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四个愿望
终究诗意还是没能拗得过任爸爸和任mama。 在第二天便踏上了飞往美利坚的航班。 从那以后，任家的别墅紧锁，再无人回。 和季深深走不同，那天之后，季简年依旧是照常报读书，写作业，该玩就玩，该学习就学习，好像诗意的离去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除了他的话更少了，更沉默了。 盛夏好几次都看着饭桌上儿子冷静而淡然的清瘦身影，劝道：“如果有缘分自然会再见，你只有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在重逢时底气十足地拥有她。” 季简年依旧是神色淡淡：“嗯。” 答完之后，便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盛夏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是无奈叹了一口气，给他夹了他喜欢吃的小牛排，怜惜满满：“多吃点。” ……………………… 那天，是他第一次看到小恶魔真的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在了他的手上，冰冰凉凉的。 那天，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小恶魔在撕心裂肺地说完那些话之后，毫无征兆地晕倒在所有人面前，然后任爸爸紧张地去拿心脏起搏器，动作熟练地给她做着复苏术。 那天，他第一次知道看起来无忧无虑无敌强悍的小恶魔患着病，一种远比季深深先天性心脏病更严重的病。 那天，任爸爸红了眼睛，对着季简年说谢谢，谢谢他照顾自己女儿，给了她快乐时光，他也希望小姑娘可以一直和他待在一块。 但是，生命更重要。 那天，他坐在床边看了她一整夜，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并不安稳的睡相。 那天，她半夜突然惊醒，很平静地要他陪她看星星。 他说：“好。” 那天，果真是繁星满天。 “如果不久后有一天，我的生命走到尽头，请你在看着这些星星的时候，可以想起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六岁，语调清浅而又平静，说着关于死亡的事情。 他亦如此，只是侧身抱着她，视若珍宝。 “好。”他答。 “如果我有幸治疗成功，得以延续生命，看到星星时，我会想你，你可以忘记我。” “好。”季简年的嗓音淡淡的，抱着小女孩儿这个时候已经纤瘦下来的背，两行清泪无声划下。 而在他的怀里，同时。 诗意泪流满面。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howiwonderwhatyouareUpabovetheworldsohighLikeadiamondinthesky……” 两道童声同时响起，同时哽咽，同时泪流。 诗意走的时候，季简年没有去机场送她。 那天，晴。 清晨的阳光在书桌前xiele一地，暖暖的，他提笔的手却冷得颤了颤。 “小恶魔走了。” 他颤抖着写下这一句话之后，浑身仿佛冻得打了一个激灵。 他赤着脚关了窗，又关上了门，把空调开到了33度，披上了羽绒服，双手都依旧冰凉。 他又去衣橱拿了一双毛绒袜，安安静静穿好，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粉粉红红地一团看着他，笑得狡黠。 他的声音放轻柔了一些：“进来之前要先敲门，男女有别，虽然现在还小……” 她笑得眉眼弯弯，看着他的某处：“嗯，是还小。” 她咯咯咯咯的笑着，笑着笑着身影就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小男孩儿眼里划过一丝柔和，涩涩的柔和，继续回了书房，翻到刚刚下笔的地方，提笔继续。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给了我家境，头脑，长相，很多同龄人或者大人想要的一切，只是拿走了我的小恶魔，可能是昨夜一晚没睡的原因，我的左胸膛有些闷闷的疼。” “六岁到十岁的四年生日，我都只许过所有人安好，小恶魔安好两个愿望，上帝可以满足我存下来的四个愿望吗？” “第一个，希望小恶魔治疗顺利，早日康复。” “第二个，希望小恶魔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第二个愿望想了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秀气的眉头蹙了蹙，接着写到。 “第三个，希望小恶魔长成大恶魔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第四个，可以把我以后所有的生日愿望都变成一个吗？我希望重新遇到小恶魔，在我长大之后，未长大的时候，一切时候，重新遇见安好的她，哪怕她可能会变因为治疗变得难看，可能会——” 季简年执笔的小手再次狠狠地颤了颤，他站起来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字典，在注音表上一页一页地翻，翻到了“W”开头，然后查到另一个词，一笔一划端正地写在刚刚断掉的地方。 “可能会忘记我。” 这句写完之后，他起身，想把字典关起来，却很意外地翻到了后几页。 翻到了“我”字的解释，翻到了一个注词。 我爱你。 他看到，在这个词语的旁边，螃蟹一般张牙舞爪地写着一句话。 年糕，你好笨。 是啊，年糕，你好笨。 季简年勾了勾嘴角，神色柔和。 放回字典之后。 他接着写道。 “1314天，小恶魔，再见。” 他正好合上自己的日记本，想了想，在最后批注了一句。 “虽然记日记是个好习惯，但是没有意义的日记不写也罢。” 最后句号的落笔，他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弯弯的三笔。 笑脸唇角刚好画到这一页的页码。 第1314页。 季简年合上自己的日记本，放在了书架最上方的柜子里，上锁。 一锁十年又十年。 当然，这是后话。 …………………………… 而城市另一端的机场，一辆飞往马萨诸塞的航班呼啸着冲上云霄。 平稳飞行时，大朵大朵柔软的云朵就在飞机下方，仿佛触手可及。 偶尔的间隙里会露出一点点城市里面钢筋水泥的风景。 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以及大大的“SS”相对，宛如交颈的天鹅一般的盛世华府logo。 昨天晚上大哭大闹之后，今天表现的平静让任爸爸和任mama都有些意外。 在知道季简年没有送她之后，面对盛夏和季繁华愧疚的目光时，她也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宝贝儿，在想什么？”任mama揉了揉小女儿的毛茸茸的头发。 “没什么。”诗意只是淡淡应了一句，便不再应，头侧向窗外，也不怎么说话。 只是在隐约看到盛世华府别墅群的时候，她朝着窗外做了一个口型。 年糕，再见。 四个字，她说得很慢。 说完之后，亦没有掉眼泪，向空姐要了一个眼罩之后便靠在座位上安静睡去。 闭上眼睛之后，她却发现，左胸腔的柔软，有些酸酸胀胀，涩涩的感觉牵扯着神经一点一点地疼。 疼入四肢五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