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回首
立秋是秋天的第一个节气，到了立秋，虽然偶尔还会有“秋老虎”的余威，但热归热，没有原来那么潮了。立秋那一刻，梧桐树必定开始落叶，因此才有[落叶知秋]的成语。 “玄禅无停号，秋燕已如客，平生独往愿，惆怅半百年。” 只是节气虽然早已过去，刘东生的心却仿佛时时刻刻停留在秋风之中。 不远处传来一位少女清脆悦耳的歌声，她是这村子里唯一与陈旭安年龄相差不大的人。 她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陈旭安独自在河边挑水，脚底一不小心便滑落进小河里，虽然小河流速不算得上快，河水不算的太深，但对于当时只有四岁的陈旭安来说，淹死他倒是足够了，少年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的波纹，水中的倒影晃成一片，少年奋力挣扎着，脸上渐渐浮现出狰狞神色，意识也渐渐模糊，仿佛掉进无边深渊之中，就在这时，少女突兀的出现，蜻蜓点水般行走于水面之上，一把便拉起了即将暴走的陈旭安。 少年似乎还保持着几分意识，努力甩了甩头，抬头看向眼前陌生的女孩。 女孩当时也不过十岁左右，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陈旭安，这让少年很是不自在，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一位异性。 “谢谢”，陈旭安终于是受不了这么诡异的气氛，率先开口道。 女孩仍是不说话，这让陈旭安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给我看看你的眼睛，”女孩淡然道。说罢女孩就直接自己上手，全然不顾陈旭安的感受，女孩扒拉着陈旭安的眼皮，使劲放大着他的瞳孔，只见陈旭安的瞳孔之上，竟分布着一丝丝奇怪的纹路，这些纹路聚合在一起，仿佛构成了一张图案——象征世间最高权力的龙纹。 陈旭安浑然不知，纹路迅速退却，最后变成正常瞳孔。 女孩名叫解水，是村子里张铁匠的孩子，可别看她爹虽然长得一脸粗犷邋遢，可女孩委实是水灵的很，眉目清泠，唇如樱桃，齿如白玉。 一肩乌黑的头发吹垂落下来，水光波滑。她的直角肩在肩骨处显得圆匀，像棱角分明的石头上偏偏生出一层青苔，就是这样恰到好处。 少年看向她的眼睛，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她的眼睛里，如清风拂面。 陈旭安感觉到自己的失礼，赶忙把头瞥向一边说到：”姑娘你好，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少年的呆也不是一星半点的，女孩被他这僵硬机械式的说话引的哈哈大笑，女孩的脸上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少年只感觉这漫山遍野的花都跟着风儿摆动。 叶里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这是陈旭安与解水的第一次相遇，在这秋风萧瑟的小河边，少年浑身湿透，少女笑意连连。 一来二去，陈旭安和解水渐渐熟络，虽然解水总是玩失踪，但是失踪不过几日，一定会去找少年，有时少女带一束野花交给少年，要少年种下好好养活，这让少年很是无语，都已经被你连根拔下了，还怎么好好养活？不过少年明知不可能再活了，还是会乖乖把花种下，只是少年更细心的是，怕女孩看见花的枯萎，少年总是再偷偷将枯萎的野花重新换成新鲜的花。 看见一脸忧愁的刘东生，少女忍不住开口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说着少女双手背后，以45°角的姿势仰望天空，这故作老成的姿态不禁引得刘东生开怀大笑，话说已以前少女的冷淡性子是不会这么去安慰体贴人的，不知是否也是受了陈旭安的影响，开始渐渐变得开怀外向。 佛曰：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人生有八苦，喜怒哀乐，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刘东生的放不下来源于他内心对昔日王国的执念太深，以至于逐渐成了一个心魔，她本又是一个“屠户”，面对佛说是，又总是不屑一顾，始终沉浸与那段过往不肯自拔，也是，在达到刘东生官场上这样的高位时，谁又放得下呢，当然这并不是说刘东生是一个爱权如命的家伙，只是因为刘东生是武将出身，每临战事，必当身先士卒，可以说能够建立起以前的颍川陈氏王朝，刘东生功不可没，当颍川陈氏还未内乱时，陈氏皇帝对刘东生也是颇为信任，除皇城禁军外，几乎其余全部地方军刘东生皆可指挥，面对如此皇恩浩荡，刘东生自然感激的五体投地，甘愿为陈氏皇帝抛头颅，洒热血。 面对少女如此的“挑逗”，刘东生倒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打趣道：怎么今天郡主有兴致光顾一下我这地方啊？这个点按理说郡主也应该去找我们的殿下才对啊，莫不是殿下嫌郡主黏人把郡主给赶跑了吧？刘东生!，再这样说我可要不理你了！，女孩佯装愤怒到。 其实自从逃亡到这座小村子开始，他们就早已没有了君主奴仆的关系的束缚，这倒不是说以前替陈氏卖命就是单纯为了高官利益，否则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又怎么会十年如一日的守着殿下的长大，倒不如全部出卖给叛军换得一个封侯加爵，没有了殿下这个后顾之忧，也能为子孙后代谋得一个锦衣玉食，可是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人去做这件事，可想而知以前的陈氏皇帝待人处事如何。 其实村子里这些年来死了不少碟子死士，大都因为叛军的眼线慢慢摸索到了这里，一场场悲壮可歌的战斗发生在无人问津的山崖树林里，或许能记住他们的，只有他们同为死士的同伴吧，“殿下，如果能成长起来的话，应该给我们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人立个碑吧”。 ------------------------------------------- 其实现在村子里的人取而代之的则是那血浓于水的亲情，那种沙场袍泽互托性命的相互信任，早已没有什么品职秩序，正一品的刘东生，在与正二品的解水郡主相互打闹之间，关键还是尤为年轻，且没什么资历的解水郡主面前，要知道刘东生一生可是彪悍至极，荣耀卫冕不计其数，这足以说明现在小村的关系之融洽。 给本公主来一块上好的五花rou！少女骄傲的喊道。刘东生面露微笑打趣道：怎么，公主去抢隔壁村子了？这一块上好的五花rou可得不少铜板呢，要是实在想吃rou，不妨跟刘叔叔直说，拿一块吃就是了，可别小小年纪不学好，去威逼恐吓隔壁村小孩啊。刘东生嘴上虽然不停说着，手里的功夫倒是一点没停下，不说那一层同僚关系，就是这十年来的邻居关系，只要女孩想吃，刘东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给我们郡主大人气的，差点没当场掀翻刘东生的铺子，还好女孩经常和少年在一块玩，多少被少年那好说话的脾气感染了一点，这可从小就苦了我们的殿下，被郡主欺负的那是异常惨烈，渐渐的，终于看到殿下的道理似乎要大过郡主的拳头了，当然，这只是少数，因为郡主打累了。。。。。。 女孩不满的答道：今天是九月初九，最后一天了，想着怎么也要弄一次好的，和殿下，还有那殿下师父三清祖师一起吃吃饭不是嘛，这不就耗光了我全部积蓄，除了你的五花rou，还得买一些蔬菜呀，饭后甜点呀，总之杂七杂八的东西数不胜数，这才不得已去到了隔壁村子。。。，不过你放心，本郡主是像差他们那几个铜板的人吗，我赚了就马上还了。 怕不是想和殿下培养培养感情吧，以前经常欺负殿下，终于想着犒劳犒劳殿下了？刘东生又开始打趣道。或许刘东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到了村子后，自己的性子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从以前的冷漠嗜血，刻板古朴，到现在的温暖和煦，面带微笑，除了内心深处那一段内疚的过往，这个村子带给了刘东生太多的改变，在不知不觉中，刘东生自己都没有发现。 一个熟悉的嗓音想起，你好呀。女孩转头回望，看见少年正站在秋风里，站在这阳光明媚的早晨，正微笑着看着女孩。 他的眼里好像藏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