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凡的蝴蝶

    他的名字叫烨华，跟其他的大多数一样，在平凡的日常中度过每一天，增长的年岁不过只是毫无意义的数字累加在他的身上。

    自他的第一声啼哭发出，到牙牙学语时父母的温柔教导，到第一次叛逆时于父母的争吵，父亲的叹息和母亲无声的哭泣。他我们一样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成熟，从不理解到再一次的顺从，从急躁鲁莽到沉稳顺从，成长不过是一次立定跳远。

    看着大cao场上的那个慷慨陈词的中年男人，烨华和其他即将毕业的同学一样，在那灯光照亮的夜空下幻想着自己的未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人的畅所欲言和他们谈吐中说出的让人惊诧或是让人发笑的话语无论如何都无法让烨华的大脑激起一点波澜。不知是从什么时候，烨华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做梦的能力，每晚都在温驯的黑暗中睡去，无论夜幕降临前发生了什么都不曾在那死水一般的脑海激起半点波澜。随着做梦能力的失去，烨华甚至发现自己连想象能力都比其他人弱上好多，每当幻想未来时，就仿佛有浓厚的武器挡住了他的视野，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古怪轮廓。所有当有人问他关于未来有什么想法时，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出含糊不清的话。

    烨华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意思，他努力读书，因为不知道从何处来的记忆告诉他多读书可以激活他那无梦愚钝的大脑。但无论他怎样做，无论文字描绘出怎样的美丽画卷或是严丝合缝的逻辑，那些东西都只是一大堆色彩的堆叠，只是毫无意义地各种怪异形状的拼凑在一起的几何体。

    但好在上天给了他一个记性不错的脑子，和不错的观察力，所有读过的书他都能背出不少其中他喜欢的段落，他也能在对话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地表情，这就使得他在高考结束后来到一个三本的大学进行了四年的和过去一样的平凡生活。

    他也曾爱上过某人，也曾经历过一段时间不长的恋情，无数生活中带着喜怒哀乐的场景在他的回忆录都只是一个个黑白色的记忆碎片整齐的摆放着一个长廊中，在碎片的下面详细地记载着发生的日期。

    “烨华。”一张熟悉的面庞在烨华转身时进入眼睛，让他微微笑了笑“怎么了？老杜同学。”

    “你想好毕业以后去哪里了么？”

    “我想了也没用啊，哪个公司要我我就去哪儿啊。”

    “emmmmmmm，行吧。”身边那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烨华无奈地笑了一下，想炫耀找我干啥。

    时光在夜空下缓缓流淌，在cao场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人群时，烨华还坐在自己带来的板凳上。

    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整个人也不安的躁动着，双手绞在一起，嘴巴不时打开，发出些奇怪的音调，屁股也不断地从凳子上抬起放下。脑子里更是少见的乱成了一锅粥，甚至于一抹红色从脖颈处一直漫到耳朵。终于他含羞地低头站起，深吸了两口气，嘴里默念着没什么大不了之类的话语。

    在宿舍里收拾东西时，他不止一次的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冰冷潮湿的手。要是，她不曾像孩子一般抓着那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的手臂的话，或许自己的手也就不会这么冰冷。你他妈在乱想什么烨华狠狠地摇了摇头，继续一丝不苟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但每当他自己去想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走，什么东西是只能寄走的时候，那画面就会立马出现在眼前。接着他的内心里一股夹杂着嫉妒，痛苦和绝望的感觉便从心里溢出。

    终于手上传来的痛苦把他从那脑海里的幻境中解脱出来，看着那个快要被死死捏在手里的木雕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愣了好一会儿，那原本应该是他那平凡生活中一抹闯入的鲜艳色彩，一个在脑中激起涟漪象征的雕像就毫不犹豫地被他扔进了垃圾桶，连着那些可爱的记忆一道被扔了进去。

    那晚躺在床上时，温顺的夜晚里依旧没有回响起梦境的美妙音乐。

    一如既往的枯燥生活，烨华也问过自己是否也反感这一眼看到头的工作，拿着5，6千的工资，住在一个老小区的一间破旧房屋里，每个月抛出吃喝玩乐把剩下的钱全部交给自己的父母，每次在电话里都说着自己过的很好无需担心。

    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黑色的影子，烨华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可这时一丝笑容突然出现，他收起手机，拿起刚才担任支撑架的一本书，或许书籍会是他的庇护所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什么庇护所的时候。

    他小心的将基本泛黄发皱的书用报纸小心抱起来，接着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犹豫了一下抓起雨伞快步离开居室。

    走出小区，拿着雨伞和书小跑着走过已有棕黄落叶的人行道，整齐的花坛里依旧是那熟悉的绿色似乎永远都不会有花朵从那绿叶之下冒出。烨华有一个坏习惯，每次路过那花坛里的灌木丛时总是会伸手取下一片绿叶，就算是在小跑的时候也不会忘记。不过他可不是为了摘下树叶当作书签，只是拿在手里稍稍感受着绿叶那叶片和叶脉的触感，然后就无情地翻折起那片叶子。但是对他来说仅仅翻折还是不够的，非得一边翻折一边揉搓，知道叶片和叶脉相离，可是那些叶子总不会听话的分离所以最后只会剩下些被肢解分开的绿色残片落在地上。而烨华这时总会把那沾满绿色鲜血的手掌盖住自己的嘴巴，用鼻子细细嗅闻那rou体扭曲破碎后散发出的点点腥味。

    很快小跑就变成慢走，烨华不时担心地看向天空，接着似乎有冷风刮过似的抖抖身体带着宽松的外套一阵晃动。

    ‘快了，马上就到了。’烨华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到。不一会儿就在街道尽头的水泥路上一闪消失，转身进入了小巷之中。

    小巷两边格外冷清，只有少的可怜的正街上的小饭店后厨在这儿倒垃圾。温热的泔水里传出的烂rou和汤和酒以及其他一些不知名液体混在才能产生的古怪气味。

    那温热的恶心气味就仿佛忘不了过去的美好一般仍旧以为像那刚出锅一般不知廉耻地不愿放弃地向烨华的鼻子里钻。

    皱了皱眉，烨华加快了步伐，害怕那气味会在外衣上留下残留。

    快步离开那后厨，烨华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眼中则难得的露出一股贪婪的神情，似乎是在渴望着什么。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从指骨和厚实的木板之间传出，回荡在阴暗的小巷之中。烨华放下刚才敲门的手，后退几步盯着那扇木门上面留下的或是扭曲或是整齐的字迹。

    烨华努力地眯着眼去看这扇门上的黑色字体，有的已经有了些年头，有的则是最近才出现的。虽然认真的观察那些快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字十分困难，但他还是能带着在脸上勾勒出不屑的微笑低声念着早就记住的和根本看不清但是自己瞎猜的字。

    “开锁。修水管。学生妹。电话***********。***我爱你。。。。”

    然后一阵冷风吹过小巷，烨华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正街上的喧闹翻过低矮的建筑物变成低语在小巷中起伏。

    烨华将夹在腋下的几本有些年头的书籍抽出，两只手来回地进行排序。不知道交换了多少次，不对是十次。烨华抓着书本走到木门前，眼神反射出的微量就如同一只贪婪的野狼，右手不停地起伏，向前，收回，最后甚至右脚跟开始微不可察地点地。

    这时从木门后传来的破烂拖鞋摩擦声让烨华除了好一口气，他重新把书本夹在腋下，一边耸肩整理衣物一边后退。闭上眼猛地摇了摇头。

    “嘎吱~”木门悠长的呻吟似乎在抱怨走后门来访的人，接着亮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已经被黑夜淹没的小巷，当光芒照到烨华的脸上时，灿烂的笑容顿时出现，闪着亮光的眼神也不再是如同野狼那般贪婪，反倒是带着一丝柔和和歉意。

    出现在烨华眼前的是一个瘦高的老人，但瘦弱的身体却让185左右的身体跟182的烨华看起来差不多，老人精心打理过的银白色头发和下巴给人一种庄严的感觉，老花镜下的稍稍凹陷进去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特有的沉稳和宁静。

    老人看清了来人后，微微点头，侧身让出道路。在老人的身后是不少被白炽灯照亮的四处堆放的破旧书籍，烨华用右手掩住嘴巴清了清嗓子，然后快步从老人身边走过。

    木门抱怨着合上，毫不留情地收回光亮留下被孤零零的小巷淹没在黑夜中。

    被白光照亮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相匹配的厚重气味，那是泛黄发脆的书页中散发出的腐朽味道和樟脑丸的味道。

    烨华像是头一次来到这里一样，惊诧于这里的变化，从房间的角落到原本应该用来记录的书桌上满是杂乱无章的书籍，几乎被塞满的书架如同一道道结实的墙立在房间之中，更过分的，那个通向二楼的狭小楼梯的阶梯上都堆满了书籍。

    烨华张了张嘴，又环视了周围，似乎不知道是先找个落脚地还是先说话好。

    老人看到烨华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嫌恶的神情然后迅速收敛起来，向着那个手足无措的背影说到：“小李，之前借你的书带回来了没？”

    “在这里。”在听到老人的话语后，烨华就仿佛得到了指引一般猛地反应过来，脸上挂起带着歉意的笑容，把夹在腋下的书籍递了过去。

    “贺大叔，现在是啥情况？咋这么多书？”烨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楼上的旧书。三本书一共3.5，现金。”姓贺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接着走到一个快要塞满的书架前，似乎正在想办法将手上的书塞进去。

    “贺大叔还有没有新书？”烨华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房间里走动，眼睛贪婪地扫视周围的古旧书籍。

    “没有了，现在也不早了，把钱给了我要送客了。”老人今天似乎格外的紧张，在烨华开始在房间走动时就死死地盯着他，语气里也带着不耐烦和焦急。

    “啊？可是之前还有好几本我想看的。”烨华丝毫不在意贺店主，反倒更加认真地打量起了四周的书籍，不是拿起几本书快速翻动然后粗略扫过泛黄且带有不明液体留下的印记的书页上。

    ‘怪了，这是哪国的书，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烨华皱着眉看着眼前怪异的书籍‘这是上面的痕迹？是水么？’

    这么想着正要把书送到鼻子跟前去问。

    “烨华！这是你要的书，这周的书加上上周的，一共。”

    “咚！”沉闷的声响从楼上传来，似乎是有重物摔落在地上。

    这一声咚响过之后，诡异的寂静便从屋子里蔓延开来，两个人死死地盯着那狭小楼梯上的漆黑空间。这时烨华才注意到那个原本一直亮着光的楼上的储藏室现在早已漆黑一片，烨华感觉有什么不对但又什么也感觉不到，就仿佛名叫奇怪的雾气笼罩了他的感知器官。

    “楼上出了老鼠，啃坏了不少好书，好了，你赶紧拿着书走吧。”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瘦削手掌里的书籍递到烨华的面前，眼神里带着少有的严肃。

    烨华张了张嘴，但很快又闭上，左手接过书，开始用右手在裤兜里摸索仅有的几个硬币。

    贺姓老人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那个年轻人一个一个地清点手里的硬币，但却没有急着赶他走，只是脸上的焦急更加明显了。

    “抱歉，贺大叔，我这儿只有4块，麻烦您帮我找个五毛。”烨华坏笑着看向那个紧抿着嘴，眼睛里几乎溢出愤怒的老人，接着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四个在灯光下闪着银光的硬币。

    贺店主正要发火，可又一声响亮的声音猛地从楼上传来。这时，老人脸上的焦急，愤怒瞬间不见，随着情绪一齐消失的还有脸上的血色。

    “贺大叔？贺大叔！”烨华疑惑地看着眼前情绪不停变化的老人，只不过迟钝无梦的他根本无法探知周围的情况，只能带着奇怪尝试去理解发生的怪异事件。

    “好！好！我马上找钱给你。”贺店主开始慌张起来，一把抓走烨华手掌上的四枚硬币，转身快步走到书桌前，抽出抽屉，开始翻找硬币。

    烨华在老人转身的一瞬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他立马收敛起来，开始在最近的书架上快速找值钱的旧书。

    眼神从书架上快速掠过，‘破书，破书，垃圾，垃圾，无聊，黄色，垃圾，等下。’

    一本黑色的两指厚的书突然从其他书籍的阴影下出现，不知名的金黄色字母出现在黑色的书脊之上，扭曲但却带着美感，形状鲜明的突出和色泽更是表明了这就是金子。

    烨华没有多想，右手快速将那本黑色的书本无声地抽出，并迅速把书籍塞入到了大衣里面。

    当烨华收起借来的书和盗窃的书籍后，便朝着老人转身，老人似乎还没有找到那个5毛的硬币，硬币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响声像是在嘲笑老人的慌张。

    终于老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见烨华正若无其事的站在身后，但依旧眼神贪婪地打量着四周的书籍。老人看见烨华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可就当老人转头的一瞬间他才返现自己的老花镜的镜片突然消失了，慌乱低头却发现抽屉里全是银黄色的混合物，他现在什么也看不清了。

    老人咽了一口水，抬头死死盯着那个楼梯的上面漆黑的空间，接着站起身，嘴唇颤抖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囔，然后猛地从那一堆黄色光芒里摸出一个黄色的模糊圆形物体，头也不回地递给身后的烨华。

    烨华缩了缩脖子‘这老头今天啥情况？神神叨叨的？算了。赶紧走。’

    烨华接过硬币就顺手塞进了裤兜。当硬币落入裤兜之时，老人的视野却突然恢复了，眼前满是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但却十分熟悉的硬币。老人似乎是得到了赦免一般，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接着眼神中便是一阵坚毅和自信。

    “走吧，我还要收拾，不送！”贺姓老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接着猛地合上抽屉，开始收拾桌上的书籍。

    烨华听到后，揣着一肚子的怀疑和庆幸离开了书店，当那熟悉的吱呀声从老人身后传来时，老人的脸猛地垮了下来。

    “小畜生，偷书，等我把东西收拾完了再来解决你。”

    老人低声说着但手上麻利地收拾起周围的书。灰尘漫无目的地漂浮在房间里，在灯光下缓慢飘荡似乎永远不会有落下的那一天。

    突然房间头顶的灯光猛地一闪，一闪而逝的黑暗打断了老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