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一块石头

    人的这一辈子会经历许多事，有曲折，有坎坷，好多都随着岁月流失，烟飞云散了。但是，有一件事像一道坎儿、一块石压在心间，每每会在熟睡中惊醒。

    “二楼7床曲二妮家属。”

    北方某大医院主刀大夫的喊话，在耳边回荡。

    事情还要从24年前说起。

    天有不测风云。我和爱人毕业于同一所医学院，毕业分配时，她分到了市人民医院，我分到了一家央企职工医院。前五年，我们的日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结婚、生子、上班，和正常的市民家庭一样。但是，从1998年秋季开始，这一切都发生变化。在年度职工体检中媳妇查出胰腺有肿块，初步判定为胰腺癌。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那年的国庆节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们俩都在焦虑惊恐中度过。不到两岁的儿子显得特别乖，安静的在一边玩耍，媳妇不时的将儿子抱在怀里，又哄他一边去自己玩。十月一假期一过，我们将儿子托付给亲戚，径直奔向了省城复查。在省城最好的医院啊，经过B超、放射检查，专家给出一致的结论：胰腺癌。在乘坐公共汽车返回的路上，我们俩手握着手，谁也没说话，静静的看着窗外，脑子什么都想，什么也都不想，两手都是汗。到家后我心中像压着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一头扎进厕所失声痛哭，哭过以后洗把脸，带儿子下楼去玩。媳妇则默默走进厨房，给儿子做晚餐。

    绝不认命。我们都是在农村考上医学院，在四里八乡小有名气，也是家人的骄傲。日子刚刚有了点起色，一纸诊断书将我们这个小家庭彻底的打入谷底，命咋这么苦？

    思前想后，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找最好的医生，到最好的医院去看病！她才三十！儿子刚会跑，他需要mama！不行，不能认命，找更好的医院再去查！

    通过关系，我们找到了北方某肿瘤医院，算是长江以北最知名的医院。在这家医院又进行了复查，遇到刚从澳大利亚研修回来的柳教授，他是肝胆胰方面的专家。通过专家团队会诊还是认为是癌的可能性大，最终还要看病理，需要尽快手术治疗。

    胰腺癌是一个恶性肿瘤，那恶性程度非常之高，老百姓管它叫癌中之王，它的恶性程度是非常之高的，五年生存率也达不到5%，一般确诊以后，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存活率也就半年左右。

    我们深知患了胰腺癌意味着什么，把家和儿子安顿好后，办理了住院手续。

    在手术前大夫找我谈话签字，我的手颤抖中签下了手术同意书。胰腺手术一般不做病理，因为爱人是干病理的，我们要求手术正式开始前要做一次快速病理，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主刀大夫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媳妇被推进手术室45分钟后，就听见等候区的扩音器在喊：““二楼7床曲二妮家属。”我的心猛得一惊，从一楼跑上二楼，冲到手术室门口，手术大夫跟我讲：”术中快速病理看不出是癌，是什么东西要看大体病理，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媳妇的父亲、jiejie、弟弟都拿不定主意，我斩钉截铁的说“：停掉手术！等最终病理，不行我们再进行二次手术。”

    七天后，最终的病理结果出来，确定不是癌，是什么东西病理专家也难以确定。如果胰腺大部切除，意味着要带着各种管子生存，没有生活质量。一想到这儿，我拍板：手术坚决不做了，要确保人的生活质量。二十天后，拆完线，我陪着媳妇回到家。

    当一个人如果觉着生活没有意思，不断抱怨社会不公时，就到肿瘤医院去转一圈，看看病人，看看病人家属那痛苦的模样，回来吃什么都香。健康地活着是多么好的事情！

    最好的良药是时间。作为病人家属，心里总有一种焦虑，一种压抑，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像一块石头，一座大山。虽然没有切除胰腺，但肿块就带在身上，就像一枚炸弹，啥时炸响？不知道，我在焦虑中笑脸面对妻子，面对儿子，面对工作，面对周围的一切。在炸弹炸响前，我要给儿子准备好生活费、上学的钱，给媳妇准备好医药费。在国内挣钱很难，出国打工成了必然选择。一年，两年，三年……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压抑的心情随时间逐步缓解。心头的石头，被时间一点一点侵蚀、风化。二十四年，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在国外苦苦坚守，儿子也已长大成人，媳妇快要退休，身上的炸弹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心里永远充满希望。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我要说：尽信专家则就可能进入迷途，再也没有回头路，命运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和媳妇相约到海边过退休生活。吃一粥一饭，品一茶一水。拄着拐杖敲夕阳，看潮涨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