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普通人

    斯穆克，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坐落在神圣的多布莱斯教国的最东部。在这里，常年笼罩着灰色的迷雾，予它以一种神秘的色彩。

    斯穆克的雾是有生命的，自黄昏开始至子夜最浓，直到黎明，随着晨曦的出现，由浓转淡，于正午时分，彻底消散，而后，又是黄昏，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铛...铛...铛...”弗洛克里大教堂的钟声响了六下，淡淡的雾气似方睡醒的孩童，蹒跚无声地掩去了落日的余辉，虽是昏黄，可天色似在一瞬间，便黯淡了下来，斯穆克的居民相继停下手上的工作，借着路灯朦胧的光亮，回到温暖的家中，享用家人精心准备的美味的晚餐。

    “哒…哒…”是轻快的脚步声，加绒的厚布靴与石板路相碰，清脆的声响显露出皮靴主人内心的欢欣。一个稚嫩的身影奔跑在渐浓的灰雾中，沿着一条古老的窄巷。窄巷走到尽头，似是条死路，可它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忽地一个转身，方知这是一处拐角，前方，是一条幽深的街道，两侧人家的门户多是紧闭，它轻车熟路地走近，推开其中一扇。

    “嘎吱~”古旧的木板门响了一阵，吊灯明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内的布置，摆放整齐的桌椅，棕红色的木制地板，一个吧台前有着三张高脚凳，吧台后是一个透明的酒柜，这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小酒馆，从各种角度去看，都只能得出“十分普通”这样的评价。

    “欢迎光临，多布莱斯先生，”黑发的青年站在吧台的后面，用手中的布轻轻擦干方洗净的玻璃酒杯，看向来人，面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看样子，是有什么好消息要与我分享吗？”

    它轻轻地摘下头顶的毡帽，其下是一副稚嫩的面容，罕见的银灰色头发带几分自然卷，灰色的眸子是少有地于冷漠中流露出几分情绪，与那略显病态的苍白面色形成鲜明对比，柔弱中带着远超同龄人的坚毅。

    这是一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少年。

    “一杯’薄荷‘，”被唤作“多布莱斯”的少年坐上高脚凳，脚尖够不到地板，只能在半空中轻荡，“只是得到了祂的认可罢了。”

    “这样啊，”青年熟练地调制着无酒精的饮料，信手转动长勺，轻拍手中的薄荷叶，举手投足间尽是艺术，“虽然我不是祂的信徒，但还是祝贺你了。”将酒杯推至少年面前，青年自吧台下拿出一本古旧的书，而后随意地坐下。

    “普通人的话，现今的教会并不安宁。”少年轻轻摘下手套，显露出手背上一个淡金色的印记。

    圣痕，身为祂代行者的证明。

    少年的双手略显枯瘦，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酒杯，稍提、轻晃，冰块与杯壁碰撞，落入耳中的脆响是有几分清凉。

    “普通人…”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咬住一块冰的少年，轻叹，“是啊，我只是个普通的酒馆老板，被教会庇护着，也不敢随便说话…”

    少年闻言，双眸微合，先是沉默，而后一口将夹在后槽牙间的冰块咬碎，放下空了一半的酒杯，低低地说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来了。”他自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轻轻地置于吧台上。

    “那这杯就算是我请你的吧。”青年将金币推回，其上反射的灯光灰暗了一瞬，就像是快放的日蚀，太阳的光辉被沉寂掩去。

    少年的目光波动了一下，没有言语，只收回金币，而后跳下高脚凳，重新戴上毡帽，将手套揣在兜里，转身离开。

    “欢迎下次光临。”

    青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少年的脚步微顿，终是推门而出。

    “呼…”吐出的气在面前化作水雾，混杂在斯穆克的灰雾之中，少年紧了紧衣领，“真冷啊…”

    “哒…哒…”清脆的脚步声再次回荡在街道上，只是不复来时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