与中间立着的几颗红棉树能看到外墙砌着红砖的高二教学楼,两三对情侣挂在教室走廊的铁栏杆上谈情说爱,还有几个人在五楼两栋教学楼相连的地方一来一回有节奏地打着羽毛球。阿平的位置离窗户有两列小组的距离,位于教室偏后而又不至于最后排,是摸鱼夹杂着听课的绝佳位置。
尽管确确实实在上高三,第一回月考也已经过去但大伙似乎都没真正进入到以往宣传报道里的高三学生应该有的紧张状态。晚修前天未完全变黑的时间,阿平的同桌悠闲地吃着外卖送到的辣椒炒面,窗台最后排的同学正肆无忌惮地玩着手机,早早从宿舍回来的女班长披着湿漉漉的头发遮掩携带耳机的左耳,坐在那个与讲台距离恰好合适的座位看着上周在智慧图书室借的言情小说。那粉红底色配上一个白色猫咪剪影的封面总让阿平感到有点熟悉,像是他初中毕业分发教室小图书角课外书时与一位女同学交换的那本少女小说。 阿平坐稳在据说是新换的塑料蓝色课椅上,打开一本历史练习册装装样子,展开那个在老张办公桌下捡到的纸团。纸张看起来像是普通单行本上撕下来的,撕裂的痕迹很整齐估计是用尺子量着撕掉的。阿平仔细观察着那些夹杂着皱褶的字迹。 sin(A B)=sinAcosB cosAsinB sin(A-B)=sinAcosB-sinBcosA cos(A B)=cosAcosB-sinAsinB cos(A-B)=cosAcosB sinAsinB 就像是语文现代文阅读理解练习题里对某句话有着复杂的标准理解答案,结果文学杂志上作者的采访里亲口说那句话就是即兴乱编一样。逮着一张草稿纸意图揭开高中女子坠楼事件真相的阿平顿时感觉自己像个马戏团里的小丑,还是一个加上格子贝雷帽和黑框圆眼睛,身上马戏服换成格子风衣cosplay名侦探的小丑。 “哎呦我去,这不就数学那些公式吗~搞什么鬼啊唉:-(” “啥好事儿,说来听听?”同桌停下手里的筷子,往桌上的抽纸抽出两张纸巾擤鼻涕,再拿起水杯狠狠地灌了一口放凉了的菊花茶。 这不就其他数学老师打的草稿?想什么呢我?还以为自己是啥大侦探呐?阿平哭笑不得,瘫倒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一惊一乍的,干啥呢。”同桌见他没声了便转头回去继续一边流鼻涕眼泪一边吃面。 或许不该去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吧,为一条陌生的生命逝去感到些许悲伤和惋惜算是我能做到的最多事情了,阿平心想,接着便站起身来趁着晚修开始还有10分钟走去食堂小卖部买一瓶4块钱的罐装咖啡,不能缓解疲劳,只是味道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