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飞舞的砖头
“柳总,客户想要强行拆改承重结构,怎么办?” 章圆焦急的女声通过话筒传到了这一头柳相对的耳朵里,此刻的柳相对正在修改着设计图纸。 这是一个大单,上百万的装修工程,利润足够他的装饰公司运转一年的时间,可是业主是一个比较刁蛮的女人。 2003年开始的铁矿石价格急剧上涨造就了一批超级富翁,华遵市正处于华国华北地区铁矿脉的中心,于是一些有钱人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虽然到了2008年后半年由于国家的宏观调控政策和国际铁矿石价格的影响,那些昔日日入斗金的矿老板们收入已经大不如前,可瘦死得骆驼比马大,那黄金五年里积累的财富早已经够他们挥霍三生三世。 在这种大环境下华遵这个县级市的整体消费水平飞速的提高着,豪车别墅井喷式的出现,有钱人比车比房子比装修成为了一种时尚,同时也应了一句话,财大气粗,在八‘九位数存款的刺激下,人们的脾气仿佛都大了起来。 这次饰家装饰设计公司遇到的这位刁蛮业主恰好是有钱人中的一位,不过她不是矿老板,而是矿老板的第二位老婆,俗称二‘奶。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人的脾气比正房还要大。 听着话筒里设计师焦急的声音,柳相对也有些着急,在室内装修过程中物业公司是绝对不允许你拆改承重结构的,那会造成很大的安全隐患,想想那位妖艳女子的恶毒嘴脸,柳相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话筒说道:“你让她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案。” 来不及打印修改好的效果图,柳相对拿着手稿叫上了监理匆匆的出了门,开着车风驰电掣的奔向了御花苑小区。 御花苑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号称华遵富人的聚居地,清一色的townhouse,容积率很小,绿化率很高,别墅间的空地四散着欧式的亭台,小区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浅浅的人工湖,这种布局在2014年的三线城市还是非常新颖和独特的。 b21就是柳相对公司正在装修的一套大户型,三层的主体,前后花园,两个车库,气派的铜门已经换好,包裹着饰家装饰的logo显得格外气派,每次柳相对来到这里总是要先欣赏一下自己创造的这种外飘广告模式,可今天他没心情,那位姑奶奶正在里面准备拆掉主卧与次卧之间的三七墙,那是主承重,她的锤子只要抡下去,柳相对压在物业的五万装修保证金就彻底泡汤了。 “你们公司还能不能干?一个方案改来改去要多长时间,我不管了,今天这堵墙我必须拆掉!” 尖锐的女高音透过厚重的门传进了耳朵,身后的监理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了半掩的铜门。 绕过立在正门口的仿古屏风,柳相对看到了正一脸怒容冲着章圆咆哮的那位美女,陪着笑紧走了几步来到了章圆的面前,一伸手将她拽到了身后。 “薇姐消消气,方案已经做好了,这不立刻给您拿过来了吗?您别急,先听我说。” 柳相对腻歪的不行,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刁蛮女子自开工以来每天来工地指指点点,好像不提出些意见就不符合她的身份一样,提意见可以,可你也得听听专业人士的看法吧,可她没这习惯,我出钱,所以我说了算。 外行指导内行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装饰公司的工种对这位邓薇小姐怨声载道,没一个人说她的好。 看着现身的柳相对,这位美女终于爆发了。 “柳总,你终于来了啊,我跟你讲,今天我自己带了力工来,这面墙,我必须拆。” 两人相距不过50公分的距离,阳光透过落地窗将斜的光线投进正厅,恰好隔在了柳相对与邓薇之间。 微尘在斜的光中轻舞飞扬,美女微薄的红唇呈半圆张开,晶莹的唾星穿过飞舞在光中的尘土准确的击中柳相对那略显沧桑的脸,柳相对看着浓妆掩不住那一抹风尘的女人,心想这还是曾经那个连笑都要掩住嘴巴,男生拍一下肩膀都要脸红的清纯少女吗? 时间改变了过往,那些清纯的人生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已经面目全非。 这是他的同学,初中同学,经过了将近20年,柳相对依旧认识她,可在她的眼中,柳相对早已是路人甲乙丙丁。 装饰行业属于服务行业的一种,柳相对早已经习惯了客户的这种无理取闹,良好的教养能让他做到唾面自干。 对着依旧大发雷霆的邓薇,柳相对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微笑着说道:“薇姐你听我说,这个主承重结构绝对不能拆除,那样会对你的主体造成很大的危害......” “欺负我不懂吗?我跟你讲,这个费用不用你来出,不就是在乎那几个钱吗?我带了人来。” 邓薇扭过头冲着拎着大锤正津津有味听着争吵的那个东北小伙喊道:“拆!” “等等!” 柳相对偏头冲着力工喊道,随即抬脚就冲着力工的位置走了过去,他必须阻止,不仅仅是因为钱的问题,他要为自己的工程负责。 力工拆墙是轻巧活,但费用不低,像这一面十几平米的墙面拆完大概能得到500元左右,两个小时能赚500元的好处,他那里肯听柳相对的劝告,于是挥起了大锤直接向着墙面砸去。 柳相对距离那面墙3米,当他抬起脚踏出的一瞬间,锤头将好的落到了墙面上,三七的墙体外边缘呈井字形码放,在锤体接触的一瞬间,正对着柳相对的那块砖应声飞起,像一颗早有预谋的子弹,划着优美的弧线,带着微微的风声,旋转着飞向了对面,那是柳相对的位置。 3米的距离,眨眼之间。 “小心!”章圆张嘴疾呼。 “啊!”邓薇掩面惊叫。 柳相对看着那红色中略显灰黑的物体在自己的眼中变大,越来越大,然后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接着又嗡的一声,那股飞射而来的力量让自己的头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的偏了过去,让他的眼睛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眼前的世界仿佛镜子一样破开,平滑的世界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痕,仿佛割裂了前面邓薇的身体以及那束日光,然后这块镜面在整个画面里滑落下去,露出了黑的天幕。 然后是正厅中的天花板,裂开,消失,然后是章圆,裂开,消失,入眼的所有东西,裂开,然后统统消失。 一个一个的裂开化作的黑暗由一片一片连成一个完整的面,柳相对眼前整个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我死了吗?就他妈的这样跟这个世界再见了吗?原来人死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画面啊。 柳相对在这一瞬间竟然想到了这么多。 可我妻子怎么办?她还活在最好的年华里,我的女儿怎么办?他那么粘我,找不到我会不会哭...... 黑暗让柳相对失去了视觉的感知,可思维却从来没有过的敏捷起来,他仿佛飘了起来。 一直飘,一直飘,他仿佛置身云端,变成了一片云,没有一丝重量的越飞越高。 这该到了天堂了吧,不是说要先走走奈何桥,喝碗孟婆汤的吗?我现在算怎么回事? 轰鸣开始出现在脑子里,那仿佛尖锐的金属划过玻璃的声音让他的大脑陷入烦躁,然后,自己的那些感觉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柳相对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