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八步赶蝉对梯云纵
阿垄拿起一根筷子,用筷头在图纸上标注下各类尺寸,“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对三名琢玉匠人道:“这是镜面的放大图,镜子弧度、大小、厚度,我都标注清楚了,你们能看懂吗?” 三名琢玉匠人走上前来,双手拿起图纸,赞道:“清楚了先生,我干了二十多年琢玉活儿,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标准的工图,就像火活生生的物件一样,先生真神人也。” 络腮胡子的匠人大着胆子问道:“先生,工图精细没得说,就是这上面的文字,小人有些看不懂。” “哦”,阿垄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一时手快,尺寸标注成了阿拉伯数字,怪不得这些匠人看不懂呢。 阿垄摆起了架子,扔过一根筷子给络腮胡子匠人,口授让他又标注了一遍,三人这才眉开眼笑,连连说看懂了。 一番cao作下来,把马闲看得目瞪口呆,马恬悄悄问道:“哥,你服了没?” “有些本事”,马闲低声说道。 郑和走到木桌前,低下头看起了图纸,但见横平竖直、弧线完美,明明只是点、线、面的简单组合,却勾勒出完美的立体图画,心下暗赞,小先生果然非同凡响,单这份图纸,就是自己平生仅见。 郑和又俯下身细看图纸标注,一看之下嘴角慢慢弯了起来,这字迹还是缺笔少划如狗爬一般,和那本麻纸小册子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郑和心道,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少年啊,他随手将图纸交给琢玉匠人,吩咐道:“好生按图制作,务必分毫不差。” 为首的琢玉匠人躬身接过图纸满口答应。 阿垄唤过两名铸铜匠人,又用尺规作图画了一张铜管构件图纸来,图纸上画了三截圆管,第一个略粗,第二根稍细,第三根更细一些,总长不过一尺有余。 两名铸铜匠人面面相觑,心下均觉得这有什么难的。 阿垄道:“铸造这三截铜管不难,难就难在,这三根铜管要层层相套,只需旋转就可伸缩自如,两端还必须留有镜片卡槽,怎么样,能行吗?” 两名工匠对视一眼,均觉得不易制作,正要实话实说,却听得郑和在身后冷哼一声。两人赶紧向阿垄拱手道:“小人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郑和负手而立,微笑着对五名匠人道:“你们五人,务必助小先生尽快完工,就以一月为期,若是早一日完工,本官赏银五两。” 五名工匠喜不自胜,赶紧拱手称谢,每天五两银子,对匠人来说那可是一笔大钱。不过阿垄看出来了,三名琢玉匠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而两名铸铜匠人却笑得有些勉强。 阿垄转念一想,估计是“伸缩自如”的要求难住了两名工匠,唤过两人又当面画了一张图纸,将螺纹原理图文并茂地讲述给两人。 这两个铸铜匠人也是老手艺人了,自然一点就透。两人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倒在阿垄身前。 “快请起来,这是做什么?”阿垄赶紧伸出手来扶住两人。 “先生,这是传子不传女的绝门手艺啊,您居然毫不吝啬传授给我二人,我二人无以为报,在这儿给您磕头了。”说罢,两名铸铜匠人不由分说,结结实实跪在石砖地上给阿垄磕了三个响头。 马闲和马恬对阿垄大为钦佩,在这兄妹二人看来,能将自己的绝学无私分享给不相识的人,非得大胸怀者不可。 一旁的偏房中,已经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三名琢玉匠人已经开始工作了。这三人要抢时间,毕竟,早一天就能多得五两银子呢,要是提前十天,啧啧,那可是五十两银子,都能够在京郊买一处小宅子了。 郑和与阿垄饶有兴致地走进偏房。只见两只“水凳儿”一字排开,两名匠人各自坐在一只机凳上,双脚踏动水凳儿下面的踏板,带动凳面儿上的横轴,那坨子便转动起来。两人用左手托着晶莹剔透的水晶,凑在坨子锋利的边缘悉心琢磨,又用右手不停地蘸起金刚砂,抹在坨子与水晶之间,同时不断加水为坨子降温。 阿垄很满意,对络腮胡子匠人道:“慢工出细活,一切以质量为先”,三人郑重答应了。 阿垄和郑和走出偏房,两名铸铜匠人已经走了。老管家说,两人去工部领铜和其他东西去了,说是中午前就能赶回来开工。 郑和对阿垄很放心,说道:“小先生,我今日还有些俗事要处理,你就留在此处,一应用度不必费心,若是闲暇了,我那书斋内藏书不少,尽管取用就是。”又吩咐老管家好生伺候阿垄,老管家躬身答应。 郑和走了,阿垄看了一会“水凳儿”,那白水晶被磨了半晌,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他慢慢无聊起来,返身通过角门,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院桃树之下,石桌上摆着茶壶和一大盘小枣,一大盘瓜子。马闲跷着二郎腿,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正是方才塞哈智差人送来的《蝉云步》。
“小子,未告先读啊,嘿嘿”,马闲捏了一一颗瓜子丢入口中道:“方才大兄在,高抬你一声‘小先生’,现在叫你一声‘小子’没意见吧,嘿嘿,这书还有些意思,不过狗屁不通的地方也不少。” “切,也不怕大话闪了舌头”,马恬在一旁吃着小枣,挖苦道:“‘八步赶蝉’叶飞蝉号称轻功天下无双,他的‘蝉云步’你也敢说狗屁不通?你能八步抓得住一只飞蝉?” “咋抓不住,有本事你现在就找只蝉来,看我抓不抓得住?”马闲从说道。 “如今是四月天,我哪儿给你找蝉去?”马恬道。 “嘿嘿,那不得了,你找不来,可不是我抓不住,哈哈”,马闲得意地笑起来。 阿垄坐下来,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说道:“马姨,蝉很难赶得上吗?我一步就能赶上。” 马闲大乐:“哎哟喂,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牛皮大王,哈哈!” 马恬笑道:“你们俩是乌鸦落到猪背上,谁都别说谁。” “马姨,我可不是说大话呦”,阿垄笑道:“如今正是初春,若从树根下刨一只蝉来也不是难事,你看我一步赶得上它不?” “哈哈哈”,马闲大笑,马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阿垄笑道:“说得也是,那蝉还没羽化呢,爬呀爬呀,乌龟也能赶得上。” 三人坐下来说笑一阵,言谈中阿垄才知道,原来二人是郑和在云南老家的同族,郑和算是二人族兄,前些年专门从云南崐阳老家来到北京的。 阿垄不解,问道:“既是族兄,为何大人姓郑,二位姓马呢?” “你连这都不知道?”马恬睁大了眼睛说道:“大兄本名马三宝,随成祖爷靖难时,在郑村坝一战立下大功,这才被成祖爷赐姓‘郑’的。” 阿垄挠挠头,这下他总算捋顺了郑和与二人的关系。 “啪”的一声,马闲将《蝉云步》一把合上,一脸不屑道:“这叶飞蝉的功夫,我看也不过如此,比我武当‘梯云纵’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