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7:30
不等孟嘉回应，一把把她推了下去。 孟嘉惊恐的挣扎着，双手胡乱拍打，想要呼喊却连一句话也喊不出来，水面落叶快速沸腾，卷着她不断沉陷。 冯大福一脸煞白的僵在泳池边上，想要去拉一把，又不知道许伟的用意，浑身哆嗦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许伟蹲在一旁，看着逐渐被落叶吞没的孟嘉，抓起身后的救生圈扔了出去，孟嘉几次想要抓住，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救人。” 听到许伟喊话，冯大福浑身一震，慌忙跳了下去，揽着孟嘉匆匆拽到泳池边缘，跟许伟一道把她拖了上来。 孟嘉趴在地上急促的咳嗽着，用力甩开冯大福的手，摇晃着起身，看向许伟的眼神满是愤恨。 “嗯，看来真不会。” “你有病吧！” 孟嘉大口喘息着，猛地推开杵在身前的冯大福，跌跌撞撞的朝着台阶走去。望着孟嘉的背影，冯大福张了张嘴，转头看向许伟：“许警官，刚才……” “没什么，只是想验证一个猜测。” 许伟笑了笑，在冯大福肩头拍了一下，示意他不用担心：“去换身衣服吧，天一亮事情可就多了。” “唉，许警官，您……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冯大福叹了口气，苦着脸看向笼在雾气中的山林：“客人还要来，现在也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人到哪儿了。” “你说霍棪？” “是啊。” 冯大福点了点头，抓了抄渔网捞起一团落叶：“收了条信息，说是昨天遇到大暴雨去镇上休息了，上午就过来，本来我还说别让他们来了，信息发出去一直也不见回。” “如果霍棪来了，就让他留下。”许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还有，我想了一下，吴真的事情，不能瞒着，吃饭的时候把人都叫来吧。” 冯大福咂了咂嘴，伸手在鼻子上揉了一把：“不能瞒着？” “不能瞒着。” 许伟掏出烟盒晃了晃，抓出一支烟在手背上磕了两下，歪着头点上，借着烟雾意味深长的说道：“总之你听我的，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啊！” 冯大福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胡乱抓着头发，慌忙问道：“许警官，您不能开玩笑啊，周正毅不……” 许伟轻咳一声，扫了冯大福一眼：“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去吧，这儿我一个人够了。” “那，那……” 冯大福抹了一把脸，对着许伟欠了欠身，说道：“许警官，那我先下去了。” 许伟摆了摆手，不再理会冯大福，沿着爬满苔藓的石头墙向泳池另一侧走去。 半山泳池的外围，是一圈半人高的石台，各种形状的石头像是积木一样叠在一起，缝隙之间则是鱼鳞一样的苔藓和蕨类。石台拐角的地方被两根去了皮的木桩分隔出一道两人宽的缺口，木桩之间拉着一条细麻绳，一块写有‘危险，请勿翻越’的木牌子随着山风微微晃动着。 越过木牌，是一座已经修了个开头的吊桥，野花树藤相互纠缠着缓慢向前，仅有的桥板上堆满枯枝落叶，积攒了一夜的雨水正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 许伟探身看了看，神色忽然一变。 贴着石台外侧的间隙，几个模糊的脚印突然出现在潮湿的苔藓上，翻身跃上石台，越往前走，脚印越多，零零散散一直没入曲折的山路中。 “路虎？” 许伟暗叫一声，匆匆起身。四周一片安静，没有那条黑狗的影子，也没有邵一凡的踪迹，冰冷的空气像是蜜糖一样紧紧黏在身上，让人无法挣脱，却又无可奈何。 掏出手机对着苔藓上那些梅花状的脚印拍了几张照片，随后贴着石台仔细查看了一番，许伟越发肯定，这些脚印一定是那只叫做路虎的黑色拉布拉多犬留下的。 “邵一凡，倒是小看你了。” 许伟喃喃着，从石台外围绕了回来，抖了抖袖子上的湿泥，嘴角突然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 ┅┄┅┄┅┄┄┅┄┅┄┅ “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呵呵。” 邵一凡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诚挚的说道：“许警官，一开始我也没想去，后来遛狗的时候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过去了。” 见许伟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追问，邵一凡连连搓着手，声音也低了几分：“其实我是看见冯老板了。 我见他去了1号房，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就想说过去看看，后来是顺便去的半山泳池，地上那些小酒都是她们喝的吧，我昨天上去的时候还没有，许警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伟双手叉在胸前，瞟了他一眼，盯着一旁的黑色拉布拉多犬，淡然道：“既然上去看了，那你说说。” 邵一凡眼中一亮，扭头向外看了看，脸上顿时泛起兴奋的潮红：“许警官，那个女孩溺水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泳池？我看水也不是很深，所以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那个吴真……你们把她挪走了吧？放到3号房了？ 哦，你别误会，我看过房型图，整个半日浮生除了还在规划的12号房以外，最偏、最远的就是11号房和3号房。 不过11号房靠近入口，想要过去的话必须得穿过院子，肯定不是首选，3号房不一样，3号房在客栈最里面，竹林又密，一般不会有人过去。 许警官你放心，我没靠近，就远远看了一眼，遛完狗我就直接回来了，路上也没人看到我。” 许伟面无表情的听着邵一凡的分析，，突然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冷声道：“行了，邵一凡，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最好哪儿都别去，知道吗？” 见他似乎有些发懵，许伟摸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扭头向外走去。 “还有，看好你的狗。” ┅┄┅┄┅┄┄┅┄┅┄┅ 上午七点半，天已经完全晴了。 山风徐来，带着阵阵凉意，被雨水欺压已久的花朵再度舒展了身体，那些残留的水珠像是眼泪一样凝在花瓣上，被风轻轻抚过，便再也忍不住纷纷坠落下来。 大宅旁边的玻璃房内，许伟、冯大福、邵一凡、齐梦美四人围坐在桌子前，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动筷子。 “所以，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离开。”许伟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淡然如水：“每个人都可能存在嫌疑，包括我自己。” 齐梦美忍不住扭头看向窗外，一脸紧张的说道：“不是自杀吗？那我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许伟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冯大福已经报警了，事情调查清楚，大家随时都可以离开。” 齐梦美刚想起身，许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坐了下去，眼角余光扫过冯大福，问道：“陈默呢？” 冯大福一脸尴尬，笑着挠了挠头皮：“他说稍后就到了，叫门的时候还没起来。许警官，陈默他平时都是下午才会出门，您放心，我已经跟他说了，稍后就到。” 许伟盯着齐梦美笑了笑，把手伸进衣服，轻轻摩挲着手铐边缘的锯齿，目光移了几寸，落在冯大福脸上：“孟嘉怎么也没来？” “她……睡了吧。”冯大福埋头扒了一口粥，含糊不清道：“昨天那么折腾，我敲门里面没人答应，估计是睡着了。” “我好了。”邵一凡端起杯子看向许伟，试探着问道：“那个……警官，能不能说说具体情况？” “我现在能走了吗？”齐梦美裹紧上衣，似乎连一秒都不愿再多停留：“我儿子还在房间里。” 许伟看了一眼手表，和齐梦美一起站了起来：“行了，不等了，我去找陈默吧。” 齐梦美和冯大福同时看向许伟，齐梦美裹了一下上衣，双手叉在胸前转向一旁，冯大福起身让开位置，低声笑道：“好，好咧，许警官，您，您请。” ┅┄┅┄┅┄┄┅┄┅┄┅ 2号房门前的矮树下，许伟默默抽完一支烟，捏着烟屁股看了看，又用力吸了一口，这才丢在一旁，脚尖左右拧了拧，迈步向前走去。 湖蓝色的房门像是早有准备，就在他抬手的时候，向内开了一寸，一股封闭中夹杂着淡淡霉味的烟雾顿时涌了出来。 许伟往旁边侧了侧，正迎上准备出门的陈默。 “出事了？” 陈默猛地一顿，抬头看向许伟，黑色镜框后面满是猜测和探查的神情：“谁？” 似乎发现了许伟的目光总是往自己房间里飘，陈默笑了笑，索性后退几步，敞开房门说道：“进去看看？” 许伟抖了抖衣领，沉声道：“不必了，简单聊几句。” “说吧。”陈默点点头，拇指和中指捏着镜框向上托了一下，似乎觉得不是很舒服，闭着眼又向上托了两下，若有所思的说道：“大早上老冯叫我过去吃饭，我就觉得有事，现在你又过来，那肯定是有事了，是不是出人命了？” 见许伟不说话，陈默笑了笑，说道：“看你的表情，我应该是猜对了，抽烟吗？” 许伟接过他递来的烟看了看，问道：“昨天我来的时候，你跟我说那两个情侣有问题，能说说是什么问题吗？” “情侣？1号房那两个女的？”陈默说着从烟盒里抓出一支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一脸不舍的塞了回去，叹了口气：“不好说。” 见许伟有些不解，陈默嘴角微微动了动，指了一下自己心口的位置：“一天最多两根，留着写东西的时候再抽。 呵呵，我观察过，她们之间还有一个第三者，一个要走，一个要留，走又走不了，留又留不住，唉……” 陈默匆匆叹了一口气，不等许伟开口，探头往院子方向看了看，问道：“见血了？” 许伟扫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昨天几点睡的？” “几点睡的？”陈默托着下巴想了想，肯定的说道：“一点左右……应该还不到，最近有点累，睡得早，要不是老板敲门，我估计还能再躺一躺。” “晚上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没有，我睡得沉。除非失眠，否则睡着了以后基本是上什么也听不见。以前我老婆还说，我睡着了别人把我搬走卖了我都不知道。” “听冯大福说，你在半日浮生已经住了有一个月了？” “一个多，老板这人还挺有意思的，给了我不少灵感，嘿嘿。” “一个多……那时间还挺长的，对周围的环境一定很了解吧？” “也不敢说了解，顶多不迷路吧。” “1号房那两个姑娘呢？” “接触不深，吃过一次中午，短头发的叫孟嘉，长头发的叫吴真，女程序员，少见。” “嗯。”许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陈默：“简单跟你说一下，吴真，昨晚失足溺水，人已经死了。” “自杀？不对……” 陈默的眉头紧皱起来，不自觉的又把烟掏出来夹在指间，沉吟道：“自杀，没理由。那就是他杀，凶手……外来的？” 许伟抬手拍了他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没事不要胡乱猜测，我知道你是写小说的，脑洞够大。” “许警官，我可不是胡乱猜测，身上有手铐，又带着枪，你是刑警吧。” 陈默说着，撇了撇嘴，神秘的笑了一下，继续开口道：“半日浮生可不是什么网红民宿，你不但来了，而且头上还带着伤，别说是下雨天不小心摔的啊，所以我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故事。” 许伟摸了摸头上的创可贴，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没好气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行了，回去吧，要是发现什么异常情况，随时告诉我。” 陈默见状，似乎还想要解释什么，许伟不愿再跟他纠缠，摆了摆手，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荷花池外，月亮门旁，是一条花草杂生的青瓦小径，听着脚边潺潺流动的渠水，许伟鬼使神差的又去了一趟1号房，却发现1号房的房门紧闭着，窗帘也全都拉上了。 “好点了吗？” 许伟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回应，退后几步，仰头看了一眼阁楼的窗户，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回到房间脱了鞋躺在床上，翻出吴真的手机，这才发现已经差不多八点二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