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蠢萌少爷
既无性命之虞,当他知悉倾墨受伤,理应尽快赶回来才对。此时自己的meimei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可那平时形影不离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却偏偏不见踪影,令唐战不由对萧君祈生出几分不满。 偏偏他又是个藏不住喜怒的人,心有不快之事,嘴上不假思索就骂了开来,“我说二丫头,那个每天黏着你的臭小子上哪去了?莫不是又看上了别家的姑娘,胆敢始乱终弃?” 一听他提到徒弟,唐倾墨整张脸都白了。 唐战见此,只当她是信以为真、气恨得狠了,连忙安抚道:“丫头别急,我谅他也没这个胆,倘若他真敢见异思迁,大哥立马提刀杀过去,替你宰了那负心汉!” 谁知这话非但没能安慰meimei,反倒起了相反的作用。父亲的离去已足够让她悲痛欲绝,原本再不敢想象他的死亡,却被大哥这无心之言提醒,早忍得酸胀至极的双目犹如被烟丝所熏,眼睛一湿,唐倾墨已然快要失控。 这一下可要了唐战的命!别看他平素里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从小就最怕看见女人哭,尤其是自个宝贝的亲meimei。一见那双漂亮的明眸忽然氤氲起水雾,他就恨不得现在冲过去捏碎了那惹她伤心的混蛋! “别哭、别哭,丫头不哭,就算爹不在,还有大哥替你撑腰,定不让你受半点欺负!你跟我说,那小子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走!咱们现在就去收拾了他!”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晶莹的眼泪还是如珠串般滚滚而下,急得他都要疯了。就在唐战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突然又闯进来一个人! 黑缎锦袍,红银纹饰,面似皎月目如星。这丰神俊朗的男子才刚出现,倒把无边夜色里唯一的光辉都夺了去,光是远远看着便觉贵不可言,此刻站在庭院里的人任谁都能瞧得出来者身份不凡。 男子的神情显得有些焦灼,却在看到唐倾墨的一瞬蓦然镇静下来,仿佛终于松了口气般叹息轻吟:“……墨墨。” 唐战耳力甚佳,一听这两个字眉头立马皱了起来,眼中写了满满的警告,不悦道:“你谁?” 虽然唐战不认得他,但在场的不乏见多识广的江湖老鸟,犀利的老管家一眼便认出了他腰间所悬的红穗藏银剑饰——这是出身武林豪门世家之首——藏剑山庄的证明。 那人显然涵养甚好,纵使听出主人口气不善,面上亦毫无愠色。不卑不亢地颔首致意后,他大大方方地报上名号:“在下汉中易子枭。” 此话一出,老管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就猜测此人应当身份不低,没想到竟会是少庄主亲临!值此唐门生变之际,藏剑山庄的少主人突然造访唐家府苑,他究竟又有何意图? 然而唐战此刻所想却与老管家大为不同。 “汉中?那是什么鬼啊?”随口嘀咕了两句,唐战看向易子枭的眼光愈渐轻蔑。 他混迹市井已久,早便忘了自己在武林世家中的地位,就连打架报名号,也是用惯了江湖中人给自己起的“妖刀客”的游侠诨号,因这才是他自己在无数场生死战斗中一点一滴赢来的威名。在他的概念里,江湖名号这种东西都该是如此称谓,是以听见易子枭这“古怪”的诨号时,只当是个闻所未闻的无名小卒,心中自然不屑得很。 若是老管家知晓他是作这般理解,定是要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再为过世的老门主默哀一百遍。 像他们这种代代相传的武林世家,都是在千百人一役的帮派大战中建立地位,以无数流血的凯旋换来一传十、十传百的众口颂赞,由无数惊才绝艳的家族先烈创出流芳百世、无人可及的独门秘籍。如此百十年来积累下来的声威名望,不知要比那些游侠儿的小打小闹高出多少倍! 只有拥有最优秀血统的名门世家,方能维持家族数百年屹立不倒,而这些精英家族的继承者,承袭了血脉里最优良的武学资质,坐拥着江湖中极大份额的资源财富,才会成为当今武林最受人艳羡的天之骄子。正因家族标志的识别度高的出奇,且基本都依势力分布在不同地域雄霸一方,许多人渐渐便用各家族所在的地域名称代表不同世家的弟子名号,就如易子枭所言的“汉中”,便是由藏剑山庄独揽的庞大势力范围。 所以说,尽管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有性情乖张自负的毛病,但他们的确有足以傲慢的本钱。对这些天生自带绝佳天赋,从小供奉锦衣玉食的天骄来说,骄傲的血液根本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唐战虽然并非那些以自己家族为傲的天骄中的一员,可他的骄傲却直接来源于自己。这样的人,往往更为自负,以至于常常忽略掉很多重要的细节。 “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他忽然向易子枭发问,心里想的是:笑话!我唐家大门岂是你这等无名之辈说进就进的? 易子枭闻言微怔,随即轻轻一哂,道:“走进来的。” 这夜魅般的男人唇角微勾,狭长的眸中带了几分戏谑,配上他天生慵懒的声线,很有些邪肆不羁的味道。 这样的男人,对很多女人有种致命的誘惑。譬如自他出现那刻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唐府丫鬟们。可惜唐倾墨对此却完全免疫,她还沉浸在同时失去两个至爱之人的悲伤中,连看都没有朝这里看上一眼。 “呵,说得倒是轻描淡写,未惊动门口守卫就大摇大摆地闯入内庭,鬼知道你用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下作手段!”唐战冷笑。 易子枭仍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对他摊开手,“很遗憾,我真的只是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走进来的,并未见到阁下所指的守卫。何况……我藏剑山庄做事,也从来用不着偷鸡摸狗。” 老管家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不由大翻白眼,心里哀叹道:大公子啊,不是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叫到这内庭中来的吗?就凭您先前那副吃人的气势,门口哪里还有半个人敢擅自留守?别说守卫了,就是连进来通传的小厮也没剩一个啊! 思及此,他倒觉得很有可能冤枉了客人,有失自己作为管家的职业cao守,辱没了他平日里对府内上下待客规矩的管教,还连累整个唐门也跟着失仪。老管家心下羞愧,不禁抬起老脸冲易子枭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我们家少爷有时候就是这么蠢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