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释梦
顾一晨忽然展现出的“出窍神游”能力让林涛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出窍神游”变得这么轻而易举了？原以为这只是独属于眠风和他自己的天赋。林涛从来没有将顾一晨脑中的“黑洞”和大脑的其他特异之处联系起来。在他原本的概念里，顾一晨只是被动地被某种神秘力量选中，而导致他能够“梦见”那个“门”而已。 他将这个发现报告给了魏志国，魏志国让他暂停入梦监视，改为平时多注意顾一晨的一举一动。林涛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詹佑雯的身上来。自从知道詹佑雯不做梦，他就再也无法摆脱对詹佑雯一探究竟的欲望，仿佛詹佑雯那黑漆漆无底洞一般的双眸一直在盯着她。何况，这样他也有借口和眠风多见面。 在这次和眠风见面之前，林涛对自己的未来是模糊的，没有方向的。但是看到了眠风的生活环境和状态，他第一次对某种生活方式有了向往。 但是直接引荐詹佑雯和眠风见面目前来看完全没有可行性，他自己都和詹佑雯还不是很熟。而以詹佑雯冷淡的性子，要和她处成像朋友那样，恐怕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尤其那天晚上在“弘华青年公寓”的事情发生以后…… 昨天眠风给林涛打了个电话，说正巧有个朋友邀请她到东海大学做主题演讲，看看他能不能找机会带詹佑雯来见一见。 林涛下课后从宿舍区大门口的宣传栏经过，也看见了那个海报。围观的人群中有一抹扎眼的黑色，仔细一看果然是詹佑雯。他硬着头皮挤到詹佑雯身边，假装很随意地道： “感兴趣？” 詹佑雯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转回去盯着海报，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卢博士我正好认识。要一起去听演讲吗？” 詹佑雯想了两秒钟，道：“好啊。” 林涛想不到这么顺利，一时间想不到怎么继续话题。 詹佑雯转身要走。林涛忙跟着出了人群。 “那星期六早上我来找你。”林涛抢步走上前和詹佑雯并肩而行。 “可以。” 林涛抬头看看四周来往的学生。意外成功约到詹佑雯的惊喜，和并肩而行无话可说的尴尬，两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林涛手足无措。干脆在岔路口和詹佑雯分开，并冲继续前行的詹佑雯的背影说了一句： “星期六早上八点半啊。” 前面的詹佑雯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 林涛苦笑着转身独自离开。能够进入他人梦境的特殊能力，让他在面对大多数人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但是这种优越感在詹佑雯面前荡然无存，反而让林涛有一种小丑般的自卑和滑稽感。 【东海大学宿舍区食堂门口】 顾一晨和左诗的情侣关系越来越明确和稳定了。两人现在除了跑步，还会经常一起吃饭。 两人是在食堂门口看见这个海报的。——食堂门口大概是除了大门口以外的第二个宣传重地。 顾一晨指着海报对左诗道： “你说巧不巧，我当初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就是卢博士呢。” “真的吗？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左诗现在除了跑步，平时常常会把头发放下来，使她整个人的气质柔美了很多。她其实是见过卢娇娇的。当初左岸调查邓耀先的案子，曾经带着左诗去过卢娇娇的办公室。 顾一晨道：“要不要去听一下？” “我周六要回趟家。” “哦对，我忘了。那我就自己去了。” “等回来你跟我说说。” “嗯。好！” 【东海大学校区，大礼堂】 东海大学大礼堂是一幢有近百年历史的建筑，欧洲文艺复兴式古典风格。内部观众席有三层，可容纳2000多人。它的穹顶是半球型的钢结构，外表原本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铜板，呈鎏铜金色，后来因为氧化而呈现绿色。到了晚上，在环绕在四周的射灯照射下，整栋建筑熠熠生辉，其顶部犹如一颗巨大的绿宝石。是东海大学标志性的建筑和景点之一。 周六早上，已经过了九点，顾一晨匆匆赶到大礼堂。大礼堂内已经是座无虚席。晚来的学生只得站在最后一排座椅背后听讲。顾一晨晚来的原因是站在他身边的江欣语。早上顾一晨要出门的时候，忽然江欣语打来电话说要过来看蛋黄，顾一晨就说了要去听讲座的事情。结果江欣语非要一起跟来。顾一晨没办法只好等她一起。江欣语当时才刚刚起床，等她捯饬完毕出门，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此时顾一晨也无暇埋怨江欣语，拉着她走到二层的最后排。这里的人相对少一些。 正中央的舞台上，卢娇娇手执话筒正侃侃而谈： “……所以古人将梦的内容和世间万物一一对应起来——比如，梦见骑马者，有远信来；梦见羊者，主得好妻；梦见驴和骡子，有苦；等等。——这都过于机械。别说不同的人，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梦见同一样东西，都很可能代表了不同的意义。 “举个例子来说，比如梦见从高空跌落，就会有不同的含义。有的人做这个梦以后，去检查家里的楼梯扶手，发现有明显的松动。那这个梦可能是一个示警。可能这个人平时不经意接触过栏杆，发现栏杆的松动而没有在意。但是潜意识却认为有危险，于是通过梦的形式对自己示警；有的人则可能是因为单位来了一个很能干的同事，怕自己的地位不保，事业可能出现危机。 “所以要对梦进行分析和解释，需要结合做梦者本身的身份、经历以及知识结构等。不能机械地一一对应。从这个角度来说，释梦是有一定难度的，经验的积累必不可少。 “当然，其实大部分的梦都很直白浅显。一些常见的的梦占据数量上的绝大多数。比如在梦中找不到厕所或者厕所里满了或者厕所太脏上不了……”，底下立刻响起笑声和嗡嗡的说话声，显然这个例子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共鸣。 卢娇娇微笑着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比如，被什么东西追赶，可能是野兽，可能是坏人，可能是面目不清的怪物；还有就是走迷宫，经常在一个类似迷宫的场景里面来来回回，印象里已经来过多次了，还是走不出去……”，底下响起了更大的嗡嗡声，甚至响起掌声。显然，同学们有了更多的共鸣。 卢娇娇顿住，看见大家反响热烈，也来了兴致，笑道：“上厕所的梦直白浅显，不用我多说了；被追赶的梦，通常是被某种恐惧所支配，属于焦虑梦，至于焦虑的具体内容，就要具体分析了；走迷宫，通常是一种迷茫的情绪，表示处在一种无解的境地中，不知道怎么办，始终在一个牢笼中重复着某种行为，想要摆脱但是摆脱不了。”她顿了一下，笑道：“这样吧，你们要不要看看我当场解释几个梦？” “要！”台下顿时响起异口同声的回答，伴随着热烈的掌声。 “那就看你们谁有勇气当众把自己的梦说出来了，我可以当场试着解释一下。不过我不得不先说两点：第一，我的解释不一定是完全准确的。因为首先我对你们还不了解，其次释梦本身是做不到完全准确的；第二，你们的梦可能会暴露一些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哦。当然，我会尽量不触碰或者公开你们的隐私。最后，我想说，无论是谁，能够配合我来做这一次尝试，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梦的内容，常常是我们日常压抑住的部分，有时候它会是丑恶的，但是正因为人类的良知存在，它才会只出现在梦中。所以请大家不要因为梦的内容，而对这个人有任何道德判断，那是不对的！好了，我啰嗦了半天，现在有谁想说一说，请举手。” 台下安静了下来，大家你望我我望你，始终没有人举手。 卢娇娇也不意外，慢悠悠地道：“如果没有人说出来，也没关系，可以私底下来找我。不过……”她狡黠地一笑，“那就要收费了哦。” 她的一个小玩笑让台底下的同学们放松下来，终于有一个人举起了手。 卢娇娇立刻将眼光移了过去：“那位同学，你好！” 一楼第5排靠东一侧，站起来一位戴眼镜的男同学。此时已经一位大概是来自心理学系的助手，跑上去递上了话筒。 男同学接过话筒道：“卢老师你好！” 卢娇娇：“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我姓高。” “好的，高同学。请说一说你的梦。” 高同学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昨天刚刚做的梦，就是刚才卢老师提到的跌落梦。不过我不是从楼梯跌下来，而是梦见自己飞到空中，在云端上面。忽然不知怎么，掉头摔了下来。我想问问这代表了什么含义？” 卢娇娇问：“你当时是一种什么情绪？或者醒过来以后感受的情绪？” 高同学：“害怕，紧张。” 卢娇娇微微一笑，道：“让我猜一猜，这位同学是不是一年级的新生？” “是的。” 台下响起零零散散的议论声，是卢娇娇准确猜中他的年级的反应。 “呵呵。那我就不自量力做一下猜测，你应该是以一个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咱们东海大学，你和你的家人，乃至附近的人都以此为傲，考入大学对你来说犹如一飞冲天。但是，同时这也给你带来了压力，可能是上大学以后，你发现身边优秀的同学很多，所以你有些害怕自己会掉队，也就是从云端上摔下来。请问，你是不是有这样一种担心呢？” 高同学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是的。” “轰”的一声，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成功的释梦让台下的同学们兴致高涨起来。高同学坐下后，瞬间有5、6个人举手。卢娇娇指着西北角一个靠后排的女同学道：“那位穿蓝色衣服女同学吧。” “蓝色连衣裙”起身道：“卢老师好！我姓王。我做的梦是梦见自己在家里收拾东西，好像是要出行或者旅游，但是总是忘记这忘记那，好不容易收拾完了，赶到飞机场，却发现还是把护照给忘了，然后我就哭了。” 卢娇娇点点头，道：“我再猜猜看，你大四？” 王同学点点头。尽管已经见识过一次，但是台下依然响起一片惊叹。 卢娇娇笑道：“是不是很神奇？大概我可以去摆摊算命了（台下响起笑声）。其实说出来就不觉得神秘了。这是一个焦虑加迷茫的梦。赶飞机，意味着人生的一次转折或者飞跃，也是一次重要的选择。在梦里，交通工具往往意味着人生，这里我就不展开说了。那么王同学想要去赶飞机，却总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后腿，不是忘这个就是忘那个。说明有什么东西羁绊着她，可能是亲情，可能是道德，也可能，是爱情。这和我刚才说的上厕所的梦有相似之处。大家想一想，为什么在梦里我们就是没办法顺利地上厕所呢？因为羞耻心道德感阻止了我们，真要在梦里成功上了厕所，那可能在现实中就是尿床了。所以同样的逻辑可以放在王同学的梦上。那么哪个阶段的大学生容易出现这种重大的人生抉择呢？” “大四！” “毕业生！” …… 台下此起彼伏响起相似的回答。 “是的。这就是我猜测这位同学是大四的原因。毕业在即，到底是考研还是找工作？是留在东海还是回家乡？结合梦中的情境是在家里，我更倾向于是后者。至于，到底是什么牵扯了王同学呢？这个就需要王同学自己去思考了。” 王同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下。 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第三个被叫到的是位男同学，他没有说梦而是提了一个问题： “卢老师您好！我常常做的梦都是黑白的，彩色梦很少很少。但是我的同学却说他的梦常常都是彩色的。我想问一下，彩色的梦和黑白的梦有什么不同的寓意吗？为什么有的人大部分是黑白的梦而有的人确实彩色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一般来说，梦中的任何细节和符号都是有它特定的含义的。颜色也不例外。表达同样的内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方式。偏理性的人和偏感性的人就会有明显的区别。具体比较复杂，这里我简单地说说，首先，颜色丰富的人通常是情感比较丰富的人，而黑白则代表着理性居多的人。这个象征意义在现实生活当中也很常见。你看一个人穿着就会知道，常常穿黑白灰颜色衣服的人，通常是比较理性、有条理、讲规则的人。常常穿各种颜色的衣服的人，通常比较热情、情绪化、感性。其次，暖色调代表热烈，冷色调代表平淡。或者越偏暖色调代表情绪的强度越大。当然，有些颜色对特定的人有特定的含义，这个我就不展开了。关于颜色我就简单说这么多吧，” 第四个被点到的是一位长发戴眼镜的女生，她道： “卢老师，我昨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我在一个房子里，然后有一个人敲门，我通过猫眼往外看，发现是一个戴着礼帽、穿着燕尾服的男人，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鱼缸，里面有鱼。我就在犹豫要不要开门。这时候我隔壁出来一个男人，他好像年纪比较大一些，他说那个穿燕尾服的男人好吵，让他赶快离开。然后燕尾服男人就不肯，两个人争吵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办，应该帮哪边。然后门外面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我赶忙去看，结果外面什么人都没有。然后我就醒了。” 卢娇娇低头想了想，问：“你醒过来是什么心情？” “我……心砰砰跳。有点害怕，但是也不知道害怕什么。” “两个男人你有偏向性吗？” 女生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为什么呢？通常的理解，都会喜欢年轻一点的。何况他听上去风度翩翩？” “不知道。感觉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好像认识，很亲切的感觉。” “呵呵。”卢娇娇点点头，“同学你先坐下，谢谢你！”然后卢娇娇把目光转向台下其他同学： “同学们，有谁对这个梦有自己的想法吗？” 台底下窃窃私语，一片嘈杂声。但是许久没有人举手。 卢娇娇单手向下压了压，台下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同学们，这个梦其实也很典型。对于恋爱中的青年男女来说，类似的例子很多。由于牵涉到这位同学的一些隐私，我就尽量简单地说一下我的理解，那位同学如果不希望我说，随时可以打断我。”她停顿了一下，注意到那位女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这才继续道： “我推测这位女生有两位追求者。一个年轻帅气，另一个年纪偏大。年轻帅气的人可能经济条件不错，攻势也比较猛烈；年纪偏大的呢，可能比较对女生的脾气，这里我猜测他可能很像女生认识的某个人。目前这位同学可能心里在犹豫，但是我个人觉得你的内心是有答案了，只是你不希望伤害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所以在梦的最后，你害怕门外出了什么状况，于是醒过来心脏砰砰直跳。” 卢娇娇说到这里，向那位女生再度望过去，那位正女生低头咬着嘴唇。卢娇娇接着道：“我个人给这位同学一个建议，同时，这个建议也给到在座的所有女同学。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啦，现场分析梦就先到这里。下面我给大家讲一讲现代科学对梦的一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