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事知多少
高琪做着美梦,郑垄却变着法儿要带给他噩梦。 “就依大人,不过,可要现把现的银子哦?”阿垄心里憋着坏! “呸,我高琪一口唾沫一颗钉,还能赖你不成?”高琪环视四周,向朱瞻坦等人道:“你们做个见证,谁若食言,就是这个!” 高琪左右手上下重叠,手指摆动,活像一只乌龟,朱瞻坦等人轰然叫好。 阿垄笑了笑并不答话,将一锭大银放在桌角,开始重摆棋子。高琪冷笑一声,又拿出一锭大银放在桌角,将棋子归位。 战事又起,既然已经说好了要下十盘棋,那阿垄还客气什么? 这一盘,阿垄以过宫炮开局,辅以连环马稳步进攻,棋势才到中盘,高琪不过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阿垄以马后炮将老将困死中宫。 阿垄收起桌角一锭大银,高琪脸上青筋直冒,“啪”的又拿出一锭大银,拍在桌角上。 第三盘,虽然高琪使出了吃奶的劲来,一度依靠兑子战术,形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但阿垄凭借着多一个小卒子的优势,一步一步又将高琪老将挤死。 随后两人又下三盘,高琪毫无悬念地成了“常败将军”。第五盘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没有五十两一锭的大银了,只能用些碎银子勉强凑够了五十两银子。 到了第七盘,高琪已经面如土色,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块白玉牌说道:“这块羊脂白玉,在外面当铺,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今儿我就当它三百五十两。” 高琪在棋桌上摆下一个残局,接着说道:“后面三盘也不必下了,只要你破得了这个残局,这面玉牌就是你的了,破不了,照价赔银子就是。” 一旁朱瞻坪努努嘴,却也不敢多说,这块玉牌,分明是高琪不久前刚从他这里赢去的,只作价二十两银子。 阿垄看了看桌上的残局,这盘残局黑方黑三卒单缺象,红方是双车一兵,但从子力来看,黑方与红方相比,差距太大,毫无胜算。 “黑先行,黑胜,你可破解得出来?”高琪问道。 阿垄看着这盘残局,心底下都快笑出声来了,这不就是后世流行的“蚯蚓降龙”残局吗?自己还专门听过这盘残局的视频解释呢,这盘残局中,双车如同两条蛟龙,而三个小卒如同行动缓慢、力量弱小的蚯蚓。由于特定的局势,双车被两个小卒牵制,不得随意活动,黑方得以巧运另一小卒和灵活地变换士象的位置,苦战得胜,蚯蚓降服强龙,多么形象的比喻! “怎么样,不敢的话,就把银子退出来,再学三声狗叫!”高琪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残局可是他压箱底的本事。 “我若是赢得了呢?”阿垄摸着下巴说道。 “赢了,玉牌归你,我也学三声狗叫,如何?”高琪信心满满地叫道。 “行,就按你说的办!”阿垄满不在乎地说道。 高琪一伸手,走出“兵一进一”,阿垄看了一眼高琪,应对“卒三进一”,双方你来我往下了起来。 一炷香功夫,高琪额头上冷汗直流,十七八个来回后,阿垄走出一步“将五进一”,至此,黑方已经胜定。 高琪颓然向后倒去,要不是朱瞻坦赶紧扶住他,他就得摔成四脚朝天的翻盖乌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高琪站起身来,颓然向院外走去。 阿垄并未深究高琪为何没有学狗叫的事情,在他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必逼得太紧。 “这是我的”,朱瞻坪指着桌角的白玉牌叫道,阿垄一把抓起白玉牌,说道:“有本事自己赢回来去。” “我告诉我爹去,让他收拾你”,朱瞻坪跳起来,向阁楼奔去。 须臾,朱瞻坪从阁楼下来,趾高气扬地向阿垄道:“我爹说了,让你和你娘一起去书斋见他,哼!” 朱瞻坪又命一名小厮去叫蓝娘,片刻工夫,蓝娘系着围裙,擦着手来到了阁楼下。 朱高煦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上来,没有我的吩咐,其他人不得踏上阁楼半步。”朱瞻坪冷笑道:“一个家奴,我爹一句话,就是打杀了,谁又能说出半个不字!” 阿垄和蓝娘走上阁楼,轻轻在门外问安,里面传来朱高煦的声音:“进来吧!” 阿垄推门而入,书房中藏书不少,小案上却放着几张煎饼和一盘大葱,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nongnong的葱味,朱高煦背身而立,正望着窗外屋檐下的冰锥发愣。 阿垄还未开口,朱高煦道:“倒三杯茶水。” 阿垄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茶壶却没水了,只听朱高煦背着身子又说道:“罢了,第三杯不倒了。” 朱高煦难道脑后长了眼睛?阿垄很是奇怪,却见蓝娘下巴向左侧一挑,阿垄顺势看去,却见侧面书柜上放了一面小铜镜。 阿垄心道,原来如此,看来朱高煦是通过铜镜反射看到了自己的一举一动。 朱高煦转身走过来,将煎饼和大葱亲手移到一旁,道:“卷饼卷大葱,绝味呢,哈哈。” 蓝娘微微一笑,道:“十几年了,你还是好这一口。”阿垄愣住了,心道这两人怎么会如此熟悉? 朱高煦对阿垄说道:“方才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你不要和你弟弟一般见识。” “怎么,王爷,你肯对阿垄说实情了吗?”蓝娘几乎哭出声来。
“我弟弟?”阿垄大脑一片晕乎,这是怎么回事? “蓝娘,还有三天,我大限将至,这汉王府上下,围的铁桶一般,哎,总不能让孩子做个糊涂鬼”,朱高煦说道。 “娘,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有些糊涂”,阿垄向蓝娘问道。 “好,娘就告诉你,你莫要怪王爷才好”,蓝娘拥住阿垄,慢慢讲述起了十九年前那段往事…… 那一年,云南崐阳县闹起了蝗灾,她自己上山打柴,一个黑壮山匪带着一众喽啰埋伏在路口,冲出来绑了她就跑,她哭啊喊啊,混没半点用处,直到一个布衣书生出现了。 那书生二十来岁,摇着折扇堵在山口,山匪用箭射他,他单臂抓住箭尾又甩了回来,一箭就把黑壮山匪射了个透心凉,小喽啰一窝蜂跑了个干净。 后来,自己做了糯米酒送去客栈相谢书生,才知道他就是汉王朱高煦,他俊朗,多情,喝茶时那么从容,还会点着油灯读好多她听不懂的书,会看着一盆兰花吟诵出最动听的诗词,但是他却看到双黄蛋也会惊讶很久,看到一些灾民吃观音土也会垂泪。 尤其在湖畔,她居然那么大胆敢牵自己的手,教自己用芦苇叶子编出漂亮的草螳螂,还把自己身子揽过去靠在肩头。不知怎的,自己的心就沦陷了,谁知,到头来他却翻云覆雨摇身一变,白纸扇一指,大队兵马就闯进了寨主寨中,嚎叫着、哭喊着……但他却背过身去看也不看,就像一个瘟神,任凭身后尸山血海。 再到后来,蓝娘自己小腹却一天天胀大了起来。族里逼问自己,自己又怎么能说出口呢?难道说是那个“瘟神”吗?没法子,自己只有逃出苗寨,在深山老林间搭了间茅屋,分娩过后,在大山中采药为生,好不容易拉扯大了阿垄。 “你爹临走的时候,并不知道娘已经有了身孕。”蓝娘垂泪道。 “娘,那山林里不好吗?”阿垄满脸惊讶,又问道:“后来,咱们为何一定要来到北京?” “你爹造反被擒,崐阳城门口也贴出告示,娘进城卖药,自然就清楚了”,蓝娘拉着阿垄的手说道:“若是他还是汉王,咱娘俩就在大山里相依为命也就罢了,但他落难了,那咱娘俩就非来不可。” 阿垄点点头,又问道:“娘,那为何咱娘俩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却只在府中做了下人?他,他既是我的生父,为何却不闻不问……?” “阿垄啊,这一点你可错怪你爹了”,蓝娘黯然说道:“初次相认,你爹他高兴得几乎语无伦次,但他已被软禁,也知道自己朝不保夕,认了你,岂不是害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