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昏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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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人群立马打开了一个缝隙,那叫阵之人就从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且看这人身材中等、浑身的宽大的黑衣,黑色的长发一丝不乱地扎成发髻,脸上用一块黑布死死地遮住。台上的汉子看着人不禁笑出声来:“刚打死一个矮子,又来了一个矮子,今天俺张某人是捅了矮子窝了!” 台上的汉子倒也不算有多高,但在这南武林的灵州城真还就没几个比他高的本地人,台下的不少人听这汉子这般侮辱自己,不由得心生厌恶,恨不得那穿黑衣服的亮出手段结果了这傻大个。而那个黑衣人对那汉子的挑衅倒是充耳不闻,飞身跃起稳稳地站到台上,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但对面那汉子却是完全不讲武德,见那黑衣人低头不由分说地飞快甩出手中的流星锤就朝着那人头上砸去。 伴随着流星锤出手,地下的人群也是一阵惊吓。这下攻击不可谓不凌厉,几百斤的流星锤兀地出手,这般砸下去恐怕脑浆都得喷一地。玄影在人群中抱着剑,眯着眼打量着那黑衣人,但见那黑衣人突然蹲下开始绑着自己的绑腿,偌大的流星锤就贴着他的发梢飞过,甚至没有伤到他的一分一毫,台下的众人见此情形不由得都长舒一口气。 “既然你不讲武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黑衣人淡淡地说道,而台下的玄影却从这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异样。黑衣人突然身形暴起,瞬间来到了那汉子身前,左拳带着破风声就朝着那汉子的右眼而去,那汉子倒也不是吃素的,虽被黑衣人吓了一跳但也立刻收转身形,右掌作刀就朝着那黑衣人左臂关节劈去。这一招下去若是击中关节,恐怕整个左臂都要被直接折断,台下的明眼人不禁都为那黑衣人捏了一把冷汗。 那黑衣人倒是毫无惧意,但见他猛一收劲,左臂已经稳稳地挡住汉子的那一记手刀,随即右拳快速刺出,那汉子想用左臂快速防御,可终究没有黑衣人出拳的速度快,只得艰难地一摆妄想截停那迅急的拳风。就在那黑衣人的右拳即将击中汉子咽喉的一瞬间,突然拳变为掌,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那黑衣人袖中快速飞出,生生没进了那汉子的喉咙中。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旁人看来,这仅仅只是那瘦小的黑衣人的普通一击,可那原本嚣张的汉子竟立马直直地倒在地上、死死地掐着喉咙,不一会儿就没有了生气。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远处玄影的眼睛,在那三根飞出的针中,玄影感受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随着那汉子被人抬下,整个擂台上也就只剩下了黑衣人一个人,他倒也不嚣张,只是就地坐下闭目养神。远处的高楼上,蔡馥震惊于这人竟然有如此好手段、只需一击就把那山一般的汉子拿下了,那蔡钧倒是眯着眼,远远地瞧着那个正在打坐的黑影若有所思。“女儿……”蔡钧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觉得这人如何?”蔡馥自小就在蔡钧的熏陶下习武,对于武功高强之人也是有着特别的好感,“女儿还没有见过那黑衣人的样子呢,此时还不敢轻许。”蔡馥忙用团扇挡住脸上的一抹羞红。 “这好办!我这会就下去请他,想必他应该乐意摘下面罩。”蔡钧笑了一声,立马吩咐管家下人,准备前往那擂台。再说那擂台边,气氛已经被那黑衣人搞到了冰点。百姓来看打擂,无非是为了看失败者的狼狈样子和胜利者的狂气,可这人赢了之后也什么话都不说,就呆坐在那里闭目,实在是没劲。“没活儿了就咬个火折子吧!”不知道人群中的谁带头起哄,整个围观的百姓都开始吵嚷了起来。“不服的,可以上来试试。”那黑衣人不为所动,冷冷地丢出一句话,要说这黑衣人的嗓音阴冷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实在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样的。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但闻听此言的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此时的蔡钧正好走到了围观的人群之外,正要高声一呼,可“大侠”二字还没出口,就听见远处有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女侠好身手!小可也略懂一些拳脚,不妨来比试一番!”蔡钧和围观的众人都一齐望过去,叫阵的不是别人,正是抱着剑微笑着的玄影。 台上的黑衣人听闻此言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起身看着玄影,而玄影则是一脸轻松,飞身上得台来,抱拳施礼:“小可张五丰,北派无名小卒,特来赐教。”那黑衣人也还了一礼:“南派,文義。”“哦,想不到女侠倒有这样一个男子的名字。”玄影继续打趣道,但对面的黑衣人已然按耐不住杀意。“哼,初出茅庐。”玄影心中轻笑,稍一偏头,三枚牛毛银针从他耳边擦过。 “我听说唐门不但暗器一流,身法功夫也不差,不知道中断了两百年还有没有当年的威风?”玄影话音未落,身形位动就已经来到了文義近前,一发炮拳就要朝着文義小腹猛烈挥出。那叫做文義的黑衣人哪里能容得他这般肆无忌惮,迟疑了一下立刻迎击。刚刚玄影的确是说中了,她是唐门这二百年来仅存的后裔之一,这二百年间虽然玄剑门并没有坚持不懈地追杀他们,但墙倒众人推,唐门曾经的千年基业下也是荒骨累累,逃窜到江湖中的唐门弟子只能不断地隐姓埋名,一直被赶到南武林和南越交界的边陲大山中才得以喘口气。自己此次出山,是背负着整个唐门二百年来的血债。 文義双臂交叉,顶在玄影炮拳挥来的方向,可此时的玄影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丝狡黠,炮拳瞬间变式,带着拳风直奔文義下巴而来。快风掠过,文義的脸倒是被拳头刻意避开了,但脸上的面巾却被拳风带了下来,一张秀气的脸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远处的高阁上蔡馥又是叹了口气。“果不其然。”玄影轻笑了一声,左腿快速踢出,直奔着文義的腰窝而去,那文義此时连羞带恼,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咬碎银牙,飞身跃起后站在了玄影踢出的左腿上,旋即侧身一脚就照着玄影脸上踢来。 “你还需要多历练。”玄影微笑一下,右手猛然抓住文義的脚腕,稍一用力,腿上的文義便失去了平衡,顺手被玄影甩到了地上。可甩出去的一瞬间文義宽大的衣袖中又是银光乍现,十几道牛毛银针瞬间将玄影面前的空间全都封印住了,无论他如何移动,总有几根会直接扎入到他的死xue中。“去死吧!”文義在空中飞速转身,随后单膝跪地平稳地落擂台上,但对面的玄影此时却没有一点惊慌。 “水意藏渊。”玄影在心中默念,飞速催动杀意覆盖整个右臂,顿时整个右臂冒出无尽的水光,随着挥动一条水龙竟然凭空地在玄影手臂末端出现,随后飞速飞向玄影面前,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屏障,把所有飞来的银针都尽数打落在了地上。那围观的众人皆是发出一阵惊叹,玄影轻笑着地看着文義:“我不太打女人,要不你就在此停手吧。”那文義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满眼的杀意哪里肯放过玄影。就在此时,只听得人群后方一个声音高呼:“两位!停手吧!”众人纷纷回头看去,那出声的人浑身锦缎下隐藏着横生的肌rou、花白的胡须下藏着一个个浅浅的伤口、一脸满意地走向擂台,在看他的左臂,衣袖中已然空无一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蔡家家主、前天夜里受了重伤的蔡钧。 蔡钧缓步走上前来,两边各有一个护卫。围观的人群自觉地给蔡钧让出一条道来。虽说蔡钧独霸灵州一方,但他却并不同何公公沆瀣一气,尽管对于何公公一直忍气吞声不愿冲突,但对待一般的平民百姓,蔡钧还是能帮则帮,有不少被何公公盯上的人都会跑到蔡钧家中暂避,所以在灵州城中,蔡钧还是得人心的。蔡钧走上台前,对台上的两人各点了点头:“两位英雄请恕老朽蔡钧身体不便,不能施礼。” 玄影微微一笑,还了个抱拳礼:“蔡家主言笑了,能得家主青睐,是我们二人的荣幸。”这时的蔡钧才得以打量一番玄影。但见黑白相间的长发之下是一张惨白的脸,虽说多少有点瘆得慌,但五官还算整齐,瘦长的身躯浑身玄色,内衬的道袍隐隐绣着金边,腰间的秦式长剑古朴厚重,显然是某个门派中人。那旁边的文義见那独臂老汉说自己是蔡钧,眼神立马凶狠了起来:“贼人,把我们门派的镇殿之宝还来!”说话间,几枚银针便刺向了蔡钧的脸上。 一旁的玄影哪能容这丫头放肆,不由分说抽出铭殇,顺势一发暗金色的剑气飞出,将那些银针尽数扫落。蔡钧身边的两个护卫急忙把蔡钧护到身后,两柄钢刀从腰间抽出,警惕地看着台上的文義。那文義恶狠狠地瞪了玄影一眼:“姓张的,别多管闲事!”玄影倒是满脸微笑、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可不是闲事。你要是在此把蔡家主打死了,我去给谁看家护院呢?”说罢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识相的,就不要出手。只要我在,你别想伤到他一根毫毛。”远处高阁上的蔡馥也看到了这一幕,本想下去救蔡钧却发现那旁边的黑衣男子出手相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看那黑衣男子竟然还有几分面熟。 蔡钧闻言也是哈哈大笑:“小姑娘,你不妨就听这位英雄的,我们就此收手随我回蔡家,今晚我做东。再说,如果我蔡家真侵占过你们门派什么东西,一经查明,蔡某当十倍奉还给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作证!”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就跟着喝彩起来。可再看那台上的文義哪有放过蔡钧的意思,一双星眸中俨然填满了滔天的杀意,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条淡紫色的鞭子,向蔡钧劈头抽去。 “不妙。”玄影暗叹一声,瞬间出现在蔡钧身前,铭殇剑身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发鞭子,竟发出一阵金石碰撞之声,玄影仔细一下才发现者鞭子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个个倒钩,而那淡紫色的鞭身,分明是其中毒物被阳光折射出的颜色。“事情要闹大了,带蔡家主先走。“玄影转身对蔡钧身边的两个护卫说了一句,随之手持大放暗金色光华的铭殇,便朝着文義扑去,蔡钧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借着这一空当随即转移,原本热闹的南市擂台,只剩下了两道上下翻飞的身影。 文義看着冲自己扑来的玄影真真是满腔的怒火,手中的软鞭横着就向玄影的腰身甩去。玄影忙换左手反手紧握着铭殇,身形却没有一丝停顿,伴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铭殇的剑身擦过文義手中的鞭子,霎时间火花四溅,被火花包裹的玄影瞬间来到文義近前,右手已然蓄起了重拳。“你这傻大个,为什么要来搅我的好事!“文義原本秀气的脸上一脸凶相,随即淡紫色的杀意布满全身,左手化掌已然要接下玄影这一拳。“反应够快,但是被骗了。”玄影轻声一笑,原来真正的攻势是在他左手的铭殇,但见玄影猛地一抬,铭殇的剑柄狠狠地打在了文義的右手上,手中的鞭子也因吃痛而甩落,随即一道冲天的火光便已然随着铭殇一并迸发,硬生生地打在文義的护体杀气之上。 “看你是个小姑娘家,我还是留了几分力。江湖险恶,还是回家修炼几年再说吧。”玄影顺手将铭殇归鞘,一脸冷漠地看着地上狼狈的文義,虽说有杀意护身,但铭殇所发出的火焰的侵略性还不是这个小姑娘可以抵挡得住的,光是防御文義的杀意就被耗得差不多了。“是……是你逼我的……”地上的文義死死地瞪着玄影,竟然流出两行血泪。突然之间,玄影清楚地感到,有股不属于这个姑娘的强大力量正从她的身体中破壳而出。之间她脸颊上的两行血泪竟停止下落,反而诡异地浮在半空,地上的文義背后也慢慢泛起一缕缕血雾,生生拽着文義的身体浮到了半空中,突然间血光炸裂,血雾迅速凝结、一个几丈高、浑身流动着血液和触手的恶魔显现在玄影面前。 “血魔……杀意移植……”玄影愣在原地,喃喃地说道。“看来你小子也不是不识货嘛!哈哈哈哈哈……”文義变成的恶魔突然张开了满是血液的巨嘴哈哈大笑了起来,但声音却完全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玄影心中暗自吃惊,想不到被消灭了百年的唐门竟然在暗中研究出了杀意移植这种邪法,心头的疑云不由得加重了几分。“你们现身有什么目的。”玄影半抽出铭殇,冷冷地问道。“哼,跟你这种无名小卒无关!”此时的文義已然没有了任何意识、像一具尸体一般半镶嵌在身后的血魔胸前,那血魔不多啰嗦,抬起右手带着千钧巨力就朝着玄影砸来。 “真是麻烦。”玄影咧了咧嘴,瞬间抽出铭殇,其上再次燃起流动的火焰:“早知道刚刚就直接了结了你。”说话间奋力砍向那血魔的右臂。“英雄,小心身后!”远处的蔡钧看得真切,血魔的左手早已在不经意间化成一滩血水,此时已然涌到了玄影身后,不由得高喊一声。此时的玄影正在和血魔的右臂角力,铭殇剑身上的火焰不断被血魔右臂上的血液熄灭又不断地重新燃起,此时听到蔡钧的大喊不由得稍一分神,瞬间右臂就化为了一团浓血,混合着地上的血水,将玄影整个地包裹在其中。“不好!”远处高阁上的蔡馥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不由得为玄影捏了一把汗。 “开!”只听得那一团翻滚的血水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声,随即一道火光如同火龙一般瞬间将整个血水从中劈开,玄影在其中仍被几根触手狠狠地绑缚着,随即周身杀意变为火花,瞬间将那些触手烧焦。玄影不容那身后的血魔反应,瞬间高举铭殇,原本已然冲上天际的火龙竟突然回头,伴随着铭殇的落下,就要直直地砸向血魔的头顶。“玄天剑法!你是玄剑门的人!”那血魔看到火龙,似乎触动了什么深处的记忆,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愤怒和一丝惊恐,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迎向那火龙。两者接触的一瞬间,一阵震动伴随着暗红色的血蒸汽覆盖了整片南市。直到半刻之后,血雾散尽,蔡钧才得以看清,那擂台上只剩下了玄影一人。 两个护卫跟着蔡钧,缓缓来到擂台前。“英雄,状态可好?”蔡钧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玄影小心翼翼地问道。“哦,挺好的。”玄影转身,脸上还是一脸的无所谓:“就是那人应该是跑了。”玄影把剑归鞘,拍了拍手,轻松地从擂台上跳下。“…好…好好好”蔡钧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如此激烈地战斗之后,这个人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狼狈,远处高阁上的蔡大小姐看到玄影无事,也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玄影对着蔡钧再施一礼:“小可张五丰,愿追随蔡家家主,看门护院、牵马执鞭,义不容辞!”那蔡钧看到玄影这般英雄自然欣喜得不得了,自己的女儿终于能有个可靠的保护了,不由得喜笑颜开,单臂扶起了玄影:“好好好,我蔡家能得到张英雄的青睐,也是脸上有光啊。这就随老朽立刻回家,我要设宴招待英雄!”随即牵着玄影的左手,就朝着蔡家走去。倒是身后的两个护卫心里不是滋味,这小子武功这么高,日后自己怕是只有喂马看门的份儿了,不由得在心里咒骂了玄影两句。 且说玄影来到这蔡府,才真正得见蔡府的豪奢。之前来的那趟完全是走马观花,哪里有机会细看,这次从正门进来才着实发现蔡府之大,十几进的大院子中坐落着房屋百舍,其中假山造景、流水漱石、奇花异草自不必多说,怕是云顶上京的皇宫也就如此了。蔡钧一回来,近百号下人在门内外两侧整整齐齐地站着迎接,玄影跟在身后却是被瞅得浑身不自在。蔡钧饶有兴致地带着玄影走向正堂,沿路不停地给玄影介绍着。玄影自己本就不懂那么多造景装潢的知识,只能随声赞叹,脚下还没走累,心中就已经累了。 但见蔡钧领着玄影走到了花园里的一处凉亭前:“英雄,我这亭子近日刚刚完工,还没来得及取名字。英雄若不嫌弃,可否赐一名字啊。”玄影心里暗笑了一声,这老小子是考验我呢,随即灵光一现:“不如就叫‘听云’,如何?”玄影笑着说。“哦?”蔡钧脸上有一丝疑惑:“恕老夫无才,云如何能听呢?”玄影装出一副书生模样笑着说:“蔡家主的府邸身处闹市,偏偏在这正堂前有这么一个小园子,小可猜想应当是家主想要闹中取静,若能听得天上的云的一举一动,那这个亭子可算得上是绝顶的清净,此其一;蔡家主雄踞这灵州城,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小可说这‘听云’也有几分敬畏家主威名之意,此其二;其三嘛……世人皆知如今皇家就在我们头顶上的云中,未曾听闻蔡家先祖曾为朝廷大将,取名‘听云’,也是有上达天听之意。”玄影说完举了个躬,笑着看向蔡钧,他刚刚的这几句里着实有几分试探蔡钧的意味。
可那蔡钧此时倒是被自己心中预定的准姑爷的才情打动了,竟然丝毫没察觉到其中的试探之意,反而暗自庆幸这次找来的不仅身手不凡还文武双修,花儿般的笑容不知不觉就挂上了蔡钧的脸。可这边玄影则是摸不着底了,按说一个新招的护院打手说出这番话来,不说心生怀疑,起码是笑不出来的,莫非这蔡钧城府如此之深?还是说后面早就摆好了鸿门宴?玄影心中正暗自嘀咕着。此时蔡钧突然停住了笑意,一脸严肃地问玄影:“看英雄一身道袍,可是出家人?”玄影一愣,随即笑道:“家主误会了。只因行走江湖不想惹麻烦才作此道士打扮,小可只是北武林无名小门派的半路弟子。” 这一问,蔡钧实际上是怕玄影是出家人不能结婚,可玄影这边则是马上警觉了起来:“这蔡钧老儿果然不是耳聩眼花之人,这么快就开始探我底细了,接下来我得多加小心。”玄影心里想定了注意,于是趁着蔡钧过门槛之际,顺手上去搀扶住蔡钧:“蔡家主不要再一口一个‘英雄’折煞我了,叫小可‘五丰’就好。”蔡钧心中大喜,随即便一口一个‘五丰’地叫玄影落座,让正堂里的仆人看茶。“蔡家主,我原是北武林青州地界浮去山长青门的一个弟子。”玄影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只因门派变故,从此便沦落江湖,做些押镖看场的买卖,近日才来到灵州城。刚来便听说灵州城第一大户蔡家在招募高手护院,这才得以恭逢家主。”蔡钧听闻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是该喝喝该笑笑,跟玄影聊着些有的没的,什么生年八字啊、父母何方人士啊、学的什么功夫啊,玄影只得随便编点搪塞过去。 不久,家丁过来说宴席准备好了,蔡钧立刻起身拽着玄影就去赴宴。要说这宴席上的菜怎么样玄影事后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只因那蔡家主实在是太能喝了。灵州自古产好酒,以浓烈的酱香而闻名,偏偏玄影又是最不好酒的,换成玄魄来了倒是能跟蔡钧喝到天亮,可自己最多一斤就开始吐了。这顿酒从申末喝到亥初,玄影的五脏六腑都吐得整个换了位,只得靠内息不断地减轻醉意,终于算是没醉死在桌子上。蔡钧看着玄影的样子乐不可支,忙吩咐下人带他洗漱更衣,送回房间中。玄影就这样被两个家丁架着,踉踉跄跄地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算清醒了过来。 来到蔡钧给他安排的房间,自己刚踏进来身后的房门就忽地关得死死的,房内没有一丝光亮。玄影暗叫不好,自己这次真是被酒精麻痹住了,稀里糊涂地就进了蔡钧的套中,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铭殇准备随机应变。这时,借着窗外隐隐约约的光亮,玄影才看清楚自己竟然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婚服,胸前还挂了朵大红花。正当他还在愣神之际,房中的灯光突然大亮,满目都是大红色的装饰,墙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喜字。玄影这才发觉,那蔡钧哪里是找家奴,分明是找赘婿啊!于是迅速来到门前开始拍门:“家主?家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家主说了,没有误会。天色已晚,张公子早些休息。阿乔告退了。”旋即门外的丫鬟又多拽了两下锁:“家主说了,这门乃是寻常之物定拦不住公子,但公子今晚要是跑了只会后悔一辈子!”随即转身已然走远了。 “我倒要看看凭什么让我后悔!”玄影本就被折腾的有点心烦,此刻还要被这丫鬟威胁,加上酒意还未消散,不由得怒从心起,一把抽出铭殇就要劈开这房门。“咳咳……”就在玄影即将出手的时候,里屋突然传出一声咳嗽,玄影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倒是潇洒,可这姑娘家怕是要被伤一辈子,仔细想了想,还是先去跟人好好说明白。旋即收起铭殇来到了里屋。卧榻之上,一个穿着婚服的女子正端坐在床边,浓重的红纱盖住了面容,但依稀之中已然可以见得她的白皙皮肤,玉葱般的手指紧握着放在腿上,一声不发地等着自己到来。 “姑娘……你先听我说,我现在还……”玄影话还没说完,细微的啜泣声就已经从盖头下传了出来:“公子,是嫌弃馥儿不成?”玄影哪里经历过这个阵仗,整个人一下子慌了:“当然不是嫌弃姑娘,只是我……”“既然不嫌弃,那为何都不肯替我摘下盖头来好好看我一眼?就算是要走,你也该让我知道自己的夫君长得是什么模样!”说罢盖头下的哭声更激烈了。 “好好好……你别哭,我摘就是了。”玄影现在是骑虎难下,自己纵然一身武功,可现在总不能一剑劈了这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于是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轻轻地摘下她的盖头。盖头之下是世间绝美的面容,俏丽的柳叶眉下一双星眸还在冒着眼泪,红唇轻咬着似是有无尽的哀怨。玄影看着面前的蔡馥的美貌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冒犯姑娘了,我不知道今天老爷子是在比武招亲……”“不是你的错,是我爹爹的主意……”蔡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虽说长得并非多么出众,但他的眼中却总有着一丝她无法忽视的东西。 “我……”俩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了半天,最终还是玄影首先开口:“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以后若是出入江湖,你在我身边也不方便,所以……”听闻此言,蔡馥低着头紧咬着红唇,泪滴再次滑落了出来。玄影那见得了这个,只能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安抚着蔡馥,蔡馥轻轻靠在玄影肩头,将前天夜里蔡家发生的巨变对着玄影和盘托出。“原来如此……”玄影沉吟道,那青衣书生很可能就是那个什么风使说到的,执行宗主其他计划的另一个人,密教从蔡家偷出的卷轴中一定有着不寻常的秘密,可如果那青衣书生已经被玄心结果掉了,那目前最有可能带着卷轴的就是那个抢走玄心玉剑的白色身影,看来自己要尽快赶往吴州。想到此处,玄影叹了口气:“小姐的心意我知晓了,可是我确实有急事要办。而且我漂泊江湖、难以给小姐一个安稳的归宿,请小姐原谅我。” 蔡馥低着头,还是在不断地啜泣:“……你想好了,你不后悔吗?”听闻此言的玄影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握住了,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一会儿,还是蔡馥抹干了眼泪,举起了身前桌子上的酒壶各倒了一杯酒:“算了,既然我们有缘无份,我也不好再留你。但我们毕竟是夫妻,喝了这杯酒,我也就不再执着了。”说着,纤手颤抖着把酒杯递到了玄影手里,玄影看着手中的酒,心想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了吧,然后一仰头狠心喝了下去。 是不是最后悔的事玄影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杯酒是真的苦,可能其中无意间滴入了蔡馥的眼泪。面对蔡家的危机,无论是作为玄剑门弟子的玄影还是作为普通路人的张五丰都无能为力,况且自己身为杀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惨死,要说躲避追杀,蔡馥跟着自己反而只会有更多的追杀。玄影只能叹了口气,暗叹一声不是时候。那蔡馥也一口喝完了手中的酒,被苦得原本美貌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憨态,玄影不禁笑出声来,顺手将蔡馥揽到怀里。“能不能等会再走,我想这样靠着你一会儿,就一会儿。”蔡馥靠在玄影怀中,张着明眸看着玄影。“你是不是喝多了?”玄影靠上前温柔地问道,呼吸已然碰到了蔡馥的脸上。两人突然都感觉有一种狂热堵在喉咙中,把整个身体都烧得guntang,情不自禁地深深吻在了一起,娇嗔和喘息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红烛昏罗帐。 此时的蔡钧正坐在自己书房中喝茶:“不知道我准备多年的迷情酒效果如何?虽说苦是苦了点……”蔡钧起身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夫人的画像:“可爱慕和依恋,从来不都是苦的吗……” 【撞鬼影夜探古佛寺,闹招亲玄影进蔡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