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师
“祂自旧梦中来，予万物生灵以希望…”平淡的语气，虔诚的祷告词，金色的阳光，跪倒的信徒，洁白的神像，近乎定格的景象之间，唯有一道年轻的身影背对神像，缓缓举起双手。 片刻静寂，而后嘈杂，无数白鸽自天边而来，口中衔着的枝叶之上带着早晨最为纯净的露水，它们环绕着那道身影，白羽轻颤间，晨曦在水汽的折射下映出一道虹桥。 “赞美吾主，司掌日月轮转的无上之人，我等在此卑微地乞求，恩泽万千的赐福…”矇昧无知的信徒一遍遍地跪拜，主持礼拜的少年默然离去。 …… “戈利！终于等到你了。”修身的剑士服，细长的银剑，金色的长发高高盘起，是英姿飒飒，可那略显孩子气的面容，却是娇俏可人，而将以上的事物相加，便是一位如银杏叶一般，青春洋溢的少女——黄金般璀璨的色彩，刀锋般锐利的轮廓，丝絮般柔嫩的质地。 “殿下，”被唤作“戈利”的少年向着少女微微行礼。 “真是的，明明叫我名字就好了。”少女名为苏珊娜，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公主殿下，因为是国王与情妇所生的私生女，所以她的姓氏，并非王族的“布莱斯”，而是她母亲的“波洛卡”。 “这不合礼数，”面对一边说着，一边凑近的少女，少年只面无表情地说道，似是对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视若无睹，“还有，太近了。” 许是年龄的缘故，两人身高相仿，少女无需抬头就可以直视少年灰色的双眸。 “我不管，我就是要听你叫我名字。”苏珊娜轻轻抿了抿嘴，是有些不高兴了。 “波洛卡殿下，”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女仆小姐终是忍不住开口了，“请您不要再为难多布莱斯冕下了。” “知道啦，贝莉，戈利他才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呢。”少女说着，侧身望向女仆贝莉，贝莉不只是她的女仆，更是从小就同她生活在一起的玩伴，对她来说，贝莉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 是离得太近，当少女转身，温热的鼻息自少年面颊掠过，让他一下子注意到了，那被他刻意忽略的芬芳，理智告诉他应该屏息，可身体本能的反应却是难以抑制。 若是再靠近一点，是不是就能更加深刻地感受呢？他是这样小心地隐藏着内心的渴望。 “来练剑吧，”少年不露声色地收回发散的思绪，对着少女轻声说道。 尽管是同龄，但少女在用剑方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师从来自大陆北方的剑圣，仅仅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便成功出师，若不是太过年轻，剑圣的名号早就易主了。 因此，少女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少年戈利的剑术老师。 “欸，别这么严肃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老师呢。”少女望着少年那张表情严重匮乏的脸，稍稍歪头，露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请，开始上课…”少年似是不为所动，可在少女苦着脸，自腰间抽出佩剑时，他才悠悠地把说了一半的话接上，“苏珊娜，老师。” “好的！”分明是听过无数遍的名字，可从他口中听到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这让她一下子鼓足了劲儿，但是，有一点是必须要声明一下的，“所以说，‘老师’这两个字是多余的！” 少女的模样让少年的嘴角止不住地漾起几丝轻浅的笑意，只是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你说过的，只有用剑术赢过你，才能出师，所以，开始吧，老师。” “我现在反悔了不行吗。” “身为学生，自当遵从老师。”虽是这样说着，但少年显然是心口不一。 “你是算准了我绝不会放水吗，”少女望着双手持剑的少年，轻哼一声，而后亦是抬起了手中的剑，身周气息猛然一变，无形的压力落在了少年身上，她一声低喝，“小心了！” “铛！” 金戈相击，没有正面的角力，有的只是荡剑卸力的技巧。 她擅长刺剑，自那狭长的细剑可见一斑，剑势疾而险，以攻代守。相较之下，他只一味地以制式长剑格挡，试图于她潮水般的攻势下寻找反击的空档。 忽的，少女剑势突变，似是隐去了锋芒，顺着少年的剑身缠上，看似舒缓了攻势，却是予人以如芒在背的感觉。 少年竭力压制颤抖的剑身，但少女怎会错过这本就是由她制造的战机，翻腕、欺身、荡剑，于无序的剑轨中飘过。 “飒！” “你输了。” 少女的剑锋停在了少年的颈侧，没有一丝颤抖，恰到其分，收放自如。 “不要只顾防守，试着向我攻过来。” 少女对剑术总是格外认真，少年闻言也不多语，只是后退一步，重新端正架势，主动向着少女挥出一剑。 “铛！” …… 一场酣畅淋漓的练剑，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日常，剑与剑之间的碰撞，那扣动人心的清响，伴着挥洒的汗水，青春的光彩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样的日子将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 远远地，年轻的女仆静静地看着，那两道充满朝气的身影，模糊的影子不时交错。 忽的，眼前的光线一黯，她抬头望去，一只乌鸦自空中飞过，细密的羽毛在阳光下映出紫黑色的光泽，微风拂过耳畔，带起几分凉意。 “入秋了啊……” 似是感慨，亦似哀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