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蒲与路雪城
骆明扬和邢跖,看着正厅中满氏兄弟二人的表情,看情况似乎不像作伪,两人一前一后在屋子里细细打量着,过了一盏茶时分,两人互望一眼,各自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找到关键线索。 骆明扬此刻正在满巨蹙无头尸身的后方,他眼角不经意间一瞥,拿出怀中一块方巾裹着手指向满巨蹙衣领处伸去。 邢跖见他如此动作,并未出声询问,跟着他的手指伸出去的方向看去,只见满巨蹙衣领上方有一角被某件利器刮到,钩出了丝线,与此同时,满巨蹙衣服后背上也有一点厅外砂石路上留下的那线纹粉末。 接着他仰望屋顶想了想,若无其事地将方巾丢弃,随即从怀中取出另一块包裹的方巾在手上摊开,那方巾上有块小指甲大小的白色粉末,还有一个黑色的吸铁石,他嘴角上扬,笑道:“看来我已经知道了在满家密室杀人,又如何借用辽阳岭北传说中的五大灵仙————地灵仙行凶的了。” 邢跖见他捣腾这么一会儿,他也立刻会意过来,随后笑道:“没错,这个人未免也太心急了,明知道在我们两个人面前想要行凶,完全是不可能,没想到还用地灵仙这种幻术把戏把我们引到院子里,然后趁我们不注意关闭厅门,把满员外的头拿走了。” “小跖,其实也不尽然,他利用地灵仙的幻术,其实是以内劲催动药物,两者之间相辅相成,若没有十年功力,恐怕也不会有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场面出现了。” “哦,这么说此人还会满员外的地灵仙手了,而且练的比满员外还要好,莫非?” 邢跖说着这些话,一边仔细打量着满家兄弟二人,只要其中一个跃起,那么满家的这桩密室无头案就算告破了。 可惜,他猜错了,满家兄弟非但没动,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原有的表情,这让邢跖非常意外。 骆明扬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反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悠悠然道:“这桩无头案,得先从满家庄的密室说起。我们来回顾一下我们所知道的事情:那天晚上老夫人和二夫人不知是什么原因,急匆匆地非要在子夜时分回到满家庄,满老爷也没有言明她们是从哪里回来的,这是我们要知道的,凶手为何要杀老夫人、二夫人还有满员外?其次,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为财为名?都不得而知。此时我们已知道的事情就是,那道密室飞殚居前不能立足,后不能轻易入内,凶手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他也对奇门八卦了如指掌,那天晚上看见老夫人和二夫人都进了飞殚居,他已经开始了他的计划,我猜测老夫人和二夫人之所以到飞殚居,想必是凶手用什么事情引她二人入。飞殚居密室铁门门椽上的薄痕,以及室内屋角一边的痕迹,都是凶手用一种名为蟠龙丝的轻巧兵刃,避免密室门发出响声,用龙头手柄嗑撞留下的。也是取人头颅的,所以血迹才会向前洒出,桌上、窗户上均有。再说了,那飞殚居的密室不但铁门可以旋转,甚至连隔壁的杂货间也可以转墙出来。而那个杂货间墙壁上附有的吸铁石,就是有力证明凶手用蟠龙丝的证据。江湖传言,蟠龙丝极轻且光滑,两端龙头虽有金器打造,一旦改成镂空,金子的重量就会变低,入手极轻了,其次,那丝线是用天蚕血丝淬炼,两端出线的地方就附有黑色吸铁石,便于收缩。那吸铁石想必时隔很久,加之凶手力气过大,于是留在了墙壁上。” 邢跖这才恍然,今天在杂货间,老骆驼之所以趁着满巨蹙不注意,他发现了可以通往飞殚居的暗门墙壁,再加上杂货间那存有两个大羊皮佩包,自然明白了凶手为何如此轻易离开,拿走头颅后,地上毫无血迹可见。想到此节,又有些疑虑,说道:“既然飞殚居和杂货间相通,那么他是怎么用那个药物催动内劲使用五灵仙手的呢?” 骆明扬笑了笑,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说道:“难道你忘了飞殚居密室屋角靠墙那儿有一小撮白色粉末吗?还有,那杂货间的墙壁那也有白色粉末。” 邢跖听闻此言,立刻恍然,拊掌大笑道:“真有你的,老骆驼,密室取头和地灵仙的手法被你看穿了,那么这个凶手想必你应该知道了吧?”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乱了,我需要捋一捋自己的思绪。”向邢跖使了个眼色,邢跖会意,两人走出厅门,回到房间去了。 无星无月,庭外、房外已升起薄雾。 雾上树梢,清风一阵冰凉,雾气缭绕,清风拂过,如烟飘散,飘散在这满家大院,院内凄冷低沉。 骆明扬坐在卧室案几前,侧身将窗户打开一条可看清楚外面情况的缝隙,邢跖却坐在他案几旁边的一把太师椅上,像是睡着了。 只听院中一点窸窣之声,立刻邢跖站立起身,他笑道:“果然来了。” 骆明扬示意他噤声,立刻吹熄了蜡烛,伸指弹出,房间余下两支蜡烛也随即熄灭。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院内动静,那声音越来越近,只见一个黑色人影,窜高伏地挺身而入,看样子是从满家庄外面入墙进来的。 这人在院中不住扫视,似乎有些像窃贼。这个人如此行事,不由让邢跖觉得好笑,他低声细语道:“这个人敢在你强盗中的将军面前行窃,简直就是不自量力。”骆明扬没有理会,只是继续盯着那个黑衣人。 他小心谨慎的在周围打量着,看见四下无人,毫无动静,似乎放下心来,身子也跟着直立起来,也没了刚才那般胆怯模样。那人在庭院中呆立良久,接着往后退了几步,靠近墙角处,向周围长廊抬头望了望,随后纵身跃起,往左首庭院而去。 骆明扬和邢跖没再多话,立刻打开那扇窗户反手一关,两人一前一后跟在那黑衣人身后。 三人距离相隔一尺,骆明扬和邢跖并没有加快脚步,那黑衣人也就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跟踪。 骆明扬非常清楚那黑衣人要去的地方是满凌所住的房子,又恰好在正厅西南角。 ——————如果这个人是满凌,又或者是满诩,又或者这两兄弟联手,那么满家庄的案子也就完结了。 骆明扬和邢跖都是这般想法,当他们伏在满凌房子下首长廊中的屋檐上。只见那人到了满凌房间门口,并没有进去,反而用飞蝗石暗器类的打法打进房间之中,一件东西立刻破纸而入,那个黑衣人跟着三个起落,跃出了庄外。 只听屋内有个人喝道:“是谁?”屋外无人应答,满凌打开房门四下一看,没有任何人。 骆明扬看着那个黑衣人离开,示意邢跖去跟着他,邢跖会意,两个起落,翻身纵出墙外,跟着那黑衣人的方向而去。而自己看见满凌手上多了一个纸团,当即斜剌里纵出,来到满凌面前。 满凌一见是他,心中先是一惊,随后怒道:“骆公子,半夜不睡觉,来到我房门前就为做这种无聊之事?” 骆明扬看他手里的纸条,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打开,悠然道:“满公子,想必早前大厅所发生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不知公子是否在那时看见了凶手模样,是谁把满员外的人头取走的,可是使用的蟠龙丝?” 满凌听他说起正厅中的惨事,眼中怒意勃发,沉声道:“我并没有看见那个人,也没有看见所谓的蟠龙丝,当时我们看见地灵仙被你们制住。你们去厅外的时候,我和我母亲还有二弟都只觉背后发麻,我母亲昏倒在地,我和二弟也都被人点了xue道,那人点xue手法极其古怪,我们好几次想解开都解不开,后来父亲和那人桌前打斗,身不动,腿不抬,哪知道半柱香时间,酒桌翻到,血液喷撒,我看见了父亲的人头被人拿走了。我满凌发誓,不抓到此人,报此大仇,我誓不为人。” 骆明扬趁他没注意,一掌拍出,直取满凌面门。 满凌心神俱乱,又加之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怒不可竭,见骆明扬突然出手,唯有伸出左掌格挡,哪知这是骆明扬的虚招,意在满凌右手中的纸团,骆明扬左手戟指切上满凌右手腕脉,满凌手臂一麻,那纸团拿捏不住,伸指张开,骆明扬应手接住。 满凌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个人,刚才那几下出手,让他觉得自己就算再苦练一辈子,也永远达不到骆明扬的这种快速有效,妙到毫巅的动作。 骆明扬没有理会他的吃惊,很快展开纸团,上面写着:欲知凶手是何人,速来岭北,蒲与路雪城、杯雪山庄。 而那纸团中间,还有一个吸铁石,被骆明扬握在了掌心。 翌日凌晨,有四匹快马驰骋在官道上。 大雪纷飞,北风凛冽。 北方的天气,越往北走,寒气越重,骆明扬、邢跖和满家兄弟挥鞭打马,加急前往那个神秘人留下纸条线索的蒲与路杯雪山庄。 一千多里的路程,让四人顶着风雪无法在半途停留,他们饿了拿起包袱中的rou干和着烈酒塞入口中,渴了也是喝的烈酒。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中人不拘小节。 十天十一夜,日夜兼程,人累马乏。 蒲与路,岭北雪城遥遥在望。 这十多天的赶路,让四人终于见到了目的地,他们在沿路邻近的集市小镇不知道换了多少匹马,他们不敢耽搁行程,也不敢留宿客栈,只为心中的那股正义,杯雪山庄就是正义的力量,正义的源头,那里也许就是所有秘密的真相。 临近雪城,那里没有太多的官府守卫,只有一两个蒙族士兵例行公事,随便看了看入城人们的行李,随便问了几句就放人入城。 那两个蒙族士兵看着四个人牵着马,寒霜扑面,又像是焉了吧唧的病夫,当下也没怎么在意,随便问了几句,就放他们进城了。 雪城内并没有太多人出来营生,倒是有不少孩子用稚嫩的声音来表示对这风雪天气的喜爱。城中街衢四通八达,也没有太多繁杂的街道,饭铺、客栈、杂货铺、字画店包括青楼妓院也是设立的让人极易好找。 不一会,四人转过一个街道,前方一尺外有一座古雅精美,占地四合的宅邸,那宅邸门上四个大字格外显眼,“杯雪山庄”以银汁滴灌法篆刻上去的。 四人在庄门前的马墩上拴好马绳,刚要迈步进门,忽然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跑过来一把拉住骆明扬的衣摆,嫩声嫩气说道:“叔叔,你是不是从中原过来的?我这里有一封信,我娘亲想要你去信上这个地方,到了那地方你自然就明白了。” 骆明扬接过女孩手中信封,欲要开口问询,哪知那个女孩一步并作两步就跑的飞远,渐渐地看着她背影不见,才回过神来。 骆明扬与邢跖、满家兄弟一齐告辞,邢跖想要跟着他一起,怕他有危险,骆明扬笑说这是他自己的私事,自己就算有危险也应付得来。邢跖别无他法,只好看他离开。 骆明扬一边走着,一边展开信封,扯开信纸,上面写着:杯雪山庄东南角,小屋内愿与故人一叙。 骆明扬心中一阵激动,快步走向山庄东南角的小屋。 小屋前,骆明扬轻叩门扉。 只听屋内琴音柔曼,如空谷幽兰,在这雪城中仿佛春回大地。又再变音,宛如高山流水。 骆明扬听着这琴音,不禁感叹往日和一个熟悉的女子欢乐的时光,他并不确定是不是她,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他飞身扑进屋内,眼前让人心情顿时舒畅。 只见屋内窗明几净,纱幔低垂,一张残雪落日图的屏风立于纱幔之后。 一个温柔的声音低沉道:“‘日照升紫烟’!” 骆明扬的轻功被那女子叫出名字,他并无表情,眼神中掠过一丝得意之色。 “至于你练习的内功嘛。。。。”那女子顿了顿,纱帐之中瞬间没了声音,骆明扬听出她语中迟疑,已经很清楚他所练的这门内功实在是让一个女孩子无法说出口。骆明扬替那女孩解围道:“既然姑娘已经知道了在下所练的功夫名字,那么在下就不便打扰了。” 那女子在迟疑中,听闻骆明扬要说走,立即欸了一声,只听她继续说道:“骆公子难道不会为了这两门心法而烦恼吗?春寒、日照均有损手少阴心经和足下三阴交,足少阳肾经,每当发功者施展轻功之后,辛时时分脾胃受阻,阳气生发于会阴之间,那种滋味想必公子时有经历吧?” 屏风之后,那女子听前方无人应答,正要开口,骆明扬顾不得失礼与否,绕过了纱帐、屏风。 两人四目相对,骆明扬眼中惊喜溢于言表,而那女子眼中先是惊惧,随后一抹喜色一瞬即过。 那女子云鬓青丝,梳了个斜髻,眉目清秀,肤色洁白,看年纪,差不多也有三十一二。可她依旧俏丽,不见风霜。她身后那扇窗户外白色雪光直透进来,照在她的粗布灰衣上,如同剔透美玉,又如同仙界仙子。 ——————她虽比不上迟楚楚的那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眼神,容貌也没有迟楚楚那么美艳不可方物,可她却还是如初见时那般清丽脱俗。 骆明扬呆呆望着她看了很久,终于伸出手来,一把揽过她的纤腰,温柔说道:“娘子,我终于找到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的好苦。” 那女子见他搂住自己的腰,心中起初欢喜,最后听他开口说话,脸上愠怒之色浮现,冷冷道:“你不是一直忘不掉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吗?谁是你娘子了,离我远点。” 骆明扬露出无赖之色,还撒娇将头不住蹭到那女子脸上,那女子不住躲闪,此时,那个传信的女孩欢欢喜喜,哼着小曲一蹦一跳进入屋内,刚叫了一声“娘亲。”她就在屏风上看见了自己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而那个男人似乎在欺负她。 那小女孩不禁大怒,口中说道:“不准欺负我娘亲。”嘴里说着,手中拿着的两个树枝,急射屏风之后。这手法,可以当得上当世一流的暗器手法,只不过她年纪还小,劲力还不足。 骆明扬早就知道了这女孩子进入屋内,就算她进屋,他也不在乎,毕竟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哪知她在屏风后误会自己,还出手以暗器手法来伤自己,他立刻放手,身子一转,伸手一抄,将那树枝接住。 小女孩见此情景,不由愣了愣,然后跑到屏风后,伏倒在她母亲怀里,大哭起来,嘴里不住说要那女子给她报仇。 骆明扬见状,哭笑不得,他也无法安慰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只听那女子说:“骆公子,你的日照、春寒两种内功心法,要是不加以正确引导,不出四年,你受此其害,身体将会有不少毛病。” 骆明扬笑了笑,“正确引导了又如何,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从这两门心法被我胡乱运行那天起,我就没打算再去让它们回归正途。反而这种情况,更加让我知道了活着,就要忍受着常人不能忍的孤独寂寞,还有很多痛苦遗憾。春寒料峭早,拭目不知春;日照升紫烟,灵台更清明。” ——————芸娘,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如果有缘,他日我们还会再相见。 芸娘抱着小女孩,看着骆明扬说完最后那句话,痴痴地望着屋外,她的心情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喜是忧,还是到底对他有没有爱,此时此刻她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个听话的女儿,又觉得那个人长大了。 大雪已停,风已歇,杯雪山庄。 骆明扬见山庄大门虚掩,再看门口马墩拴系的四匹马均在,再看看地上脚印,雪地上还是起初四人刚到山庄的脚印,另一边就是自己和小女孩的了。
——————没有丝毫异常迹象,脚印也是之前留下的,那么山庄中虚掩着门,必有事情发生。 骆明扬窜入山庄,他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翻的墙。这个时候,街上并没有行人,玩耍的孩子也回家去了,骆明扬看准了这个机会。 庄内四下无人,骆明扬仔细看着地上,看着周遭事物,甚至连他刚刚翻进去的墙上、墙壁都没放过。 ————————没有痕迹,也没有脚印,难道是对方故布疑阵? 骆明扬边看边走,他已经绕过一个曾经种植花草样式的庭院,就听见一个老人的低低哭诉。他循着声音走去,只见麻衣粗服,一身褐色长袍的老者,坐在一栋大屋的台阶上不住哭泣。那大屋敞开着大门,地上喷洒着一道血迹,血迹由屋内延伸到老者坐着的台阶脚边。 ——————那老者身上并没有血迹,手上也没有打斗的伤痕,山庄内没看见满家兄弟,不知道小跖去了哪?难道屋内是。。。。 他没有多想,也没跟那老者招呼一声,直接闯进屋内。 室内没有丝毫打斗过的迹象,唯一奇怪的是这次凶手没有取人头颅,反而卸掉了满凌手足,想来那延伸到屋外台阶上的血迹,就是满凌断裂手足上的了。另外这个凶手似乎清楚,让他活着会痛苦,他用了很直接的方式,用烛台前端尖刺贯入胸口。 ——————没有脚印,也没有打斗痕迹,屋内完好如初,难道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骆明扬从屋内再次环视了一遍,他的眼睛直到再次看到满凌尸体上。摸了摸尸体,再看尸体特征,没有僵硬,尸斑也还没有出现,可见刚刚死去没多久。检查完尸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断肢上,他看了很久,脸上有了久违的笑意。 骆明扬出了屋门,对那老者说道:“老伯,你可知道在附近哪里有这种黑黄相间的泥土?” 那老伯刚开始兀自为大公子惨死而伤心,这时见有个陌生人问自己,他才定睛一看,是个长得还不算丑陋,又性格温和的书生,他见到他手上一块丝绢上有一小撮黑黄泥土,他以为是公门中人为了查案,不疑有他,说道:“就在城郊十里地的土坡上。”等他在要说下一句的时候,骆明扬已经离开了。 城郊十里地,黑黄相间的土坡上。 那土坡上有不少车辙印,还有凌乱不堪的脚印,一大一小。 土坡前方是一个九百里,方圆六丈的大湖,因风雪天气,湖面早已结冰。 骆明扬刚到那里的时候,就看见了邢跖。 邢跖不住的喘着粗气,嘴里的白气如同烟雾将他生气的脸笼罩着。 邢跖看到骆明扬过来,就开始骂道:“满家的那个小子真的有问题,那晚在满家庄,你让我跟踪那个黑衣人,结果被他用烟雾弹逃脱了,如今到了这里,满家兄弟趁我出门喝酒之际,他们从杯雪山庄出来,不知道要做什么鬼,我看着满家两兄弟在满家庄的时候就不对劲。于是跟着他们到了这里。哪知道,我跟着他们在这坡上绕了两圈,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碰见了那黑衣人,只见他从那大冰湖上踏着两片木板滑行而来,然后用坡下备好的双轮车把满凌放上去。那个时候,满凌好像是被打晕了,我为了要救人,直接过去和那黑衣人打了起来。你知道我和他过招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吗,他居然会子午十二追魂掌。起初,他刻意藏拙不露出自家功夫,一直用追魂掌,可惜,我用我的回雁手就试出来他还会满家家传武功五灵仙手。他妈的,那小子没想到武功居然不赖,满家庄所有的血案,八成都是他干的。哎,还是让他逃走了。” 骆明扬一边听着邢跖的叙述,一边拉着他去看冰湖上的痕迹,其次车辙的谜团已经显而易见。 冰湖坚硬如地,那冰湖上确实有一道细长的白色划痕,骆明扬顺着划痕望向远处,那地方正好是杯雪山庄和东南角芸娘住处的堤岸。距离这个土坡,有一丈多远,凶手如果要从堤岸滑行于此,不需要太长的时辰。何况,还做那么麻烦的换装。 “小跖,你终于帮了大忙,凶手呼之欲出了,我们去杯雪山庄。” 杯雪山庄,铅云笼罩在这四合宅邸上。 雪并没有下,风只是呼呼尖啸。 骆明扬和邢跖会到了山庄,那处将满凌四肢卸掉的屋内屋外,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了血迹,也没有了尸体,台阶下只有满诩独自喝酒。 骆、邢二人冷冷的看着他,因为这些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全都在这一瞬间真相大白。 满诩不再作伪,他觉得事到如今所有计划,被这二人揭穿,冷哼一声,突然吟出一首诗来:“黔首死于城者众,杞梁身直一微尘。不知当日征入妇,亲送寒衣有几人。” 这首寒衣绝句,给满诩说出来只觉凄凉与孤独,他对自己的父亲看待自己如此轻贱,而那个被砍了头,所谓的母亲与祖母,每次自己向她们请安,然后在宅子里遇见后,都要用一种轻蔑的方式来看自己,他为了要得到满家家产,包括整个辽阳,岭北行省蒲与路到开元路渔牧产业定夺权,不惜一切代价,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都得死,父亲满巨蹙,大哥满凌也不例外。另外,芸娘让自己女儿传信,也是满诩通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骆明扬曾经和金梭乞巧阁的大弟子有过一段情愫,所以他传达信息给芸娘说骆明扬会过来,才有机会不让他阻止自己引开邢跖,杀大哥。 满诩看着骆明扬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两个死女人根本就没把我当满家人,还有啊,那个被砍掉头的女人也不是我亲生母亲,我亲生母亲早就在蒲与路那家杯雪山庄被满巨蹙这个王八蛋给害死了。我宁愿自己去外面闯荡,也不愿意看见满巨蹙,好在我遇到了义父,义父让我加入明王堂,还教会我练成子午十二追魂掌。追魂掌大成,义父将他得意的宝贝,蟠龙丝赠予了我。后来义父需要大笔财力物力振兴堂内,我也就请求满巨蹙让他把产业权交给我打理,没想到他居然信不过我,还把他交给满凌,这样我给义父,从岭北辽阳直运到黄河长江流域的资源受到了严重阻碍。可是好景不长,你把义父送进了京城刑部大牢,而我回到家一直不被重视,所以我就要报复满家上下对我不利的人;母亲死后,我每年十月初一就去杯雪山庄祭奠她。” 真相告破,满诩要求和骆明扬比试一场,不仅代表满家家传武学能否赢过他的轻功,还有一方面也是给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尉迟单报仇。 两人没再多说话,天地万物皆变色,铅云更浓,犹似染墨。地上、树枝间的积雪也随之片片飞舞,犹如蝴蝶穿插在两个人之间。 满诩已然出手,他非常的快,比骆、邢二人想象中还要快。他宛如一条毒蛇,盯住了猎物,猝然一击。 骆明扬比他更快,仿佛一根竹棍,直接打在了毒蛇七寸,他已经满头大汗,但指尖早已点在了满诩膻中、乳根二xue上。 满诩满脸诧异,自己的五灵仙手同追魂掌施展起来,江湖中人无人抵挡,没想到这么快就一招之间让骆明扬破了。不仅破了,还让他点了xue道。 骆明扬说:“你输了。” 满诩恨声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要我在官府衙门受刑,休想。” “噗噗噗噗”,血雾茫茫,自满诩身体中炸开,这个一心想要得到满家家主之位的人,在自断经脉中就此殒命。 满家庄的血案,随着骆明扬、邢跖破获的成果,江湖上议论纷纷,也由此刻起,满家庄不再在江湖上有他的地位,岭北辽阳运转至中原地区的渔牧产业定夺权也就落在了京城鸿运赌坊老板,段零和、谢天皇二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