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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险象迭生

    关系,这是一份无法准确辨别的情愫,它可能会经久不衰,也许会一刻破裂,有的能够能够结好如初,有的却再难愈合。

    对面苏衿的眉眼似藏在云天沧海中,他一身纲蓝色袍子,修身而极其合适他的气息。整个人的气质仿佛生來契合,还有他的笑,他的沉寂,他淡淡的苦恼。

    从初见至今已近两载,微妙的关系如绷在绣棚上的绢布,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将绢布扯裂,上一瞬近乎完美,下一瞬却再难入眼。

    然而,临当如此时刻,她却道:“苏衿,你让开。”

    短短的一句话,足够让他眼中爆出喜悦,至少,他们的关系虽然僵持着,却一直沒有真正地定下,白司霂的一句话明显是还顾及着两人曾经的那段契合。

    他明知此刻是个好机会,却笑一笑沉默下來。不,他不会让开,不能让开,至少,让他保护好尚多番的性命,不管怎样,即使是两人身份高低,王爷护卫大帅,这种局面也只能今日看见。

    至少,白司霂不要在今日,当着他的面杀了尚多番。

    “司霂,今日,今日就放过尚多番好吗?你要报仇我为你报,不过不是现在!”苏衿以极其冷静的声音道。

    白司霂却听而不闻,骂一声:“聒噪。”

    苏衿挡在前方,她也不管不顾地攻上前去,白司霂一剑挑向苏衿,逼迫他退开了几步。

    苏衿看着她,放弃了再次交涉,白司霂这种攻击和架势,明显是想要把尚多番一招致死,他再如何劝阻也无能为力。

    他虽然不至于怀着用死去护卫尚多番,却也沒有矫情到说:“你要是想过去,就从我的尸骨上过去吧!”这种话。

    他默默无言地将白司霂攻向尚多番的攻势化解,将白司霂攻向自己的攻击避开,眼神沉痛地看着白司霂。

    白司霂怒目而视,苏衿那种眼神,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却并不是心虚,反倒像是内疚,为何给了他如此多的纵容,依她白司霂來说,不应该像对待颜墨那般,转身走过随手丢弃吗?

    她不懂,也不想懂,苏衿是她难得的纵容结果,她不允许不按照自己的格式來做事,包括这种类似于感情的东西。既然他要挡,那就挡好了,伤的是谁这都不重要,主要能够把尚多番除掉便可。

    周围是仍旧还在奋战的亲信与果洛士兵,她这边的攻势明显处于极其弱势,但胜在每个人虽然都害怕死,却已经把命压在了这里,不做出个了断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沈彦于和几个亲信被围攻,现在只剩下了他和其他两个亲信还在城下厮杀阻截更多的士兵踏上城楼。

    他们三个人狼狈不堪,身上伤痕累累,累积在一起无法计数,发丝凌乱,咬牙坚持着。

    李清河在不远处,一边和一群果洛士兵对打,一边嘴皮子飞快的运动,口中吐着叽里咕噜的果洛语,他也有些狼狈,不过面放红光好像正在什么激动当中。

    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沒有能让自己放松的心情,不会那么自私地独自如此悠闲。

    白司霂沉吸一口气,准备发动攻势,却突然心口一抽,她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才刚刚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她月破的反蚀已经悄然來至。

    第六重,沒有她想象的如第五重反蚀那样全身的蔓延性痛觉,她只觉得心口处好像淤积了一大堆东西,压得她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力气。

    她刚刚正想再次发动月破,却突然间气息一滞,心口处的沉郁瞬间化为实质,她被突然的疼痛牵扯得整个人都似短路一般。

    尚多番在不远处的城墙边,她却沒有力气和精力举起剑击向他,她一闭目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旋转,满眼冒金星的感觉也终于尝觉得一番。

    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好在这只是一瞬间的不适,下一刻她已经差不多恢复,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她唯求速战速决。

    “尚多番!”

    她大吼一声,为自己振作精神,同时手中青光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苏衿,直逼向尚多番。

    苏衿回身抽出自己的长剑,整个人已经一转角度,钳制住白司霂的动作,白司霂的青光剑已经划到了尚多番脸颊旁边,却突然被苏衿带向后方。

    白司霂青光剑立即转攻苏衿,苏衿长剑对上,剑身敲击在苏衿的长剑上,两把剑都似断未断,欲倒未倒。一黑一青,两柄细长的剑贴在一起,分开,旋身,躲避,攻击,劈挑,竖砍……

    两人的眉眼对上,一坚一柔,一方杀气腾腾,一方满眼苦楚,那里面,如星辰浩瀚,和日月一同旋转,在各自的地域里,赢得各自的胜利。

    尚多番看着两人,眼神阴冷,他伸手往脸颊上一擦,被白司霂青光剑划开的地方破了一条细长而又骇人的血口,尚多番扯着嘴角忍痛一抹,手上鲜血艳烈得能够灼伤他的眼睛。

    他的这条伤口怕是再难愈合,且不说破相了,而且这还是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划伤,那是怎样的耻辱?

    尚多番擦了一手的鲜血,看着白司霂的眼神直勾勾。

    白司霂沒有察觉,她一直觉得别人都在瞧他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瞧别人,别人又怎么会瞧自己?

    白司霂仍然对杀掉尚多番铭记在怀,如果不能在死前杀掉尚多番,她还有什么颜面可以去见那些死无葬身的士兵和孩子们呢?

    奈何她每出一招,苏衿都有应对的方法,有时候,太相通了也是不好的,这难保不是一个大问題。

    她犹自和苏衿抵死缠斗着,却不动声色地慢慢将两人的位置方向,移向站在城楼边沿的尚多番,眼看尚多番就近在咫尺,她好像只要扑过去一剑就能够击中尚多番,但苏衿如此不离不弃,不死不休地阻碍着她的攻击,她实在沒有什么可以下手的地方。

    苏衿突然身子一偏,踉跄了两步。

    白司霂的匕首刚刚破袖而出,白司霂毫不犹豫地扎进苏衿的肩上。

    她一双手臂疼痛难耐,自然知悉肩上的疼痛如何撕心裂肺,让人想要探手将骨头掏出,一把挑断手筋,换得再无法比拟的疼痛。

    白司霂狠心不去看苏衿伤势,乘势就攻向正前方空门大开的尚多番,看着尚多番惊骇慌乱的表情,她突然心口再次一滞,耳边已经被贴上一个冰凉的事物。

    苏衿站在她身后,手中和白司霂同款的一柄匕首抵在白司霂颈侧。

    “司霂,今日,只是今日。”苏衿脸色沉痛地道。

    尚多番移到苏衿身后,面上慌张的表情突然一收,换作冷笑一面,他突然劈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苏衿,诡异弯曲着的手中夹着一柄匕首,他突然向前刺去。

    真正的近在咫尺,真正的一招攻击,尚多番匕首撞上白司霂腰部,白司霂猛然后退,却正是头晕目眩之时,脚步慌乱,一个连退,踉跄奔逃。

    尚多番以更快的速度,冲上前來,匕首再次入rou三分,他却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趋势,更加迅速地加大攻势,匕首完全沒入白司霂腰部,鲜血将衣服浸湿,后背撞上同样位于腰部的城楼墙戎,前后夹攻,像一把菜刀破入鱼肚,更加用力地将整个鱼都划开。

    白司霂现在正是这种感受,她喷出一口鲜血腰部的匕首刮得她整个人都火辣辣的疼痛,尚多番突然狞笑一声,抬起支离破碎的手臂,强忍着疼痛用力一推。

    “去死吧!”

    轻轻的一句话,重重地一推。白司霂整个人被推下草戎,整个身体瞬间翻下了城楼,落下去时衣角打上旁边的一句士兵尸体。

    她快要落下时,看见尚多番漠然看着她冷笑不停。看见被撞向一边的苏衿迅速扑过來,如天空苍野一般浩瀚的眼眸中满是惊恐。她看见正在和果洛士兵对战的亲信和李清河瞬间呆住,面目惊恐,那狰狞的模样她甚至想要吐槽一句搞笑。

    她落下,看见身旁有一排排的士兵被一根绳子吊着,脸色泛着死人常有的铁青,还因为被风过日晒,尸臭很快蔓延出來。泛着灰白色的脸颊沾上泥土草屑,各种擦伤,刀伤,打斗的伤痕充斥着她的眼球。

    看见旁边几个闭目而死的孩子,表情沒有极大的痛苦,处于不知不觉间死去的安详。孩子们被吊在绳上,幼小的身躯稚嫩的皮肤被绳子勒出一道道青紫的痕迹。他们微微瞅着眉头,好像在凝神探听着空中的一切。

    一排排被吊在城楼上的尸体,他们生前不是因老而终,他们含着痛苦与拼搏,死前一刻,也许还沉浸在战争炮火的激越振奋和强大的信念之中,也许还沉浸在难中得见亲人,马上就要被救出的喜悦当中。

    但死亡毫不留情地将信念摧毁,将希望破灭。而他们死后,不得安葬,被辱于城楼之上,被再次伤害在这里。

    看见这些,她突然觉得,还好自己能够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