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荧惑穿心（四）

    燕子虞大拇指一挑，点头赞道：“嗯，反应速度不赖嘛！既然知道王上的软肋，那么事情便好办了！若要王上同意袁道去见提扶小姐，只须暗中派人将有关涅盘之灵的信物或者是消息传递给袁道，用以诱惑王上便可。至于这个信物或者是消息嘛，当然得具有非常价值，务必是真实的，而且对王上的诱惑力还得要大，否则，咱们那位大息国的九五之尊不那么太容易上套。依我看，喏！”

    说着，燕子虞将下巴扬了一扬，方向是对准楚令尹书案上那块小朱漆屏风的。

    楚令尹和楚高义同时顺着燕子虞的下巴望去。楚高义不知书案上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进来是扫了一眼，只觉得是个镂空雕刻的一小扇朱漆屏风。

    可他在转回头看向楚令尹时，明显看到了楚令尹脸上的不舍，十分的不舍。

    燕子虞当然也看出楚令尹的心思，便不再言语。意思很明显，这事情他也做不得主，主意是出了，至于舍不舍得那是楚令尹的事，与他无关。

    楚令尹沉吟片刻，道：“这一小扇本生透视格菱图是真是伪尚且无从得知，倘若便这么急切的交与王上，似乎不太妥当。此物若是赝品，那可是欺君之罪！”

    燕子虞心直口快，道：“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哪里来的欺君之罪？那本生透视格菱图本就是龟什族遗失了上千年的宝贝，你我凡夫俗子，又没有火眼金睛，哪里辨别得出真假来？让袁道献与王上不过是拿它作饵，让王上同意袁道去净月庵救治提扶罢了。”

    可楚高义与楚令尹主仆多年，十几个春秋朝夕相处下来，他太了解楚令尹的为人了。楚令尹这番话不过是托辞而已，他真正想表达的是另一个意思，那便是他根本不想把这东西献上去。

    于是，楚高义打断燕子虞，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他故意一拍脑门儿，道：“大人，您可还记得我当年在寅卯木中发现的那件浴火凤凰？这些年来，在下查找了大量的有关于龟什族的古籍，那件浴火凤凰佩，十有八九是龟什族传下来的至宝。如若我记得不错，提扶小姐好似将它偷偷赠与了袁道。那件东西应该在袁道身上，不如就用浴火凤凰吧！一来，我们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不用另外派人入宫去将信物送与袁道。毕竟，他目前乃是人质的身份，被王上扣留软禁，也不是什么人想见便见得的；二来呢，那件东西据在下多年研究，除了有解毒功效之外，好似与涅盘之灵的关系也不甚明了，即便是王上得了去，也并无多大用处。大人，您看——”

    楚令尹连连点头赞同，只要不是从他手中拿出去宝贝，那他是举双手赞同的。更何况是从袁道手中拿出来，他更是非常愿意的。

    燕子虞闻言觉得不妥，刚要张嘴，却被楚高义以眼神制止了，意思是你休要多言，就这么定了。

    燕子虞耸了耸眉毛，心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呀，你就不让我张口，也好，不让说便不说。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三个人又研究了一下细节，比如派谁去与袁道通信，怎样向王上进献浴火凤凰，由谁向王上暗示袁道藏有宝物的消息等等细节。

    足足商量了有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子时都过了好久了，燕子虞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起身告辞要回去休息了。

    楚高义与燕子虞告了退，各自回去睡觉。

    楚令尹又瞪着双眼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唤来影子卫，好生吩咐了一阵子，才回后院去休息。

    当袁道听到一名小厮附在他耳边将提扶有难的消息说给他听，他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撞翻了椅子，打翻了茶碗。

    道里此时给一只兔子喂了药，正端着纸笔在全神贯注的记录兔子的反应。耳中只听袁道猛然站起撞翻椅子的梆梆声，打烂茶碗的清脆响声，便头也不回地叫道：“你个臭小子干吗？眼睛看不见就老实点儿，别到处乱跑！想起来这事儿，老子就头痛，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干吗非要学归嬉那混蛋的样子？嗯？人家归嬉那是意外伤残，你可好，整个儿一个自虐成残！你别耽误老子的正事儿！若是一个月之内找不出让你双眼恢复的好法子，你小子便等着一辈子当瞎子吧！哼，想想老子就来气，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混帐王八蛋，傻不傻尖不尖的玩意儿！为了一个女孩子，至于的么？你是真真想气死你老爹呀！”

    这些日子以来袁道已经对道里的唠叨习以为常了。索性随他骂去，反正挨骂又不掉块rou！他就从来没后悔过，反倒是一直在希翼着道里能将他的双眼治好，以此来与息国公做交换条件，求他看在能让他的亲生儿子恢复健康的份上，赦免了提扶。

    袁道却从未想过，即便是他能治好长公子归嬉的眼疾，息国公也不会答应赦免提扶的。旁人或许可以，但他袁道却是万万不能的，这涉及到王室的尊严。

    袁道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繁杂，人心叵测，他把事情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楚令尹派人买通的那个小厮将话一板一眼的传给袁道之后，轻轻的退了出去，暗自高兴，只带了几句话，便能得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比他一年的俸禄还要多上一倍呢，当真是飞来横财呀！他出了门，从怀中取出银子放在口边是亲了又亲，然后，将银子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哼着小曲儿换值去了。

    小厮正走到乾坤殿侧殿的大门边儿，一只脚刚要迈过门槛儿，他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似乎有人影儿在自己身边晃了一下。可是，左看右瞧也没瞧见半个人影儿，乾坤殿中依然是静寂无声。

    他一只脚迈出了门槛儿，越想越得意，将手放在怀中又想将十两银子掏出来看看，哪曾想手在怀中掏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

    吓得他一下子从喜悦跌落到惊恐，大叫了一声鬼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燕子虞坐在一株梧桐树上，手里掂量着那十两银子，自语道：“小兔崽子，谁的银子都敢收！这后宫之中的歪风要不杀一杀，当真反天了！老子叫你传个话儿而已，还敢狮子大开口敲老子的竹杠！给你一两你嫌少，这回叫你一个大子儿都捞不着！要不是袁道那小子认得老子，才不用你这兔崽子传话儿呢！”

    袁道从脖颈上摘下浴火凤凰，放在手心儿里摸了又摸。他手上的浴火凤凰根本不是从前在提扶手中的模样，根本没有一丝宝物的样子，黑漆漆的，便似小摊上用树根雕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十个刀币都没人要的东西。

    袁道也一直不明就里，自从这只浴火凤凰提扶送给了他以后，便渐渐的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它在提扶身上时晶莹剔透，光彩夺目，流光溢彩，非常诱人。即便是不懂得鉴赏之人也能看得出这东西绝非凡尘俗物。可是，提扶给了他，他贴身挂在脖颈上，不到二十四个时辰，便变得乌漆麻黑的，哪里还有一丁点玉的光彩？

    也正因如此，袁道数次受刑，数次被搜身，那些贪婪的宫人或衙役们从没打过他脖子上这块浴火凤凰的主意，反倒都笑话他太穷酸，怎么能将一块烧焦了的破木头宝贝似的挂在脖子上？

    袁道也不以为意，在他心里不管这浴火凤凰是宝贝也好，是木头也好，那是提扶送给他的，在他心中那就一定是无价之宝，千金不换。

    殊不知浴火凤凰是龟什族的至宝，是世上难得的通灵之物，它是认得它的主人的，离开它认知的主人，它便是废物一块，以求自保。

    袁道已经将浴火凤凰反复看了不下上千次，它原本的模样是深印在他脑子里的，为了能见提扶一面，他是不会计较付出多大代价的。

    尤其在听到传口信之人言之凿凿，若不能说服王上在今日未时前去救提扶，提扶必死无疑。袁道更是乱了方寸，别说让他献上浴火凤凰，便是要他的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袁道吩咐宫婢将纸笔在书案上铺好，研好了墨，他提起笔来摸索着纸张，开始画起来。

    宫婢在一旁看着，觉得很诧异，还头一次看到瞎子作画！宫婢们好奇地看着袁道，想看看瞎子能画出什么样的画儿来。

    待袁道依着记忆中的浴火凤凰画出它的形态，旁边侍候笔墨的两个宫婢大惊失色，心道这是双眼看不见的盲人画出来的吗？怎么她们两个人亲眼看着也觉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呢？

    只见宣纸上的那只浴火凤凰栩栩如生，连羽毛都是根根清晰的，尤其是这凤凰给人的感觉，便似在火中翩翩起舞，要从纸张中飞将出来一般，令人真假难辩、叹为观止。

    她们哪里知道，火凤凰的样子已经深入袁道的骨髓里，他用不用眼睛看都是一样的，因为，他是用他那颗火热的心在描绘提扶的浴火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