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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燕小宛走出栖凤宫后,便沿着来路,拐过一个又一个长长的甬道向着乾清殿的方向走去,因着每一个宫门的建筑都差不多,走着走着竟迷了路,走了老半日竟是连乾清殿的门都没有见着,此时已是接近深秋,秋风迎面吹来,从耳边呼呼刮过,风中犹带着些许沙尘,让人只能眯着眼往前走。

    迎面走来几人,见其服饰均是宫女模样,想来定是出勤的宫人,燕小宛便退到一边,让其先走,一双粉色绣花鞋停在了她的面前,燕小宛以为她有事要问自己,便抬头看向她,却不想那人竟是云霜,只见云霜紧紧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一脸的憎恶,只恨不得将她就这么生吞活剥落掉,看她抬起头冷冷笑道:“燕小宛,咱们还真有缘分,到哪都能遇见。

    燕小宛看着她那一身宫人的装束,满脸的疑惑:“云霜你不是已经与成弘哥哥成亲了吗?怎么如今你却到了这宫里,看你的装束,像是如今在这宫里当差?

    云霜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燕小宛,你别在我面前装无知,我与成弘哥哥在成婚当天被退婚的事,当初是传得满城皆知,你又怎会不知呢?

    燕小宛一脸的茫然:退婚,怎么会,当日我亲眼看着你们拜了堂我才离开的,怎么突然就退婚了呢?

    云霜听了她的话,气得一步步的逼近她,燕小宛也被她一步步的逼退到墙根,冷冷道:“若不是你那日突然出现,让成弘哥哥看到了你,如今我已然是他的妻子,又怎么沦落到入宫来替人为奴为婢。当初你既然能够一直都躲着他,为何偏偏就要在那天出现,为何一定要破坏我得来不易的幸福,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你,可我不介意,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介意,你知道我等那一天的到来等了多久吗?他来我家提亲之后,我每天都能从梦中笑醒,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了你竟狠心弃我而去?”

    燕小宛怔怔的望着她,不能言语,许久方呐呐道:“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我只是想去看他最后一眼……,但是就算是退了婚,以你的条件,也没必要入宫来当宫女呀?

    云霜仰天长叹,冷笑了几声道:“你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便毁了我的一生,你以为就凭我曾婚配过人家,又在成亲当日被退了婚的女子,在家中还有立足之地吗?还会有哪些人家会不介意世人的眼光,将我迎过门,我不入宫为婢,难道要让我一辈子在家中任人耻笑,受人白眼吗?自你成为了燕小宛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成为我韩云霜这一生的恶梦,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定让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

    燕小宛依旧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韩云霜离去,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李成弘因为她在成亲当日退了亲,那当日为何他要让人传来那样绝情的话,而如今竟然又为了她而伤害了另一个女子,他到底是有情抑或是无情……

    燕小宛回到乾清殿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殿内的烛火已经悉数点上,照得一屋明如白昼,一屋子的奴才正忙着侍候皇帝用餐。她绕道返回自己的屋子,远远的只见张三德正在她的屋子前来回的徒着步,一会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在他的面前低语了几句,便又被他急急的打发了去。燕小宛走近前盈身一拜,向他行了个礼,道:“张公公,看你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三德见了她,立马松了口气:“燕姑娘,你这是到哪去了,咱家听说你是被皇后娘娘叫走了,可派人去寻你,栖凤宫那边却说,你早已离开,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燕小宛道:“给公公添麻烦了,小宛初到宫中不久,对这宫里还不熟悉,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迷了路,才耽搁了这么久。

    张三德叹了口气道:“这倒不要紧,要紧的是看到你如今安然无恙,咱家就放心了,张三德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毫发无伤,问:“姑娘,今日…在皇后宫里可有受委屈了?

    燕小宛摇了摇头道:“公公多虑了,皇后娘娘人很好,并没有为难于小宛。

    张三德看了她一眼,道:“走了这一天的路,姑娘也该累了,你早些歇息吧?咱家该向陛下复命去了。

    正睡得半睡半醒间,只见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寥寥天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模糊间竟看到一个人影竟就站在自己的床边静静的看着她,起初她还以为是与自己同屋的晨芳,可透过窗子的天光洒在那人的脸上,那人束着冠,显然是位男子,此时燕小宛只觉脊背发凉,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你醒了,这时男子的声音从上至下传下来,燕小宛身子猛的一振,急忙起身来行礼。

    皇帝上前一步轻按住她道:“你不必起身,我只是这一天都未曾见到你,便想着来看看你,不料你却已然睡下,我本想就在屋外看看,不想却进了来,倒把你给惊醒了。

    燕小宛只一直沉默着,若是到了此时还不明白这位皇帝对自己的那份心,那她就真的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良久方轻声道:“不是陛下的错,是小宛向来睡眠极浅,怪不得陛下。

    皇帝默默地看了她半响,寥落的天光映在她的脸上,更显白皙透明,脸上隐隐透着些红印,心内突突一跳忙问:“今日皇后为何传你前去栖凤宫,她们可有为难你了?

    她看他一脸担忧的神色,轻轻一笑:皇后娘娘没有为难小宛,只是叫了小宛前去,问了些事,便让小宛回来了,陛下看小宛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若是皇后娘娘要为难奴才,小宛如今又怎能安然无恙的坐在陛下的面前。

    皇帝听她如是说,又看了眼她脸上的红印,心内半信半疑,但她不肯说,他可以从别的途径得知,道:日后在这宫里,你要去哪里,都让人跟着去,别又像今日这样迷了路。

    燕小宛轻轻点了点头:是。

    皇帝道:“你说你向来睡眠极浅,可是流落在坊间的那段时日落下的?

    燕小宛无声的点了点头。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我无法得知你过去都过了什么样的日子,但如今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你过回以前那般担惊受怕的日子。

    咚咚几声,门外响起了几声叩门的声音,张三德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亥时已过,明日还得上早朝,该回寝殿歇息了。

    皇帝向着门外沉声道:“朕知道了,你且先候着。回头看燕小宛双目正紧张的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会走的,你且先睡着,我想看着你睡着了,再离去。燕小宛闻言立马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皇帝看了她这样子,不禁又无奈的笑了起来,屋外不时传来张三德的咳嗽声。”

    皇帝沉声道:“张三德,你要敢再发出半点声响,朕就让你到杂役房去待着。终于屋外的咳嗽声没了,漆黑的夜,屋内只剩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半响,皇帝看燕小宛已沉沉睡去,便伸手探向她那消瘦的脸颊,在即将要碰到时,见那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便急急忙忙收回了手,起身深看了她一眼,便阔步离去。

    张三德焦急的等着,只恨不得冲进屋里去将那主子从屋内拉出来,见了自家主子出来,忙拿过斗篷给他披上,一行几人也就尾随着皇帝往乾清殿的暖阁走去。

    燕小宛听得屋外的声响渐渐远去后,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想着今日皇帝的举动,心中一阵慌乱,他说他不会让她过回以前那般担惊受怕的日子,可这里是皇宫,本就处处充满着危险,人心苛测。他虽是皇帝,却也不可能时刻护在她的身边,况且这里新人换旧人的事屡见不鲜,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一世承宠,谁又能保证有朝一日他不会因为些什么事情而冷落了她?

    抬眼看着今夜的月色正浓,便起身披衣出了屋子。院外,洁白的月光冷冷的洒在地上,不用烛火,也可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值深秋,夜凉如水,秋风习习抚来,她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物,风中夹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过却他曾让人传来的话,犹在耳边,今日却有人告诉她,他的心里一直都有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