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漫天涯风云录,一剑光寒十九州
诗曰: 风起云涌江湖梦,方兴未艾几时休。 天下英雄我辈出,壮志凌云复添愁。 从今莫问等闲月,快马乱刀斩恩仇。 待到名成功万里,笑饮杜康过九州。 但见: 彤云密布,祥瑞飘零。江山几载春秋? 银装素裹,玉碾乾坤。万里如花美眷。 笑看。琼瑶缀点青丝雪,韶华春去舞流年。 多情。流水落花空自许,何时久伴共缠绵? 腊月初三,大雪。 古都洛阳,在这片茫茫霏雪中,更显得沧桑而壮丽。 瑞雪兆丰年,对很多人而言,这象征着丰收和喜悦。可又有多少人能注意到,在欢乐祥和的角落里,始终有着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人。大雪为他们带来的并不是欢愉,而是寒冷和饥饿。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rou。 万里飞霜,将苍穹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 东城桃李,西苑池塘,午桥碧草,伊沼荷香,原本风清秀雅、红情绿意的怡人美景,如今也漫随流水一般,香消玉损,沉睡在寒冬的怀抱中。 瀍河东南,伊滨璀璨,万安山连绵起伏,沟壑深险,巍峨壮观。东接嵩岳,西达伊阙,北隔河洛,南望鄂川,素有洛城“南天门”之称。 山中石怪林密,果木繁多,腰畔“天台宗”玉泉寺下,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物事磅礴的上官府邸。梅饶香台,冷画屏幽,淡抹楼阁,曲径通幽,碧瓦朱甍,飞檐翘角,五步一亭,十步一台,依山傍水,迂湍缦回。当真是:峰峦叠嶂藏秀甲,金盏银台卧盘龙。 上官敬楠披了件紫貂皮袄,推开屋门,缓缓地走出了他那温暖而舒适的房间。舍内的炉火还没有燃尽,金丝楠木的床榻依然凌乱,枕边的少女也方才起身,揉搓着她那双惺忪而迷人的眼眸。在幽暗的烛灯下,她原本就俏丽而略微泛红的面颊,更增娇艳与可人。 上官敬楠漫步在属于自己的庭院中,呼吸着清新、干冷的空气,享受着生命的乐趣————他对一切都很满意。 上官虽已年近中年,却依然充满着魅力,但见他剑眉斜飞入鬓,目中炯炯而有神,魁梧高大的身躯下,臂膀上鼓胀的肌rou呼之欲出,似要涨破衣裳一般。年岁的增长并没有为他带来太多的烦恼,风霜也几乎未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与诗篇。 他也无疑是一个很成功的人。自从二十岁出道于江湖,大小八十三战,未尝一败。更尤以为甚令他骄傲与自傲的,莫过于自己今天在武林中取得的名望与财富,尽是白手起家,单凭一把九环刀而拼打出来的。时至今日,上官敬楠甚至成为了不少年轻人效法的对象。 晴初霜旦,石林雪霁,天气依然寒冷如旧,冬风也仍然呼啸个不停。这一切都如平常般宁静,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 上官敬楠用罢早膳,管家便依照惯例,慢慢地来到他的身边,微微颔首,等待着差遣与指示。 只听上官说道:“如今腊月已过三日,年货还是尽早筹备为好。”“一个月前,自汴京的杨五爷那儿运来了一批红货,今个正好抵达,你挑使几个身手矫健的弟兄前往接应,勿要出了差池。”“后院中的梅花开的正艳,也不要疏忽了照料……” 上官敬楠嘱咐完后,管家一一应诺,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安排。 上官眉头微皱,道:“还有什么事么?”管家支吾道:“应该……这……没有什么。”微一停顿,接着道:“只是今早儿在正门口,门缝里夹了一封颇为怪异的信。”上官敬楠喃喃道:“哦?拿来我看。” 管家自衣袖中取出一封质料鲜少的信笺,躬身递了过去。上官将信展开,但见上面寥寥写道: “腊月二十四,花灯依旧,备好贵府之秘籍,洗净阁下之首级,必当前来拜访——无名。” 阅毕之后,上官敬楠不禁放声长笑,右手微微一扬,信纸便已随风舞将起来,飘落至管家手中。 其实近年来到上官府挑战的武林好手着实不少,屡见不鲜之下,倒也不必粤犬吠雪,瞠目惊讶。自古江湖中图抱负、有才略之新秀,大多都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和接受。虽然证明自己的方式有许多种,但在江湖中最直接、且最为实用的方法却莫过于此。而上官敬楠无疑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目标。 不过以往的挑战者,大都会遵循江湖的规矩,由挑战者登门造访,已显示自己的诚意与尊敬,遂后递下战书,双方约立时间,并邀请德高望重之人做见证,交手时点到为止。 但将战书写成这个样子的,当真是屈指可数。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战书契约,而是一张告知单,死亡告知单…… 管家苦笑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口无遮拦,大放厥词到这般程度,行此等极端之举。莫非有人在拿庄主打趣不成?小人又是否去做些个准备,以防不测?”上官敬楠不屑一顾,悠悠道:“不必介怀,一切依旧!”但话虽如此说,心中却也不禁想:“到底是谁寄了这样一封信笺于我?秘籍?信中所指的秘籍是什么,为何连我自己都不得知晓?” 腊月初七,初晨,洛阳白马寺。 相传东汉永乐八年,明帝刘庄曾夜梦一金人于殿庭升至天空,后向西飞去。明帝即派遣中郎将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八人赴西域取经,访求佛道。三年后,秦景等人在大月氏国遇沙门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二僧,二人用白马驼载佛经、佛像,于永平十年归返洛阳,弘扬法嗣的同时,并建寺庙以存经典。世人为纪念白马负经输像之功,遂名白马寺。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历史已随岁月的年轮而沉淀,白马寺也因饱受时光的洗礼而更增底蕴与苍桑。现下,就连庙宇外的松林,也因酷寒时节而失去了初春的绿彩。光秃的树枝,白雪皑皑的大地,更为此间增添了几分萧索与凄凉。 此时却有一位少年伫立在禅院外,只见这人眉如远山含黛,犹胜女子般精巧雅致,恐怕神笔雕琢,也难以勾勒出他眉宇间的神采于万一;双眸深邃而俊美,流光溢彩中,灿烂若黑夜里的寒星;鼻梁挺拔清秀,蕴含江南之柔美;唇薄而精致,一道完美的线条刻画出迷人的轮廓,难寻瑕疵;一席干净但质料略显粗糙的白衣,别有一幅朴素之感。 不过他清秀白皙的脸上,此刻却挂满了忧愁,显得憔悴而潦倒,倒也不知是何原因罢了。腰旁悬带的一把无鞘断剑,更为此人渲染了几分奇特与神秘…… 几声清脆的扣门声后,白马寺陈旧而斑驳的大门应声开起,“吱呀”声不绝于耳。随后从里面走出一位小沙弥,合什双手,木讷道:“阿弥陀佛,施主找谁?”少年抱拳回礼,开口道:“敢问小师傅,无念大师身在何处?”沙弥茫然道:“住持正在庙内诵经讲禅,请问施主名讳,有何贵干?”少年答道:“柳青,柳树的柳,常青的青。” 小和尚瞪圆了双目,大为愕然,脱口而出道:“檀越便是柳青?那位曾拜访过武当山的柳青!”在观察到少年腰旁的断剑后,小沙弥的声音变得更加的紧张和惊奇。柳青淡然道:“正是在下,柳青愿求贵寺住持一面。劳烦小师傅,为鄙人通报一声可否?”小沙弥频频点头,目有敬意,道:“还请施主稍后片刻,小僧即可回寺禀告。”那沙弥连门都忘了掩,说罢话便转身移步,匆忙间跑去了。 柳青似乎也并不感到奇怪。半年来,柳青这两个字,被越来越多的江湖人所熟知。他在江湖的发迹,几乎可以称作一个奇迹。 五个月前,他曾独身一人前往云南苍山,挑战点苍派掌门郁清风。点苍虽为九大门派之一,却因地处偏僻,门规森严,是以派中弟子很少在中原来往。但众所周知,点仓剑法不但名满天下,正宗更是以诡异闻名,其变化之多,招式之辛狠,难以想象。掌门郁清风更是江湖中使剑的一流好手,得本派武功之真传,其剑法更是有“行云流水”之美誉。不料他却在十招之内便败给了柳青,输的心悦诚服,此事立刻在江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