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班第一天

    汪晓玥上班了，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上班，所以她感到万分激动。

    同时她还感到害怕，她感到从今以后她就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她再也不能指望她的父母了。

    而且汪晓玥隐隐约约预感到她的人生在她的手里注定是困难重重的。

    因为她的人就像一艘有缺陷的船，所以无论到了哪一片水域，都不可能正常行驶。

    终于在别人的帮助下勉强签过到了，汪晓玥刚刚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坐下缓一缓，调整一下紧张的心情，没想到这时候屋子里面的人都纷纷走到门外，面对面站成整整齐齐的两排。

    而她呢，此刻还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看着窗外的情形吃惊。忽然，她听见有一个人在喊她的名字。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像是李曼的声音。

    然后她就隔着窗户玻璃在那两排人里面寻找李曼的身影，此刻她的意识变得十分的迟钝，所以她的目光移动得很缓慢。

    终于，她找到了李曼，李曼正对着她挥舞着手，同时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嘴里热情地说着：‘‘出来……出来……’’

    汪晓玥得到指令，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飞速地冲到门外，站在一个队列的末尾。

    她不知道他们正在干什么，所以她也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她迷茫地看了看斜对面站着的李曼，看到的只是李曼善意的微笑而已，并没有得到任何可行性的启示。

    除了李曼之外，其余的人都没有把脸转向她，汪晓玥甚至还觉得他们是在有意回避她的目光，都表现出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汪晓玥的心里感到一丝不安，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她不敢看对面一排人的脸，所以就干脆直视前方，正好她的前面没有人，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前面的那条大街以及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她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一些。

    突然，从她的右边传过来既响亮又激动人心的音乐，她禁不住立即转过头来，目光一下子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一架老式的收音机，赫然放在半米高的窗台上。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她在心里疑惑到。

    就在这时，她看见对面一排的人和她所在这一排的人都同时随着音乐扭动起身体来，而且动作一致。

    汪晓玥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每天工作前还要统一站在店门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舞。

    面对这样的制度，汪晓玥的第一反应是排斥，她觉得她的人格受到了一万点的侮辱。

    但是看看身边的这些人都在很驯服地跟随音乐舞蹈着，她刚刚燃起来的愤怒瞬间消解了。

    是啊，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别人都能忍受的事情凭什么她不去忍受呢？

    汪晓玥不会跳这个舞，只是好奇地看着别人跳，她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时她听见几个人以外舞蹈着的店长开口说话了，店长很客气地说道：“不要光站在那儿看，跟着大家一起跳，很快就学会了。”

    听了店长的话，汪晓玥觉得很有道理，同时她还意识到刚才她这样傻傻地站着实在是太可笑了。

    于是，她就学着对面的人的动作开始小幅度地扭动起胳膊来。她觉得这样做很羞耻，她很惧怕大街上行人投射过来的眼光。

    这个舞蹈说起来也很简单，几乎都是些手部的动作，就是两只手在空中抓来抓去的，后来听同事说这个舞叫做抓钱舞，她觉得这个名字的确是很生动形象。

    跳完抓钱舞之后，有一个人就自觉地从队列里走到了最右边的队前，面对着两个队列站在中间的位置。

    “这又是要干什么呢？”汪晓玥不知道上班前还需要这么多的仪式，她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人就是李曼的大学同学兼现在的室友，这个人给汪晓玥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朴素善良，没有那么多的心眼。

    这个女孩的身材长得相当的健壮，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撑得鼓鼓的，没有任何缝隙，但是和“胖”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

    汪晓玥看了看她的身材，再回过头看看自己的，觉得还是她自己的身材好一些。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服装店里的镜子为什么照得人那么好看？就是因为狡猾的商家把它倾斜了一个小小的角度，所以起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更别说汪晓玥是从上往下看自己的身材了。

    这个女孩很熟练地带领大家一起喊公司的口号，她喊一句，大家跟着喊一句，都喊得很大声。

    喊过口号之后，仪式还没有完，接下来是员工分享心事的时间。就是每一个员工都要说出来自己的一个秘密和大家分享。

    于是大家都一个不剩地分享了各自的一个小秘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好像忽然之间一下子被拉近了许多，变得更和谐、融洽了。

    但是汪晓玥却感到无比的反感，甚至觉得恶心。

    唉，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在一声盼望已久的“解散”后，大家一齐拍手，然后纷纷走进店里，汪晓玥跟着人群走在最后面。

    她不敢走在最前面，因为她怕无意中占了某一个人约定俗成的固定的座位，她害怕引起任何人的不满，想着等到大家都坐下后，她再坐到剩余的空位上。

    谁知大家都没有就坐，而是走到各自的座位上伸手拿了桌子上的笔记本和笔，然后一转身就返回到正对着门口的大厅里。

    大家围成一个很大的圈，开始轮流总结各自昨天一整天的成果以及汇报今天的计划。

    汪晓玥一脸茫然地听别人诉说，看着别人拿着笔熟练地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而自己两条胳膊垂在两边，两只手里空空如也，大脑里也空空如也，一颗心在胸腔里“突突突”地拼命跳着。

    日程进行到这里的时候，汪晓玥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未来，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因为这里的一切她都不喜欢。

    汇报工作结束之后，当天的仪式就进行完了，剩下的就只有工作了。

    是的，刚才所进行的一切都仅仅是前奏而已，真正的工作现在才正式开始。

    汪晓玥转了个身，面对着工作区域，静静地看着其他员工有秩序地走到各自的位子上坐下，开始拿着鼠标摆弄各自面前的电脑。

    她看到最后就只有一个位子空余下来，于是她就慢慢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