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般武艺
罗素回到出租屋时，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正好指向了八点。 樱都的夜生活这时才刚开始，窗外灯火通明，喧嚣不减。 他从早上开始就没去学校，翘了一整天的课，但内心完全没有负罪感。 毕竟哪怕接下来天天翘课、门门挂科，他也要再过一年才会被强制退学，期间仍然能领取到留学补贴，维持好“普通大学生”的人设。 至于一年后怎么办？如果他能活着完成接下来的几次噩界任务，一年后当然是想干嘛就干嘛，根本不用在意这些小问题。 虽然白天的训练很劳累，但见识到主界超凡力量的罗素依旧精神焕发，他端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全神贯注地上网搜索关于魔法少女的资料。 可惜的是，搜索结果不太符合他的预期，除了一大堆苇原特色的动画与漫画，就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胡编乱造。 看样子，魔法少女这个群体目前还处于不为人所知的隐秘状态，又或者苇原官方将相关情报全部隐藏了起来。 不死心的罗素又试了试了其他关键词，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他干脆放弃搜索情报，转而查找起了能够用于实战的兵击技术，打算稍微加强一下运用碎岩剑的技巧，而不是依赖原始的战斗本能。 比较尴尬的是，碎岩剑名义上是剑，但它的形制实际上还是锏，这类奇门兵器没有锋利的刃部，主要用法是抡起沉重的锏身打出破甲效果，因此常规的剑法与锏法并不相通。 锏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很高，再加上只有战场上才存在着甲的敌人，所以锏的著名使用者多为历史上的猛将，在民间不甚流行。 关于锏的使用技巧，罗素查到的都是不成体系的零散资料，并不存在像刀剑那样一路发展到现代的成熟兵击流派。 不过他转念一想，锏也不过是冷兵器的一种，自己只要学一门类似的短兵器，应该可以借鉴一下手法、眼法、身法、步法等技巧，比如著名的八极拳与六合枪就是融枪于拳、枪拳互进的关系。 为了节省时间，他就在樱都开设的兵击训练馆之中挑选，筛掉了一大堆吹牛的外行人和假冒的大师之后，他最后选择了一家颇具苇原特色的剑道馆。 这家剑道馆全名为“浮舟道场”，传授的流派为“苇原无心流”，据说由古代的战场杀人术衍生而来，号称无限制格斗环境下的最强流派。 可惜苇原无心流“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的理念与现代竞技精神背道而驰，再加上这一代的馆主经营不善，导致道场人才凋敝，一度濒临破产。 由于上述原因，浮舟道场在本地也名声不显，罗素还是在网上偶然看到专业人士的推荐，才最终选择了这家略显小众的剑道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坐了半小时的电车来到浮舟道场。 在前台简单地登记完身份，并缴纳了一笔不菲的报名费，罗素当即被热情的馆主亲自迎进了道场内。 浮舟道场的当代馆主名为石川一矢，是一名矮壮敦实的中年人。 他蓄着一圈浓密显眼的络腮胡，头发犹如狮子的鬃毛般蓬松卷曲，虬结的肌rou把宽松的武道服撑得鼓鼓囊囊，抱胸而立时好似一块方方正正的花岗岩。 此刻，这位石川馆主脸上露出一副极其破坏形象的谄笑，拍着罗素的肩膀夸赞道： “听你的口音，是大新来的留学生吧？现在有闲心修行剑道的年轻人实在不多了，比起打打杀杀，大家都对赚钱更感兴趣呢……嘿嘿，其实我也是。” 罗素随口编了一个对苇原古武术感兴趣的借口，并且表示自己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杀人术，言谈举止就跟得了中二病的业余爱好者没两样。 听了这话，石川笑意更甚，他一口答应了罗素的请求，随手从墙边的武器架上取了把竹刀，便开始在道场中央的木地板上挥舞起来。 “这几招如何？” 演武完毕，半滴汗也没流的石川又热情地凑近了罗素。 坦白说，石川的这一套剑招兼具了迅疾与精准，看起来既流畅又潇洒，如果是个普通的中二病，肯定已经两眼放光地开始拜师了。 而罗素沉吟了几秒，认真回答道： “虽然我是个外行人，但也能看出这些招式对实战来说过于花哨，石川馆主，你演示的真是古代杀人术吗？” 石川脸上的笑容一僵，貌似无意地岔开了话题： “罗老弟，你平时在学校有被同学霸凌过吗？” “没有。” “那你有仇家吗？曾经惹到过附近的极道人士？” “也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学习杀人术呢？如果想在舞台上扮演帅气的武士大人，以此赢取女孩子的芳心，我刚才演示的剑术才是最佳选择哦？” 说这句话的时候，石川紧紧盯着罗素的眼睛。 当这名武者收敛笑容，令人胆寒的威严就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真是个敏锐的家伙……罗素心中暗叹一声，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很多东西，于是他坦承道： “我想要讨伐妖魔，为此必须掌握实战的技巧。” 听到“妖魔”二字，石川有那么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但他几乎立刻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哈哈大笑起来： “看不出来啊罗老弟，你还有一本正经地讲笑话的才能！” 随后，石川环顾四周，把好奇围观的众弟子都轰回去继续练习，自己则把罗素拉到角落，对他低声说道： “大新的古代贤人有言道：‘敬鬼神而远之’，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不过，你的眼神不像是懂得放弃的家伙，我就勉为其难地教你两手好了。” “那就多谢了，石川……师父。” 石川连连摆手： “别，千万别叫我师父。成为浮舟道场的正式弟子需要经过一年以上的考核，我不想坏了这条规矩。现在我与你只是雇佣关系，你付钱，我教你，就这么简单。” “好的，石川馆主。”罗素从善如流。 接下来，石川带着罗素来到了道场附近的馆主住宅，打算跟他详谈一番。 屋内的摆设极其简朴，但又暗藏玄机，只见石川用力按了一下某块毫不起眼的墙砖，让它翻转过来，露出了隐于墙体内部的储物格。 出乎罗素意料的是，储物格里装的不是泛黄褪色的线装秘籍，而是一块移动硬盘。 石川将硬盘的数据线连上笔记本，面对罗素疑惑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苇原无心流的理念是不择手段追逐胜利，从不拘泥于武器本身，如有必要，万物皆可为剑。” 他打开硬盘里的文件，将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呈现在罗素眼前： “百般武艺，此乃枪斗术。” 罗素看着装满硬盘的射击技巧、枪械维修、自制炸药、车辆改装等内容，突然感觉自己有可能找错人了。 这些知识确实有用，但不一定对下次任务有帮助，毕竟主界的道具没法带进噩界，他目前的计划还是以增强近战能力为主。 “那个，石川馆主……热兵器固然强大，但我觉得……我还可以兼修一点冷兵器。” 石川诧异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罗素一番，良久，他吐了口气，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也罢，既然你有自信，那我也不多嘴。这是苇原无心流的古代秘籍，包含了冷兵器时代的完整战斗体系，你就从剑道基本型那一章看起吧。” 罗素接过笔记本，正要开始浏览古籍的影印图片，石川忽然伸过一只手，朝罗素摊开掌心： “差点忘了说，这些资料只能在我家翻阅，而且我本人必须在旁陪同，所以……两小时为一节课，每节课……唔，每节课十万円。” 苇原的十万円不是个小数目，大约能买一台家用双门电冰箱，不过罗素每月都能领到八十万円的留学补贴，银行卡里也有不少存款，学上十几节课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了，石川硬盘里的学习资料都是网上找不到的好东西，这十万円一节课的收费实在算不上昂贵。 于是罗素痛快地给石川转了第一课的学费，收完钱的馆长双手一拍，露出了搞定大客户的推销员一般的表情： “承蒙惠顾！罗老弟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我会讲到你完全理解为止。” 石川显然低估了罗素的学习能力。 在“机械心智”这个技能的加持下，罗素毫不费力地在两小时内记下了苇原无心流古籍的剑术相关章节，书中的精义与要领也理解了小半。 至于剑术之外的内容，比如利用刀身反光晃人眼睛，踢沙子和扔石灰的正确时机，给火铳快速换弹的小技巧等等，他仅仅粗略浏览了一遍，没有深入学习的打算。 为了防止外人偷学，古籍上有些地方特意选用了宗教术语，还有些地方描述得含糊其辞，而罗素每次提问都能精准命中这些关键之处，搞得石川误以为他本就有一些剑道理论的基础。 学习了新知识，自然要实践一番，下课之后，罗素跟着石川回到浮舟道场，借用道场的设备训练到了下午。 他对着打击台上的人形剑靶挥舞竹刀，一开始还是动作生涩、错漏百出的门外汉，小半天过后，就已经飞速迈入了手眼合一、步伐协调的登堂入室之境。 接下来，罗素又提出与道场中的弟子进行稽古，也就是着甲的对抗性训练，很快打出了极其惊人的战绩，彻底压制了所有修行时间不到一年的弟子，俨然达到了剑道二段以上的水平。 真正的兵击并不是朝着敌人挥舞武器这么简单，其中涉及抢占中线、距离把控、招式选择、攻防转换、心理博弈甚至几何求解，初学者往往要花费数月训练出肌rou记忆，将很多决策流程化为本能，然后才能在实战中发挥出来。 但罗素不需要肌rou记忆也能轻松实现相同的效果，因为他的大脑可以同时进行大量决策，如果在对手攻击的瞬间开启思维超频，更是有余裕看清攻击轨迹，进而采取相对最优的应对方式。 拥有机械心智和思维超频这两个技能之后，哪怕运动神经不发达的愚钝之人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这就是超凡力量对勤学苦练的降维打击。 顺带一提，最适合这两个技能发挥的运动项目其实是电子竞技，不过罗素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 他与气喘吁吁的对手互相行礼，正式结束了最后一场稽古。 换下护具之后，罗素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逢魔之时将至，是时候跟魔法少女组队讨伐妖魔了。 收获极大的罗素与石川道别，约好明日再来，他在离开浮舟道场前，又随口问了一个问题： “馆主，你为什么会如此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石川挠挠头：“我之前就说过了啊，罗老弟，普通的年轻人可没有你这样的眼神。”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眼神里透露着钢铁般的坚定意志？” “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神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傲慢。” “……多谢夸奖。” 罗素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