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话:外界人的遗憾
直接跟去幕后组织的大本营是否太无谋太武断太冲动了呢?坐在疾驰的电车上,我一面思考这个问题一面心不在焉观看窗外飞退的风景。似乎自我来到外界并遭遇外界人给我带来的麻烦之后,时常徘徊在谋定后动和积极行动的矛盾之中,而情形也暂时没有明朗到给我判断我的方式方法是否正确的时候,所以在遇到突发事件和线索时,我常常是被动地被事态推着向前行走。 此刻等待阴阳玉的信号便是如此,若非人偶的造型对幕后组织而言太过诡异、且在外界人眼里的价值远远谈不上和古董物品比肩,事实上将类似蓬莱人偶的小东西交给夫道甘让他为我开路才更为恰当,因为人偶上有着我经年累月所积攒下来的某些十分方便的小法术,比如视角转移和红外或紫外探测等技术,阴阳玉并不具备此类方便的条件,我只能通过匆匆留下的信号法术来判断阴阳玉的位置和周遭的大致环境。 唔……要是让夫道甘去和幕后组织交易华丽的小人偶,想必会让幕后组织立刻提起警惕,阴阳玉至少外观上更像传统的日本古物。 电车走在东京的外环线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疾驰,我将许多区域的位置和特征浏览了大概,再对比过阴阳玉的信号位置变化,大致确定不会跟丢,于是暂时放下了心思。 拿出电话,犹豫了一会,找到雅子的号码,按下发射。 “办好了吗?”我问道,她当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已经回家啦,中村叔叔把手续都办好了,谢谢你的关心,爱丽丝。” “哦……别忙着谢我,我可是有特别目的的。”也许因为心事重重、也许因为初见时的杀意,我始终无法用普通友人的方式来面对这位犯下了大错的奇怪女子高中生,至于她踏入了修行人行列以至于将一个虚幻的我视为神灵是否也在因素之中,我对此仍感到茫然。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妙,我不介意,而且很高兴。” “你的梦魇呢,啊不,别对我说,修行是属于你个人的隐私。” “好、好吧……可、可我认为不应该向神灵隐瞒。” “不,这也不全是隐瞒的问题,神灵不会对你一天上几次厕所感兴趣的,每个人都有不必向外人提起的小秘密,修行人在内心遭遇的某些问题也是如此。” “是这样吗……” “也许是吧……我没有修行上的老师可供参照,如何指导修行大概只有真神能够提供帮助。” “能够遇见你我已经很满足啦,这样说或许不恭敬,但是我不需要别的神灵。” 创造出这门修行法的神奈子小姐会伤心的呀……我胡思乱想了一会,然后转入正题,“中村健、阿妙的父亲在你身边吗?” “中村叔叔很忙的,何况他又还要为阿妙的事cao劳,为我办好出院手续又把我送回家,他就离开了。” “这样吗,你应该有他的电话号码,发给我。” “你这是、找到了什么吗?” “暂时没有,不过我遇见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想要问一问他,今天晚一些有时间的话我再告诉你。” “好的。” 相互道别挂断了电话,不一会,一串号码发到了邮件中。 按照邮件中的号码拨通电话,“早安,阿妙的父亲,中村部长。” 他似是迟疑良久在回忆我的声音,“是你啊,爱丽丝小姐,有问题吗。” “是这样的,我今天打听到一些、嗯情报,也遇见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什么?” “这之前我想问一问,你身为东京的警察长官,有过对区域内的各种邪教团体的统计吗?” “……有,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做类似的工作。” “类似的工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建立档案。” “有关邪派团体的档案资料?” “对。” “有空干这项工作干嘛不直接出手把它们打掉……”我干脆地吐槽道。 中村部长没搭话,似乎有难言之隐。 “对付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应该没有官方阻力可言吧?”我说,“宗教事业从来都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一言难以尽述,”阿妙的父亲回道,“从现实上来说,合法或非法宗教的区别只在于是否被官方认可,其余方面几乎都是一样的。” “嗯?”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中村部长的意思,“宗教的经营模式和人群基础?” 他也嗯了一声表示承认,“每个团体都是由人构成,一旦团体势大到一个可怕的程度,打击它们就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提上日程的任务。” “哈?” “社会需要的是稳定,如果某个群体的危害不够彰显,打击它们却引发更严重的群体事件,这样的后果谁都不想看到。” 更重要的是官员不想看到吧,我心想,影响选票和升迁嘛。 “你们这些外界人想得太多所以处处消极。”
部长大人叹口气,“你说得没错,”然后他方才想起问我,“爱丽丝小姐需要那些团体的统计数据?” “我刚刚机缘巧合参观了东京众多邪派团体中的一个,这个有些特别以后有机会再和你细说,我想知道东京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团体。” “哦、本来那是属于组织犯罪对策部的业务,”他说,“我正巧也了解不少,在东京一地之内,至少算是半常驻以上的非法教派团体,被登记在册的大概有三十家以上。” 这个数字不少,也不算多,总之不超乎我的预计,“被你们登记过的就有三十多,没被发现或是关注到的呢?” “不超过五十。” “哦,”我算是有了个大概印象,“另一方面,正规合法的宗教组织有多少?” “仅本土神社数量就几乎超过非法团体,再包括基督教堂、寺庙、清真寺和其他合法小宗教团体,合法的团体组织数不胜数,具体数据得去文部科学省查。” 从中村健透露的大致数据来看外界的宗教业其实依旧发达——不论合法还是非法——神奈子小姐却几乎不再有正经的信众,这是个极其诡异的现状。 “言归正传,我想知道非法团体是否闹出过神秘案件?”我接着问。 “要说扑朔迷离的案件,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但是不能断定犯案人或团体是谁。” “听说几年前千代田区有一起灭门案,被灭门的是某个没落的古老家族。” 大概是在回忆,他过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回答,“有这回事,后来有一家教派宣称对此负责。” “我刚刚参观的布道现场应该就是那家,”我告诉他,“从个人角度讲,我相信那家教团不是真凶。” “您的眼光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要独特,”他说了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我当年参与调查了那起灭门案,专业地说,没有任何可用的线索,即使后来出了宣称负责的视频资料,也很难仅仅通过一个被衣物严密包裹的人影去查清幕后人是谁,后来又接连发生许多刑事和治安案件,限于警力不得不渐渐将灭门案尘封。” “看来你们的确没有线索,在别人的介绍里,我以为暴力机关无所不能呢。” “集中力量的暴力机关近乎无所不能,但现实里不可能把所有力量倾注到一件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