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巨兽之中
他们离开了怪物的口腔后，齐星感觉她的脚底就没有舒服过。 特别是来到喉管，管壁四周都附着黏黏糊糊的透明液体。她每走一步，黏液就脚趾缝隙间蹿出来，一点都不清爽。有时还会发出噗噗的声响，让齐星非常想穿上鞋子摆脱这个尴尬的声音。 “所以说特斯卡，你是智人吗？”她继续了先前的提问。 “不是。”特斯卡走在齐星的前方，“我可能算是人造人这种东西吧。” 人造人？齐星觉得这种词汇从前好像只会出现在电影和小说里。 如果说，她曾经在机器人展上看过仿真人的美男美女机器人也算是“人造人”的话，它们外表的确是很好看也很逼真，不过一旦做动作或者脸上变换什么表情的时候，就是有股僵硬和不自然的感觉。 而像特斯卡这样的，她从来没见过。 虽然他的脸庞也很精致——他的睫毛长且浓密，显得他的金色的圆眼睛十分有神；鼻子高挺，嘴唇透着粉色，嘴角微微上扬，脸的外轮廓棱角分明……可以说是十分俊美。 除了多了那个能踢破地面的特异功能外，更不一样的是特斯卡的表情神态、说话表达的方式，甚至连呼吸时胸廓的起伏都十分自然。 如果他不表明身份，齐星都还以为和她一样是人类。 “人造人……那制造你的是智人？”齐星问道。 “应该是的，我的身体也只有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生物才能制造出来。” 齐星一听到自己是属于“最聪明的生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在休眠前是一个生物学专业的大学生，但在班上成绩也是一般般，称不上是聪明。有时还会被老师点名重新写论文呢…… - 两人来到一个分叉点，在他们面前有两个“管道”。 右侧带rou色疙瘩的管道口看起来很软，感觉是会张开和收缩的样子。而左侧这条的管壁上有层白膜，在薄膜之下能看到透出来的暗蓝紫色血管。 “走这边吧，小心一点。”特斯卡很坚定地走向左边的路。 左侧这条路的地面有轻微的震动，上面的黏液比刚刚他们走过的喉管更加多，且看起来还更黏腻。 “好。”齐星踏进去后的第一步就觉得这脚下更加恶心了，抬起脚还会拉丝。 她闻到这儿还多了一股臭味，只能捏着鼻子接着说，声音闷闷的：“那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建筑里呀？” “因为我在里面是负责治疗和监测休眠的生物的工作。”特斯卡放慢脚步和齐星并肩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这么熟悉她的身体构造。 齐星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你是什么时候在里面的？” “如果要按我还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时间来算的话……我记得前辈说过，我是在公元3395年左右的时候被智人运到研究所，当时的我还只是一个光秃秃模子。而我被正式激活的时候是在公元3401年了。” 她有些惊讶，特斯卡居然有两千多岁了！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旧。 “3395年的时候你被智人运到那里，不就说明那个时候的智人还是存在的呀？为什么现在世界上就只剩下我这一个智人呢？” 齐星想不明白，人类的数量那么大，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啪嗒啪嗒…… 啪嗒……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两人听到后互相对视了一下。 “先过去看看？”特斯卡提议。 他们立马快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地面果然有一些鱼躺在地面上在跳动。 特斯卡观察了一下，弯下腰，捡起了地面上一条还在挣扎的灰色的鱼，继续了先前的话题：“其实我被激活的时候，如果不算在研究所里休眠的智人的话，其他的就可能消失了。” 他拿出了身上的银色小刀对着鱼的皮肤刮动，一片片鱼鳞逆着刀锋飞了出来。 “关于智人消失这件事我也是从前辈那儿听来的，说起来也是很奇怪…” “在3400年4月14日，研究所收到了来自智人的一条命令，在里面工作的人造人除非在危急情况之下，不能离开研究所。” “等等，研究所里是只有人造人吗？”齐星打断了他。 特斯卡点了点头：“嗯，前辈说大部分时间是的，偶尔会也有智人过来待一两天就走了。” “所以他们平常就是通过电脑命令来给人造人吩咐工作咯？” “差不多吧，其实是通过中枢系统来下达指令的，不过你理解成电脑也可以，就是一个巨型计算机。” 接着他用刀划开了鱼肚，用手指撑开，细致地掏出里边的内脏，继续说道：“智人下达完指令后，研究所的中枢系统就突然出现了故障，故障期间还有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波说要改变历法为新纪年。” “所以你说的新纪年1年其实就是3400年。”齐星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为什么智人还要特地去改变历法，有必要吗？ 特斯卡点了点头：“那个声音消失没过多久，研究所的网络机房突然自燃了，当天消防系统也因为中枢系统的故障没有响应，等到人造人赶去机房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很旺了。” 这天发生的事也太多巧合了，巧合一多起来就肯定有问题。 低着头的齐星皱起了眉头在思考些什么。 她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抬起头一看，却发现特斯卡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鱼尾拎起来，并抬起他的左脚对着鱼。 “等等！等等！你这干嘛呀！”齐星上前阻止了他。 “我烤鱼给你吃呀。”拿着鱼的特斯卡歪着头很不解地看着她。 齐星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要从脚底喷火去烧这条鱼？” 这个做法好像让她在吃他的脚气里诞生出来了的烤鱼……怎么看都感觉很怪异啊！ 他还眨着他圆溜溜的眼睛，显得十分天真，好像根本没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阻止他这么做！ 齐星内心抓狂。 “你猜得没错。”特斯卡像听到了自己的学生讲出了正确答案要奖励她一样，他的脚底立马就喷出了火焰。 那条被他手指捏着的鱼在几秒钟后就被烤好了，散出了鱼rou独特的鲜香味，还有点点滴滴的rou汁滴了下来。 特斯卡把烤好的鱼递到了齐星面前，她闻到迎面而来的香味后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好……好香啊…… 齐星看着鱼有些犹豫。 就……当作不知道这条烤鱼是怎么做出来的，只看结果，只看结果就好了。 她最终还是受不住诱惑接过了鱼，闭上了眼睛，咬了一大口。 “嗷呜！”肚子饿起来吃什么都是美味的！ 齐星满意地嚼着鱼rou，嘴里的rou还没吞下去就继续问特斯卡：“那……机房之后怎么样了？” 特斯卡往前走了几步又从另一处捡了一条鱼：“灭火后，前辈们发现机房已经烧到无法修复的程度了。本来他们都觉得智人肯定过不久会来研究所修复的，可没想到自从那天以后外界的智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额，但这也不好判定智人消失了吧？”齐星觉得特斯卡的话有些偏颇，这顶多能说研究所断网的原因，但是外界的智人不一定因此判断没有了呀。 “所以我说的是‘可能’”特斯卡拿着鱼转过身，“再怎么想，我觉得智人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他们的科研成果的。但他们这么多年不来这里，不也代表智人肯定出现了问题吗。然而本来剩下的智人……你也看到了今天的状况，存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你了。” 原来在水下看到的那些尸体果然是她的同类…… 齐星内心有些复杂情绪。 其实特斯卡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既然研究所对于人类那么重要，的确是不可能突然在一天内就立刻放弃了所有在里面研究的成果，至少也会去取资料什么的…… 那或许今天那些黑甲人要抓她，说不定是智人要她这个“研究成果”？ 齐星内心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那刚刚看到的黑甲人也或许是智人？” 特斯卡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些黑甲人开了一艘破冰船入侵到我们的区域，我们负责安保的人造人一出去就被船上的黑甲人给攻击了。” 他继续在脚底烤鱼，眼睛里反射着的火光：“如果真是回来的智人，他们入侵后没必要第一时间杀了我们研究所里的人造人……而刚刚我扫描了他们的躯体，里面的结构全是金属及电路板。” “他们和你一样是人造人？”齐星瞪大了眼睛，那些黑甲人在她眼里只是像真人穿了防护盔甲而已。 特斯卡咬了一口鱼rou：“或许是，但他们似乎又和我又不一样，我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至少我知道我记忆体里所有的信息是没有那个黑甲人的资料在的。” “唉，人类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了吗……”齐星眼眸垂下，看着手中已被她肯成骨头的鱼。 话音刚落，在管道里传来了与地面的鱼跳动的不一样的声音。 特斯卡立马转过身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把齐星护在了身后。 “噗啪……噗啪……噗啪……”声音越来越近。 齐星看到远方的黑暗处好像有个轮廓模糊的物体，正微弱地反射着他们这边的幽蓝的灯光。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不是吧？在鲸鱼的体内还有什么活物能像我们这样行动的？ 特斯卡微微俯下身，双眼紧盯着前方，作出了战斗的姿势，准备应付那即将从黑暗里现身的东西。 齐星手上也拿着鱼骨头藏在身后，心想万一要防身的时候，可能也有个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