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钟
这日上午,刚吃过早饭,却听得院中一阵喧闹,一名小厮大喊着飞跑进来,传令说皇上旨意马上到府,全府上下立即在大院中庭前跪迎。 阿垄随着众人快步走到大院中庭,汉王十个儿子已经跪得整整齐齐,蓝娘扯着阿垄,随众仆役们跪倒在墙角。 片刻工夫,一名身着大红鱼龙服,高眉深目的中年人自中门而入,高琪屁颠屁颠地跑上前迎接。 此人点了点头,鹰隼般的目光扫向汉王朱高煦,嘿嘿一笑道:“王爷,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塞哈智,本王好着呢,还死不了”,朱高煦冷哼一声说道。 塞哈智?阿垄跪在墙角心中一凛,他知道,塞哈智可是手握重权的“瘟神”,素来心狠手辣,却深得宣德信任,一手把控着大明的军政情报系统中枢锦衣卫。 “那可说不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又知道谁命有多长呢?哈哈”,塞哈智阴恻恻地冷笑道。 “说的也是”,朱高煦哈哈一笑:“锦衣卫镇抚司大狱里,谁又能命长呢?” 这两人刚见面,言谈中就火药味十足。 “来啊,把皇上御赐的东西搬过来”,塞哈智向着身后一摆手。 五六个军汉提着十几袋木炭和两笼乌鸡,一溜小跑进了院中放在墙角。 “初春乍暖还寒,皇上专门差我送来这些银骨炭和乌鸡,为汉王驱寒补身”,塞哈智笑道:“还有一个大物件,稍待片刻。” 赛哈智一摆手,身后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扭扭”声传来,十几个精壮军汉,用两根手臂粗的竹竿,齐力扛起一口大铜钟来到院内,钟壁足有两寸多厚,压得竹竿吱扭作响。 “架起来!”塞哈智一指院中的歪脖子梧桐树。 军汉早有准备,在树下抛出铁链,“嘿呦、嘿呦”使起劲来,片刻工夫,大铜钟就被吊在了粗大的树干上。 塞哈智缓步走到大铜钟前,横过随身腰刀磕在钟上,“咣”的一声巨响传出,尾音久久不绝,一转身向着朱高煦正色道:“传皇上口谕!” 朱高煦纵有千般不愿,此时也只得跪倒在塞哈智面前,塞哈智嘿嘿一笑道:“皇上说,你既是皇叔,那就不能做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总要为国分忧才好,那件事儿早说为宜,三天后朕来看望你,你好自为之。” 朱高煦并没有正面回答,淡淡地说了句:“本王知道了。” 塞哈智袍袖一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边走边往手心哈气道:“大冷天的,跑这么远给人送钟,不划算,不划算啊!” 阿垄低着头心道:“好家伙,锦衣卫头子果然够嚣张,看起来是送来的只是一口铜钟,但这分明就是‘送终’嘛。” 塞哈智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传达的信息很明确——三天之后宣德将亲至汉王府,垂问“那件事儿”,若是汉王不“好自为之”,那就亲自为汉王“送终”。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啊”,阿垄心下巨震,苍天呐,别人穿越,都是什么王爷、世子,至不济也是一个富家少爷,哪有像我这样运气这样差的?三天,还有三天,自己这一世就要进入倒计时了吗? 汉王离开了,高琪嘿嘿一阵笑,拎起一只乌鸡叫道:“都看好了”,说着一把将乌鸡向墙头高高抛起。 乌鸡咯咯叫着振翅而飞,刚到墙头,“嗖、嗖、嗖”一阵箭响,身上居然同时被两支弩箭贯穿,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高琪哈哈大笑,上前拎起死鸡,如同拎着一颗人头。 “人啊,不要学那鸡蛋,碰个粉身碎骨才后悔”,高琪阴着脸说道。 朱瞻坦等人噤若寒蝉,阿垄却看不惯高琪狐假虎威的架势,接口道:“是啊,人也不要学那乌鸡,表面上白白净净,可骨子里却是乌黑乌黑的。” “你,好大的胆子”,高琪怒极。 “也不知是谁的胆子大,皇上御赐给汉王的乌鸡,你也敢随手杀掉,可还把皇上放在眼里吗?”阿垄双手向天一拱,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个……”高琪不知该怎样接口了。虽然汉王被软禁,可毕竟还是正经皇族,这事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确实很容易变味儿。 高琪眼睛骨碌碌一转,从怀中掏出一大块银锭,一把塞到朱瞻坦手中,说道:“纹银五十两,方才是我不慎,现已当场赔偿,嘿嘿。” 朱瞻坦拿着银子,脸色比哭还难看,他如何敢要高琪的银子?他反应也算快,一把将银子抛给阿垄,叫道:“你莫害我,你莫害我。” 阿垄一把接下银子,他可不惯着高琪,因为三天后反正大概率也要玉石俱焚了。 看着阿垄就这么讹了自己的银子,高琪一阵心疼,看着树下的象棋桌,叫道:“可敢杀两盘?” “愿意奉陪”,阿垄在手中将那锭大银一抛一抛的,说道:“一盘五十两,如何?”
“咝”,朱瞻坦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棋玩得可不小。 “来来来,让你知道马王爷几只眼!”高琪大跨步走到棋桌前,大马金刀坐下来。 阿垄缓步走到棋桌前,心里冷笑着。前阵时间,高琪借自己生病,意图侮辱蓝娘的事情,今儿救先收些利息也好。 “百户大人请先行”,阿垄坐定后,一伸手“礼貌”地说道,随手将五十两大银放在桌角,高琪倒也光棍,也取出一一锭五十两的大银放在桌角。 “啪”的一声,高琪兵三进一,以仙人指路开局。 阿垄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干树叶,扇起风来,顺手马八进七,以起马局应对。 片刻工夫,两人车来炮往,局势慢慢搅在一起,高琪棋力的确不弱,但象棋发展至后世,各种变化已经几乎被研究透了,阿垄本身棋力就不弱,更何况凭空比高琪多了六百年棋坛见识。 棋到中盘,看似两人棋子相当,但懂行的都能看出来,阿垄布局完整,环环相扣,已经占据明显的优势。这就好比两军用兵,虽然兵力相当,但一方已经抢占各个隘口和天堑,另一方已经被逼得如困兽一般,这棋还怎么下? “不行,若是这样赢了,这家伙就不跟我下第二盘了”,阿垄用树叶接着扇风,冷不防出现了“失误”,将一只炮白白送给到了对方的“马蹄”下。 “哈哈,落子不悔”,高琪动作奇快,一伸手就用马吃掉了阿垄的炮。 阿垄挠挠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随后的棋盘上,高琪已然占据优势,形成大兵压境之势,却不想,连续吃掉了阿垄一个车和一个马后,被阿垄抽冷子打了一个“窝心炮”,老将被困在中宫之中,无处可去,只能认输。 “承让,承让”,阿垄笑呵呵地抓起两锭大银,准备离开。 “再来,哪有赢一盘就逃跑的!”高琪几近抓狂,大好局面,居然一个小失误导致满盘皆输,他如何能不恼怒? “百户大人,那你说下多少盘合适?”阿垄问道。 “十盘,你敢吗?”高琪狞笑着,在他看来,阿垄棋力一般,刚才落败只是一时疏忽,若是下上十盘,阿垄肯定输得裤子都剩不下,嘿嘿,那时候说不得,还能逼着蓝娘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