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星坠

    好一会儿，顾凉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平静说道：“我没事，谢谢你把我救上来。”

    卫澈盯着这个脸色苍白狼狈的女孩，眸光闪了闪，说道：“对不起。”

    顾凉微微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天之骄子能放下身段给自己这个小孩道歉，转而仰头看向他的双眼。

    卫澈安静的看着她，双眸里的确是带着羞愧和歉意，而非做作或者是随意应付。

    顾凉心里气没消，想了一下也有自己的原因在内，加上这件事并非大事，看到草地上蹦跶的妖兽鱼，说道：“听说墨鱼rou质鲜美，我倒是没有吃过。”

    却是将落水这件事就此揭过了。

    顾凉整了整因落水又被控干水分而显得有些发皱的衣服，弯腰将被自己一刀穿头而亡的墨鱼捡了起来，走出鸢尾花丛，在乱石滩的水边处理干净。

    修士不重口腹之欲，但是妖兽的rou蕴含灵气，无论是水煮还是火烤都别有一番风味，有许多人钻研此道，还会专门去捕捉妖兽做灵膳食。在坊市，还有灵膳食酒楼，卖的都是蕴含灵气的美食，一盘菜价格高昂，常有修士节衣缩食就为这一餐。

    顾凉前世厨艺便不错，虽然不是吃货，但是谁不想吃好些？

    弄好了鱼，她转过身看来，卫澈倒是识趣，已经搭建好了灶台，还烧开了一锅水。

    顾凉心里哼了一声，却见卫澈提着那条变异的墨鱼王走过来，默默地将它放在石头上，很淡定的看着她，意思一目了然。

    顾凉斜了他一眼，把已经处理好的墨鱼放在干净盘子里，她的芥子袋里做饭的家伙还是有一套的。

    麻利的剖开变异墨鱼王的肚子，顾凉看到鱼腹里一颗淡蓝色的妖丹散发着惑人的光泽，显得格外漂亮。

    卫澈淡淡说道：“你喜欢，拿去玩吧。”

    顾凉盯了他一眼，将妖丹收进芥子袋中，继续处理鱼。

    卫澈看了一阵子，转身离开了。

    顾凉也不在意，拿着处理好的鱼走到灶台，丢了几块药材进去，白气蒸腾，药材上下翻动，香味很快散发出来。

    刚将鱼放入锅里，卫澈便回来了，淡淡看她一眼，把手上的小袋子放到小姑娘怀里，然后坐下等待晚餐开始。

    顾凉净了手，拿起小袋子一看，里面是几颗新鲜还冒着暖气的妖丹，带着火焰的气息，与她的灵根一致。看品阶，却是从筑基妖兽的妖丹，那价格并非她一个炼气期小姑娘能承受得起。

    除此之外，小袋子还是个空间颇大的芥子袋，放着一些灵草、灵果。有已经处理好的，也有新鲜刚挖下来的，都是市面上价格比较昂贵且少见的炼丹材料。

    所以，卫澈刚刚是去找给她赔罪的压惊礼了？

    顾凉抿了一下唇，想把小袋子还回去，却想到这些东西在她眼中是珍贵，对卫澈这个结丹期来说却是不过如此。加上她的的确确是受惊了，卫澈也是有心赔礼道歉，便熄了念头将小袋子收起。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顾凉想了想，侧头对卫澈说道。

    虽然赔罪礼和道歉多半是看在顾弦的面子上，但她是她，顾弦归顾弦，还是要守好自己的本分。

    卫澈看了看她，也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如此甚好。”

    ……

    天色渐渐黑了，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流水般的月华洒向整个试炼峰秘境。白色云雾不知何时缭绕在群山间，虚无缥缈，宛如仙境。

    揉了揉肚子，顾凉躺在平整的草地上，懒洋洋地将肚子里的灵气炼化，只觉得无比舒坦。夜风微凉，她吃了妖兽rou并不觉得冷，甚至还出了一身小汗。

    三级的妖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因为她和闵春晓联手都是只有跑路的命，而且市面上的妖兽rou也都不便宜。

    便是母亲纪珊，虽然不缺灵石，却也鲜少买来妖兽rou做膳食。

    顾凉又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困倦，她头一歪，看向旁边端坐的卫澈。

    少年的脸庞在月光下更显柔和温润，仿佛一块玲珑美玉，引人遐思。认真而论，卫澈的五官并没有顾弦好看，但是他的气质却让他的姿容仪态丝毫不输于顾弦，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顾凉眨眨眼，看见一个个的光点都向这个少年涌过来，那种纯净、温和、清冷的气息甚至席卷到她的身上。

    顾凉又眨眨眼，月光依旧，哪里还有深深浅浅蓝色的光点？

    但是那种纯净的气息却仍旧存在，呆在这样的气息中，仿佛置身于灵气浓郁的仙学堂修炼室。

    顾凉面容微正，她起身拿出一个软软的蒲团垫在身下，宁静心神开始打坐修炼。毕竟也在修仙界里生活了两年，修炼就如吃饭喝水般熟练，闭眼不过数十息，她已进入了状态。

    卫澈睁眼瞧了瞧她，小姑娘是有恃无恐还是胆子大？竟敢安然在他眼前入定，就不怕惊扰了修炼走火入魔？

    夜里并不平静，毕竟是试炼峰，顾凉两次将sao扰的妖兽赶跑，再修炼时，已是夜尽天明。

    雀鸟站在树梢鸣叫，清晨的微风送来花朵的幽香，皮肤也能感觉到雾气的沁凉。

    顾凉自然而然地睁眼，看到眼前晨光微开，露水尚未凝结，端的是唯美景色。

    卫澈不在，顾凉整了整衣装，收起布置在身外的敛息防御阵盘，向溪流走去。

    简单的在溪水边梳洗，站起来甩了甩手，顾凉便看见了卫澈，上百米的距离，他一跨步就过来了。

    “吃吧。”卫澈递来一枚青色果子，眉目显得很平和。

    “不喜欢？”见顾凉没有接过去，卫澈眉峰动了动。

    “很喜欢。”顾凉看了看卫澈，笑着说道，“谢谢。”

    卫澈微微抿了唇，伸手覆在顾凉头顶上轻轻揉了两下。

    “……”我不是灵兽，不需要顺毛！

    顾凉避了一下，没避得开，也就当做是吃灵果付出的酬劳，任他去了。

    卫澈刚想收回手，却微微一顿。

    他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一道美丽的金色虹光划破长空，在遥远的地方坠落下来。与此同时，天际一股无形的力量烟花般爆发开来，形成余波扩散，很快便到了两人身边，穿过两人的身体。

    卫澈修为高深，自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顾凉却被这股余波震得嘴一张，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她的身体里气血涌动，胸腹间传来闷痛，心脏一抽一抽的泛着恶心。

    卫澈将手掌拍在顾凉身后，一股温和的气息透体而入，顿时让顾凉好受了很多。

    “谢谢！”顾凉抹掉嘴角的鲜血，仰头看向卫澈，却微微怔住，目光落在卫澈身后的蓝色天空，喃喃低语道，“真漂亮……”

    仿佛流星雨一般，无数道虹光冲天而起，划破天际又纷纷坠落，甚至有些掉在两人身边。

    卫澈伸手向天际探去，一下子便捞到不少虹光，攫取下来一看，都是各种各样的法器。或者破旧或者污损或者缺了半角，上边的花纹却极其古朴大气，看一眼都会觉得连灵魂都被吸进去。

    “古修士法器。”卫澈看向那些虹光冲天而起的方向，他能感觉到许多强大的气息纷纷前来查探，那些都是乾坤派的大能者。

    卫澈看向顾凉，发现她怀里倒是兜着一个古朴漂亮的玉质小瓶。

    它只有一粒橄榄大小，瓶身带着一股清润的气息，玲珑可爱。不过观其品阶却不高，只是一二品的法器，算不得珍贵。

    “去看看么？”卫澈只看了一眼，心中留了评价，望向顾凉问道。

    顾凉拿起玉质小瓶就要将它放进芥子袋中，却怎么都装不进。

    难道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她垂眼敛去眼内异色，把玉质小瓶放进了衣衫的内袋里。

    卫澈一伸手将小姑娘夹在腋下，便向虹光冲天的地方掠去。

    他的身法自然不是顾凉这个小修士能比，顾凉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努力张开眼睛。看见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浮光掠影飞速的后退，这速度可谓风驰电掣，即便是前世坐在跑车上飙速，也没有这么快！

    金丹者，果真不同凡响。

    小片刻钟后，卫澈停下，将顾凉放到一块大石上，走上前对几位早已来到此地的乾坤派金丹修士们行礼：“两仪宗卫澈见过各位真人！”

    卫澈天才，其声明甚至盖过顾弦，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然来到别人的地盘，自己表露身份总好过被别人揪出来，到时候就是说什么都要有些麻烦了。

    这几位乾坤派的金丹修士微微颔首，有些则上前来与卫澈寒暄。以这位天之骄子之能，超越他们不过是时间问题，结交一位未来的高手，对谁来说有利无害。

    顾凉也上前笑眯眯的给门派里的长辈们见了礼，她是元婴真传，乾坤派元婴修士数十个，墨竹真君乃是其中翘楚，这些长辈还是认得她的。

    卫澈与一位金丹真人说着话，看到顾凉在一群乾坤派真人间也颇受喜欢，眼角不由敛了敛。

    小姑娘并不只是顾弦的meimei一个身份，她还有墨竹真君为师。

    那位真君向来都是护短且睚眦必报，早期又是出了名的疯子，虽然现在极少离开乾坤派，但是修仙界中也没几人敢轻易招惹他。

    修士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只是片刻就站满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往外吐法器！真稀奇！”

    “嘿！这是空间开辟！”

    “古时候有许多秘境在天地大劫中被封闭，游离于虚空。偶尔与我们的秘境相撞，便会互相融合，空间开辟，成为一个新的秘境！”

    “这个被封闭的秘境大约是个法器仓库，过去那么多年，即便品级最高的法器也被时间侵袭，我等是捞不到好东西啦！”

    “炼器师倒是能拿这些破损的法器观摩观摩，我们这些不会炼器的修士，只能站着看热闹了！”

    顾凉与长辈们见了礼便退下了，听到修士们议论，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玉质温润的小瓶。经过无数岁月还能保持完好，且无法被收纳入芥子袋中，不是打斗用的法器，也不是存在芥子空间的储物用具…它到底能干什么呢？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机缘，不管好与不好，都是值得高兴的。

    顾凉微微一笑，眼睛眯成月牙，看得旁边被师父下了命令顾着她的弟子也有些好奇了：“凉师妹，什么事这么高兴？”

    顾凉嘻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呢，料想能捡到好东西。”

    那弟子笑了笑，没接话，心道就算是元婴真君的真传弟子，说到底还是小姑娘。若真随便都能捡到好东西，好东西也说不上好了。

    空间开辟的现场里还有无数虹光仍在喷薄而出，为天空妆点上美丽的色彩，即便是炼气期的修士，都能轻易将这些虹光截下来。

    顾凉一伸手也截到一个，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铃铛，早已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她轻轻一捏，这铃铛便化为粉尘扑簌簌地从她指间掉落。

    倒是最开始卫澈攫取的那一批虹光，虽然破损，件件都还带着曾经的气息。

    顾凉走上前，发现空间开辟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一片灰蒙蒙的暗光，不断吐出各色虹光，看着倒是十分漂亮。

    虹光亦非无穷无尽的，顾凉才看了一会儿，最后一道虹光便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灰蒙蒙洞口处演化出绚丽的五色光芒，渐渐开始扩张，几分钟内便有五六丈高、四五丈宽，仿佛一扇通向未知的神秘大门。

    门后面的世界在光芒中变得清晰，它苍凉而阴暗，带着久经岁月的腐朽味，隐隐泄出古老的气息，让众修兴奋不已。

    这种封闭的秘境素来可遇不可求。

    它们都已经荒凉败落得没有一丝灵气，但偏偏就是这股腐朽的气息，往往能产生一些罕见的天材地宝。例如往生花、阴阳紫婴果，前者能保重伤之下神魂不灭，生长于没有一丝灵气不见阳光之地；后者则能令元婴刀枪不入、万法不侵，是封闭秘境的特产。

    乾坤派得知消息的金丹、元婴修士们也陆续赶来，当中只有一小部分是顾凉见过的熟面孔，更多的是陌生的真人们。

    顾弦亦身在其中，他的身边倒都是顾凉认识的顾家修士，其中不乏平日里对她极好的几个长辈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