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推理之间的相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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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忙乱之后,双方都拒绝道歉。老爷子说:“没事,即使在未来社会,因为情感而影响工作也是合理的。甚至可以休假。反正不会有人拿这个理由来骗人。” “我知道应该爱阿梦的灵魂,可是现在我没做到,在可预见的未来也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我现在想自己的利益更多,其中,想她的身体的时候也不少。可以说,她认为我想要的她不是真正的她,当然,她想要的我也不是真正的我。” 阿梦恨恼火,“后半句是你的栽赃陷害,我只是认为我想要的你可以不断提升。你也不认为自己不应该或不能提升。我们只是对提升的速度存有异议,我承认差异巨大,但是,这不就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必然存在的矛盾吗?用得着你这么小题大做吗?” 她说的在理,所以我拒绝正面交锋,“我觉得她这么严格要求我以满足她的要求,我这么不愿意满足她的要求,似乎表明我们都很自私。” 老爷子说:“爱的契约并不需要完全无私。双方存在自私的动机并没有问题。一个灵魂的主要倾向是独立的,主要考虑自己,其中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爱。甚至,即使是相爱,也不意味着把自己的全部思想都交换出去,自私仍然是相爱的两个人的主要倾向。所以,你的主要问题仍然是如何征服自己的身体。我相信,即使你一点都不改变,她也是爱你的。当然,要是倒退就不好说了。” 阿梦得意地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阿正说:“也许,你们需要神经信号转换技术,让彼此都以为对方是爱自己的,甚至,自己是爱对方的。”他被他妈夹在腋下重重地扔去了软床上,据他说,那是他妈为他想象出来的,小时候经常让他笑得喘不过气来。 老爷子说:“未来社会确实有一些相关的灵魂技术。交换灵魂碎片,也就是交换思想,是一项很受欢迎的技术,甚至可以视为一个产业。它其实是由多项技术组成的,包括灵魂的切割、远程传送、将思想注入灵魂等。它能让分离的爱人保持相爱,也能在陌生的人之间试着建立爱。当然,只有一些特殊情况才会使用这项技术去相爱,主要目的仍然是为了交流思想。” 我灵光一闪,“灵魂交换思想很像是基本粒子交换中间玻色子。” 他们都不懂我在说什么,老爷子继续说:“思想注入主要被用于学习。但是,还不够成熟。更适合注入知识,而不能有效注入想象力、判断力等关键的逻辑能力。如果不提高这些能力,单纯学习知识,很容易让灵魂成为机器,丧失纯逻辑信仰非常重视的创造力。所以,除非事急从权,我们不会这么急功近利。学习过程最重要的收获往往不是知识,而是学习知识过程中获得的逻辑能力。相比于思想的注入,灵魂的切割技术更为落后,甚至是有损的,有一定的危险。爱代表着思想的交换,所以,必须把传送的灵魂碎片从主人那里删除,否则,就不是交换思想,而是复制思想了。” 阿梦说:“如果成功,交换思想的技术还是很有用的。至少,智人在爱的时候会作假,如果强制性地交换灵魂碎片,就无法花言巧语地骗人。” 阿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了起来,“真好笑!两个不会花言巧语的人,其中一个讽刺另一个花言巧语。” 老爷子说:“逻辑生物不会依赖这种技术。很少有逻辑生物依靠这种技术来传递爱,认为爱应该是亲历亲为的,自己做不到为对方着想是一种耻辱,不能一切都靠自动化,那甚至有一种被迫去爱的意味。” 阿梦说:“要是一方愿意另一方不愿意,可以使用这项技术吗?” 我忍无可忍,“你问这话什么意思?如果可以杀人,是不是也可以考虑?自以为善良的人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吧?现在是不是很想找个魔鬼做笔交易?” 阿梦自顾自地说:“杀你还脏了我的手。我想用这项技术是为了不再和你说话。” “我想的是这能让寻找伴侣轻而易举。” “你是不是恨不得去动物园啊?” “没有你可不行。” 她一时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我继续说:“如果有神经信号转换技术,无论和谁在一起干什么都有和你的感受,就好了。” 她拿起了牛排刀,咬牙切齿,“贱人。” 仙女作恶的场面难得一见,我当然要添把火,“你懂不懂欣赏,这是痴情!” 刀光一闪,狠狠插入半生的牛排,血光四溅,“就是白痴的感情。” “是对白痴的感情。” 阿正兴奋得大叫:“白痴!不要再说了!” 在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刀尖上插着一块牛排直扑楞登喂过来,还在我腮帮子上轻轻擦去刀上的血迹。我心中冷笑,她内心一定比我还紧张。对理想主义者的信仰可不只是说说,我可是笃信自己愿意为她去死的。但是,这并不排斥我成天对她不满,也不认为这就应该导致取缔一切不满。将心比心,我觉得能理解她了,那么,她的能力应该也足以理解我了吧?我们不追求一切满意,我们永远不会对对方满意,当然,我也非常怀疑有第三者能让我们更满意。 阿梦看起来仍然是冷冰冰的,“与灵魂之间可以有爱不同,灵魂和身体之间不能有爱,灵魂应该只为满足自己,而永远不应该以满足身体为目标,甚至不允许有任何思想卖主求荣,充当身体的代言人。所以,在灵魂和身体相处的时候,灵魂应该是完全自私的。但这也需要理性,所以不是说完全不管身体的健康。但是,照顾身体不是目标,只是方法,只是因为身体的健康会影响到灵魂的健康。智人很少管灵魂的健康,而灵魂的健康甚至应该成为唯一的目标,只要把尽量合乎逻辑视为灵魂健康的标准即可。” 我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灵魂应该有两种状态。一种是独立的,只为自己的推理着想。另一种是不独立的,他们参与爱的契约,灵魂之间交换一部分思想。这和逻辑推理存在一定的相似性。从一个思想延续的推理有时候只依靠自身,只按照自身的理念做最合乎逻辑的推理。这样的推理是独立的推理。独立的推理仍然会相互影响,但是,并不影响各种推理在理念层面的独立性,就像是市场交易中的交易者。有时候也会出现若干推理为了某个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的情况,例如,归纳在一起的各个推理就可能改变理念。这时,一个推理可能为了其它的推理而牺牲自己、改变自己。 阿梦开始冥思苦想,毕竟,这种抽象思维不是她擅长的。她有些不确定地说:“感觉这两种状态很难分清。” 我说:“确实。我能想到几种分辨方法,但是,都不是尽善尽美。其实,要通过外部观察分辨两个人是因为爱在一起还是因为相互喜欢在一起,一样有难度。也许,这就像是宇宙的大统一理论,爱和喜欢在一定条件下是同一种相互作用,只是随着条件的分化而成为了不同的相互作用。但是,那扯得有些远。第一个方法,市场交易中理念不变。所以,如果两个不同的人相爱,就应该出现两个人个性经常改变的情况。所以,我们如果相爱就可能导致明天我是理想主义者,后天你成为了经验主义者,你在分手的时候成为了现实主义者,这类场面。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的爱仍然不是最正确的爱。第二种方法,如果把不断寻找原因的推理简称为原因,不断寻找结果的推理简称为结果,对于市场交易,原因和结果之间应该是吸引作用,原因之间或结果之间应该是排斥。如果两个原因或两个结果之间相互吸引,就一定属于爱的契约。当然,条件是灵魂的逻辑推理是正确的。否则,明明有越来越多的研究人员去寻找一个现象的原因,还能对其他研究人员产生越来越强的吸引力,奋不顾身地投入这项事业之中,按照我的方法推理会导致误判,以为他们彼此相爱,其实他们是竞争对手。” 老爷子说:“我们经常犯这种错误,因为没有认识到其它生物的弱智一面而导致推理、决策的错误。有很多因此而产生的自嘲,例如:我把他当同类,结果成了它的同类。” 我说:“当然,我不是说这时一点吸引作用都不能有,只不过吸引作用应该远远小于排斥作用。在一个课题注入资源相当于在一个地方注入能量,会产生万有引力,但是与竞争的排斥作用相比,应该是微不足道的。” 阿梦说:“可以将不同强度的爱对应于不同的思想交换速度。两个推理之间可以交换思想,两个灵魂也可以。即使是交换部分思想也足以将两个灵魂紧密地约束在一起。我们现在不应该追求交换全部理念,我们其实几乎没有交换多少理念,因为我们的主义几乎都没挪过窝,最多算是有了一点改变。你应该试试理想主义,我应该试试现实主义。当然,可以想象,越是大的改变发生的概率越低,但是,我们的情况是没有大的改变。智人的爱也差不多,很少有两人大幅度地互换观念的情况出现。” 我说:“现在应该需要区分思想和理念了。或者,应该是思想和目标。保持目标不变地思考、推理,如经验主义地推理,就像是独立的交易者。改变目标就是爱,如改变信仰。但是,改变目标有多种可能性。目标的交换只是其中一种。还可能因为目标不变的推理导致目标的改变。也许,前一种对应于强相互作用,后一种对应于弱相互作用。这样,逻辑推理也可能像宇宙一样,有四种基本相互作用机制。” 这种推理基本上是我唱独角戏,眼见无以为继,阿梦话锋一转,“我们的根本问题不在于爱的契约,而在于信仰,在于灵魂的品质。我的信仰是对的你是错的,我的灵魂品质高而你的灵魂品质低下。你不肯改变,不能尽快将自己视为只是灵魂。这大大削弱了我们之间的思想交流。” 这实在太理想主义,对此我只能哀叹一声,“哎!我本来就比较独立,为别人着想的时候不多,你剔除了我对你的细胞的爱,更显得我对你的灵魂没有多少爱。我有时候还会想,如果一个人长年自己推理,他能处理好爱的契约吗?” “习惯必然是可变的。” “可变但是值得吗?如果思想本身已经非常累人,实在没力气呢?牺牲思想吗?” 阿梦说:“理由说得太多就有些过于自私了,毕竟,这些都不是你独有的困难。我也在努力。不过,相互交流是必不可少的。彼此遇到困难,相互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的理想主义、纯逻辑主义已经让我大大削弱了功利主义、经验主义,现在又得寸进尺,要求我放弃他们,把这作为爱的条件,我很难接受。虽然爱不应该是无条件的,但是,有太多条件肯定也不对。我做不到无条件地接受你的改造,你也不一定都是对的,虽然你确实更有道理一些。” “有道理可以讲,我在努力理解。” 我说:“让人理解这些主义的困难太多,对理想主义者尤其困难。有些在现实主义、功利主义看来很正常的要求,在理想主义眼中都会变得不正常,所以,我觉得你并不是总愿意帮助我。” “我帮助你还少吗?你很多厚脸皮的要求我都忍了。” “厚脸皮本身就是现实主义对付理想主义的一种方法。既然理想主义者只会批评,最多是愤怒,不会惩罚、嘲笑、歧视,现实主义者就可以用这个办法给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 “不论你对我使用什么招数,我的要求都不会改变。你必须再坚决一些,对自己再狠一些。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我知道你是认可这一点的。” 我说:“我现在明白问题在哪里了。你是理想主义者,从小就训练自制力,强调一如既往;我是现实主义者,从小就习惯顺势而为、因势利导、抓住机会。也许,逻辑生物是更倾向于信仰、方法的稳定,更接近于你的样子;也许你什么时候都是好人的样板,我会越来越不被认可;也许,我一生也做不到像你那样自律。但是,你不能说我对自己不够狠,没有充分挖掘自己的潜力。我只是认为这样的工作效率最高。我的工作很自由,不会有计划性,所以也没有稳定性。但是,我的一个短暂的高峰能弥补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碌碌无为,而我也很少那么长时间地处于低谷。我不会用这种经验证明我的方法最好,但是,我是用理性对自己负责的,而不是受习惯支配的。如果我不预期这样工作结果更好,我是不会这么工作的。我认为,你在我不处于波峰的时候要求太严,这会削弱波峰的高度。当然,我也承认,也许我可以要求自己更严一些,从而进一步提升状态。但是,提升的幅度不会太大,而风险却不小。我现在不愿意冒险,因为我并不认为现在的好状态是唾手可得的,甚至更应该说是千载难逢的。”
“现实主义强调现实,理想主义强调理想,这是永远也无法调和的矛盾。归根结底,要看理想和现实哪个更合乎逻辑。当然,这种争论也很不容易。” “经验表明,原本合乎逻辑的理想可能变得不合乎逻辑,原本不合乎逻辑的现实可能并不那么不合乎逻辑。所以,也许就不能指望一蹴而就解决问题,就是要经过漫长的拉锯战。” “我不认为我们的差异的对错有什么难判断的。我们在经验上的巨大差异导致了我们对同一问题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我有时无法理解你、要求太严、不愿帮助你,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以我面对困难的经验来看,自己还是应该承担大部分问题,过于想要求助未必合适。” “没爱上你之前,我也确实是独立的。但是,爱上你之后,就遏止不住求助的欲望。我也确实不太知道什么样的求助是合理的。尤其是,工作需要时间,有很高价值的工作甚至需要很漫长的时间。这种有问题就想要求助有急功近利之嫌,很可能拉低工作的价值。导师制度实际上就是让研究人员在需要的时候就得到帮助,但是那未必好。而我们基本上都是自己克服一切困难。也许我们走了很多弯路,但是,最终却要走得快得多也远得多,因为我们越走越快,速度呈指数增长。不过,不能否认,我们能够长期独立部分是因为求助的成本太大,而我向你求助的成本很低,只是牺牲一些脸皮而已。” 阿正说:“求助也许就是爱的一种方式。我就经常向mama、外公、外婆求助。” 老爷子说:“这话有道理,当然,这不是说减少求助就没有道理。这事双方有理,对错在一念之间。” 阿梦说:“正确的尺度确实不好掌握,但是可以共同掌握。我能理解你的各种痛苦。对于经验主义者、功利主义者,生活在智人社会中又长期脱离物质生活,其痛苦肯定要超过擅长逃避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这些方面是可以相互帮助的。相爱的人的灵魂之间即使不能实现目标的顺畅交换,至少能实现信息的顺畅交流,而且信息交流不应该拖延。所以,我们两个之间应该加强灵魂的交流,既包括信息交流也包括目标交换。” 我说:“虽然智人为自己创造了语言很是骄傲,但是,用语言交流的速度太慢。所以,灵魂之间的交流速度天生不足。如果灵魂之间的交流和灵魂内部的交流速度一样,人类社会一定会好得多,各种合作的效率也会高得多。我从小就注意到这一速度差异,所以,宁愿自己思考,在灵魂内部的各种推理之间进行学术交流,不愿和其他人进行学术交流。这也算是一种很有价值的经验主义的研究方法。理想主义者也许会说,我应该出去和人交流,提升交流速度,然后发现真理,那才是合乎逻辑的方向。但是,现实主义者会说,预计提升交流速度然后发现真理的可行性不如先靠自己发现真理然后再由其它人去提升交流速度。虽然前者的两个组成部分都是合乎逻辑的,效果却可能不如只有一部分合乎逻辑的后者好。” 阿梦说:“记得你曾经有个理论,方法的优越性是整体性的。如果最佳方法由N个方法组成,少一个方法不一定比少两个方法更好。” 我说:“有这么一说。我还因此更愿意将方法视为一套方法,而不是孤立的一个个方法。所以,一套方法的好坏也就取代了一个方法的好坏。但是,两者各有利弊,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这里似乎表明一套方法的观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老爷子说:“努力实现灵魂之间和灵魂内部信息传递速度相同,这确实是未来社会的一个进步方向。当灵魂之间没有隔膜的时候,就必然不会存在孤立的灵魂了。不过,在我的记忆中,我们所认识的文明中似乎还没有哪个这么做了,或者是都不愿对信息传输速度做出过度的限制。这也许表明芳芳的决策在局部也有一定道理。” 阿梦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局部有一定道理?您是想说,如果全社会都有纯逻辑信仰,就应该优先解放灵魂,但是,只有一个人,就可以任意选择任何合乎真理的目标?缺少支持的科研明星应该有自由开火权?” 阿正晃着双脚,“就像乔丹、科比!” 我有些得意,“所以,我的决策至少是可能正确的。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你们都只强调人只是灵魂,认为应该努力让人摆脱身体的控制,然后研究真理。但是,现实主义者会说,现实是肯定不能没有细胞,可以先研究真理再放弃身体。何况,我也不算是固守着细胞。最早的时候总想着身体,后来,进步到优先身体,甚至,正在提高到优先灵魂,这已经是很快的转变了。阿梦总是要求我先冲击她的灵魂,然后才能冲击她的身体……”寒光一闪,几根头发飘落,我一身冷汗,众人呆若木鸡。 阿梦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桌上,脸色苍白地说:“我只是想给你擦掉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