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月灼古玉（二）

    “这么稀罕的宝物才换了一个时辰？”白小樱觉得不可思议：“你还说狐狸聪明，这么想想也不值得，如果能多换几天，她也可以去找龙息草。”

    “你有没有想过，时间是无价的，对于迫切需要它的人来说，十几秒就已经很珍贵了。”唐念念很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她的交易无疑是跟死亡做交易，虽然只有一个时辰，其实也已经非常难得了。”

    白小樱沉吟了片刻：“也对。”

    唐念念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窗边，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灯火：“我至今还记得她眼里含着泪，微笑着对我说：真可惜，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原本是要跟他结婚的，我以为一生很长，没想到美好这么短。这句话，在我跟肖凯在一起之后，我总是会想起来。”

    白小樱能懂，在爱情里的人或许都懂，情深缘浅、无奈离散的那种感觉，不啻于一种切肤之痛。

    “我说：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他伤的很严重，是为了救人从高处摔下来的，如果他死了你还能遇见别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果他醒来你不在了，他也会很难过的。”唐念念眨了眨眼，忆起往事，她的眼神熠熠发亮，像是有莹然的东西在闪光：“可是她跟我说了一句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说：

    ‘他会好起来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他总会习惯的。’那个时候我不懂，也不觉得她说这句话让我多触动，我只是能记得她的眼神，那种绝望又无悔的眼神。”她莞尔一笑，垂下了眼眸：“现在想来，她是怎样的爱着他啊。”

    “那个消防员呢？他活下来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很健康吧，”唐念念说：“我没有去问，也没有试图去找他，走在街上的时候，我会有点害怕遇见他。可是还好，我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其实……”白小樱叹息了一声：“你也不用觉得内疚，因为如果他真的死了，豆豆也会很难过吧。”

    “我明白，”唐念念望着玻璃窗外远处的万家灯火：“我是个自私的人，月灼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至少现在还是，所以我一点都不认为我拿到它有多么不该，我因为延误了时间受到了非常严厉的处罚，也算是冒了一个险，得到了一个等价交换。我只是觉得，我真的应该好好过一生，因为我不仅带着唐念念的希望，也带着豆豆的希望，我不该辜负她们，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顾诚认识别人，你知道，虽然他终究会认识别人，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看见，因为无论他再遇见多么好的人，在我心里最好的永远是那个为他而死的小狐狸，没有人能替代。”

    白小樱懂得，就像你看一本书，你多希望看到一个理想中的结局，它会让你觉得痛快、觉得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

    可惜生活不能，它永远没有绝对的大快人心。

    “那……这个男人很爱她吗？”

    唐念念笑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跟他说过话，没有看过他的生平事迹，我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我只记得那个小狐狸极是虔诚美好，能被她爱上的人，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些好奇。”白小樱这么承认：“虽然我好奇，但是我也不会去寻找他。”

    “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他，”唐念念淡淡说：“我答应了她不要说出去，按照保密法则，我也不能说。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以后呢？”白小樱微微蹙眉：“我是说他死了以后。”

    唐念念笑了：“我一度非常坚定的想过，如果到时候我还是鬼差，我会第一时间把这个真相告诉他，如果他还记得、还在乎的话。”

    白小樱垂下眼眸：“其实那也没什么意义了，那个时候他就会有新的牵挂。他会爱别人。”

    唐念念抬眼望着夜空，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是啊，直到后来，我去往蜃楼的时候，一路上总是想起豆豆，只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懂得了她。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临死的时候跟我说让我永远不要把真相告诉顾诚，她说的不是‘这辈子’，而是‘永远’。因为凡事都是有时效性的，包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如果是我，我也不希望肖凯知道我是为他而死，我不希望他带着内疚而活，以后他遇见另外一个女人好好生活的时候，我希望他幸福，但我永远都不想知道她是谁。”

    唐念念说出这句话以后，白小樱有点明白唐念念不想再见到顾诚的理由，如果真的换做死去的是唐念念，她也不希望再见到肖凯，虽然带着祝福，但是作为朋友，她一点都不能原谅他以后的幸福。

    “还是希望不要相见吧。”白小樱一声浅叹，有些庆幸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纠结，她不希望林南为她死，她也不希望为林南死，她希望他们健健康康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