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回 道门种心禽玄功
“你真的认为慕容文没有嫌疑?” 邢跖、骆明扬和浪晓三人,这个时候已被冷傲霜吩咐下人带到了一间客房内。 室内灯火摇曳,一灯如豆,仅仅只有一支蜡烛摆在圆桌上。 “我是不相信慕容文就这么轻易地摆脱了和明王堂的关系,也不可能和这起案子没关系。也就只有你盗军才相信别人的话。”浪晓冷笑淡淡地说。 “你们两个难道就真的相信凶手就是慕容文?”骆明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邢跖和浪晓齐声问道:“难道不是?” 骆明扬道:“这起案子从近了来说,碎尸案有两处破绽,第一,那个机关人头既然用到了血蚕丝,那人头又去了哪里?况且,慕容文要是凶手,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处理,据他所言,他是在寅时进入的民宅,这个时候又无人能证明他是不是说的事实。再有,除了时辰不对,既然被迷药弄晕,被人移到了赵匡赌坊,没必要再去那民宅。浪捕头,今天上午我们在现场就看过了,那些尸块均被凶手弃置地窖内,而且还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把酒全部倒满整个窖内,再装进去尸块。如果凶手是当天白日杀人再分尸,再装入酒坛,然后将人头藏好,又准备好已装置完善的机关人头这么繁复的过程,除了心思缜密的高手行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再说了,慕容文只会机关巧器,武功一道在兵器使用上可谓是拙劣至极。” 他淡淡一笑,脸上发出了光,“试想这对一个不擅长兵器的世家子弟,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其次,我当时查看民宅内所有物品,包括地窖中的酒坛、地上,除了屋外大树、窗棂,再到进屋门槛有血蚕丝痕迹,地窖中完全没有任何发现,连酒气都没有。血腥之气浓郁不散,这让我觉得不对劲,一个藏酒的地窖没有了酒气,那岂不是等于蛇无头不行一个道理?” 浪晓这时候眼睛发出了光,“你的意思是那酒窖原本的酒早被人换掉了,而地上有那么多血液和酒混合的液体,其实根本就不是酒。” “没错!” 邢跖这个时候一拍桌子,“啊,我明白了,这个酒窖恰好是共工行会大总管赵匡名下产业,现在又是慕容文住下,那么里面的好酒自然到了赵匡那儿,这也就坐实了慕容文确实是在赵匡家喝酒,根本就没有时间在民宅那白日作案。” 骆明扬一拍手掌,大喜道:“小跖,举一反三,还真是得了我的真传啊。完全正确。” 邢跖冷哼一声,沉吟片刻:“那么从远的来说,明王堂的事情难道就跟他毫无关系了?刚才他的话里面有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骆明扬听着他说下去。 “首先,十七年前慕容文远赴西域游历,想要为家族争光,途径波斯购买了杀人利器血蚕丝,后回归中土,将血蚕丝制作成机簧暗器,这件事让慕容家所有人闻之变色,一气之下把慕容文赶了出去。一年后,蟠龙丝称霸武林,江湖中人闻之色变,都清楚血蚕丝为一名叫‘赛鲁班’文先生所拥有。当时武林中还不清楚这个文先生就是慕容家的弃子,只是都不敢去挑战蟠龙丝的主人,因为蟠龙丝杀人于千里外,三招之内让人无法还击。” 他顿了顿,继续道:“十年之后,慕容文在江湖上似乎销声匿迹,而后来兴起的明王堂名声大噪,反抗异族之士也是纷纷投效。在兰州,尉迟单就遇见了慕容文。按慕容文所言,他说他被赶出家门后的十年,明显是说谎,所以才有我刚才问起血蚕丝出现江湖的十年旧事。” “想必尉迟单和慕容文二人定下了什么约定,不然尉迟单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将自己从月翼虎卫队手里买血蚕丝,这么隐蔽的事情告诉慕容文?又怎么那么巧让他听到两个西域人在房门外说起血蚕丝运到京城的事情呢?还有,尉迟单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跟一见如故,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入刚认识的人房间一声不响放上银票、推荐书信?”邢跖接着说:“再者,我们方才在茅舍前看见地上有血蚕丝的印记,也不能帮助慕容文摆脱嫌疑吧?” 邢跖的这番话,骆明扬其实也想过,他刚才在庭院中极力想帮慕容文撇清与明王堂相关的事情,其实纯属私心,他一生中最钦佩的就是善于制作机簧巧器这类人。他不想太快让慕容文落在衙门手里,更不希望他落在浪晓手里,何况眼下还是不能证明慕容文就是凶手。 “小跖,你说的不错,尉迟单不是那种简单的角色,有关慕容文是不是勾结了明王堂,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可惜时隔多年,我们连一点证据都没有。要如何证明慕容文是碎尸案凶手,还得从他进入共工行会开始查起。并且,据我所知,共工行会旗下共分三堂十二局,三堂各派有三大堂主职司。慕容文方才说自己加入行会后,被安排到了炜晷堂,那里是行会遍布全国各地的情报网站,如果有像慕容文这样的机关行家加入,想必是会帮着行会多制造出来密件枢纽,还有密道暗门吧?” “不错,明天我们一起前往共工行会炜晷堂,有了浪捕头搜查敕令,又有中书省侍郎段老板撑腰,我看我们查案就快多了。嘿嘿,不出两天就可以立见成效了。” “可不要高兴的太早,别忘了,到时候的功劳是谁的?”浪晓又恢复了他那往日冷冰冰,阴郁沉沉的语气。 邢跖见他如此,不由心头火气,骆明扬见状,立即将手搭在他胳膊肘,轻轻捏了捏,邢跖看他摇头,示意如今不能这么快就发作,当下闷哼一声:“他妈的,老子现在困得紧,才懒得理那种扔了根骨头就不吠的狗,眼不见为净。” 浪晓目眦欲裂,心中怒气大盛,正要起身挥掌去劈邢跖面门,此刻房门外传来不少聒噪,浪晓欲要抬起的那只手回身拉开房间窗户。 三人看着窗外庭院里寂寂无人,那声音似乎是在庭院隔壁中庭花园内发出。 骆明扬道:“走,去看看。”白影晃动,宛如一片云朵,窜出房门,身影在这黑夜中一闪即没。邢跖和浪晓两人纷纷穿窗而出,一前一后朝中庭而去。 两人到了中庭,只见骆明扬被一群家丁围住不断地质问他。 邢跖到骆明扬身侧,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骆明扬道:“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冷家出了点麻烦。” 浪晓的声音大了点,“怎么不见大小姐,二小姐?还有,文先生去了哪里?” 其中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回道:“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前在你们问完话后就出门了,至今未归,文先生现在被杀了,就死在这花圃中。”他伸手一指,顺带着把手里提着的灯笼高高举起,三人在火光照射下,这才看清慕容文已经脸色苍白,双眼圆睁,似乎到死都透露着不信。 骆明扬看着这个年轻人,知道他是吴林,接着他趁着浪晓询问家丁之际,对邢跖使了个眼色,踩踏着花圃中的小径石路,打着火折子俯身察看慕容文尸身。 ——————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衣衫不整,没有刀伤剑痕。拨开衣衫,他看见了一块紫黑色的掌印。掌印就在慕容文的右胸上。 ——————掌印的痕迹不超过一个时辰,大概不会太久,身体周遭又没有尸斑出现,可见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时辰前。 骆明扬翻看他的手指、手掌有了新发现。 再看脚上、腿上,有不少花圃小草和泥土沾在上面。 骆明扬高声喊道:“都别说了,凶手我知道他是谁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一瞬间均闭口不语,齐刷刷的目光盯着骆明扬。 骆明扬站起身,吹熄火折子,走出花圃。 骆明扬用手指着吴林,说道:“凶手就是他。” 众人都非常吃惊,冷家家丁都是会武的,一些资历较深的是家主冷敖风从自己的禁军中调拨出来的老兵。还有的是年轻人,那是曾经受过冷家照顾的户主,为了报恩,将自己的子女送到冷家的。这些人,都会在冷敖风下校场回来的空档,经由冷敖风传授武艺,家丁们学的都是基本拳脚,毫无内功根基;再加上,那吴林又是半个月前才到的冷家,大小姐、二小姐又特别关照,其次冷敖风也不加以阻拦,纯粹以为这个人也就是个得了主人荫蔽的雏儿。 当骆明扬指出凶手是吴林的时候,他们吃惊的事情自然合情合理。 吴林面不改色,“何以见得?盗军可不要随意冤枉好人。” 骆明扬还没开口,浪晓就接了下去,“我刚才也去翻了一下慕容文的尸身,他那道紫黑掌印,除了你吴林会使之外,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吴林冷哼道:“血口喷人,仅凭一道紫黑掌印就判断我是凶手,简直荒谬。” 邢跖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明王堂的武功可是江湖上人人为之色变的。” 此刻那帮家丁才搞懂,这吴林原来是七年前白莲教明王堂的人,可是那又是什么原因让冷家的主人各个都对他信任有加?家丁们不明白,他们也搞不懂其中的道理。 家丁们不明白,骆明扬、邢跖和浪晓当然再清楚不过,骆明扬看到吴林如此镇定,叹了口气:“明王堂当时覆灭,本以为朝廷收押了尉迟单,江湖上就此风平浪静。没想到,我七年以来一直要寻查明王堂其他人员的时候,这件事情似乎断了一根线。可是,在这根线我不想找它的时候,它却又奇迹般出现了。” 吴林道:“哦?何以见得?” “自从明王堂的案子之后,到了第三个年头,我在川南盛家做客,当时自在门的陶百晓与其师妹的孽缘牵扯到余家生意上的利益,可是余夫人却跟明王堂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浪晓道:“你可是说的自在门‘缨枪玉娘子’胡莉?” 骆明扬道:“正是。胡莉被明王堂的人羞辱害死,当年尉迟单还将此事赖在我身上,好在时间与证据俱在,否则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净了。后来,我接到岭北满家的书信,满家发生无头案,这一切又和明王堂密不可分。没想到满家二公子满诩是尉迟单的义子,也是明王堂中大轮不动尊者。从那刻开始,他所用的蟠龙丝,包括丝线是以血蚕丝作为原料制作开始,我就想到了七年前那次广盛镖局押的四箱镖。如果尉迟单没有被押往刑部天牢,他是不会告诉他的手下早做准备将血蚕丝分批运走的。” “那又怎么样?这样能证明我就是明王堂的人,真是可笑,说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证据。”吴林在嘲讽。 “别急,我说的这些不过是前缀而已。真正的正题,我想了好久才得出结论。七年前明王堂座下七合宗在得到尉迟单被抓的消息,立即从尉迟家的地道连夜运走了血蚕丝,而且做的丝毫不露痕迹。后来我经历了前两个案子,再加上这次的事情,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王堂手下到现在都是隐忍不动,做事还这么干净利落的。” “为什么?”浪晓问道。 “因为明王堂是和共工行会密不可分的。”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众家丁纷纷表示不解,再次聒噪起来。 骆明扬等着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为什么共工行会如此迅速崛起,其实不光是有中书侍郎段老板获得朝廷官府的加持,再加上运营得当遍布全国的运营点、通商口岸,还要得益于明王堂教众非常熟悉江湖上众人的生平事迹。” “你吴林之前就是明王堂释道七合宗之一的‘阴玄‘,而你杀死慕容文的这招掌法就是明王堂不传之秘武功,‘道门种心禽玄功‘。” 吴林道:“道门种心禽玄这种损人阴毒的功夫,我吴某根本就不屑去练,更别说我杀了文先生。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是共工行会的人,隶属烈山堂,我的武功路数得益于巴山‘回风舞柳剑’。试想,一个练剑的,掌法怎么可能精妙,也不可能用这么邪门的武功。” 骆明扬笑了笑,“吴林你不要再装了,你除了会‘回风舞柳剑’,你更加会禽玄功。你试试你的左胸口,再试试胁下两寸地方,我听说练了这门功夫的人如不及时散功行气,恐怕逆转经脉,气血郁结而死。” 吴林不由自主按了按左胸,再又按了按胁下两寸,突然两处位置有一股淡淡的气流控制不住,如针刺挠。 众人见他如此,均已了然,凶手自是吴林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