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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郝立宿感到自己已经醉了

    “人各有其志,勉强是不行的。”林海丰接过差役送来的茶,揭开盖子,抿了一口,转脸看着脸色的确有些发灰,略显病态的郝立宿。他知道,郝立宿得的是一种心病。“不过,我们和郝大人毕竟还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希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他看到郝立宿轻轻低下了头,微微笑了笑,“郝大人在苏州的官声还是不错的,是个难得的清官。”

    “唉,战乱本身就是百姓的最大不幸”郝立宿叹息着,轻轻摇摇头。

    “当然,没有任何人会喜欢战争,”林海丰放下手里的杯子,“也包括我自己。所以,我们才要联合各方的有识之士,尽快地去结束战争,还老百姓一个太平世界。”

    “国家本来很太平,可惜”郝立宿瞟了眼这个年轻的王爷,没有再说下去。他有些奇怪,太平军出自两广,怎么这个王爷却是一口地地道道的京片子看来这个人物可是不一般啊。

    “是吗,真的很太平吗”林海丰依旧是那么和善,一点儿没有什么恼怒的神态,问着。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西洋人的窥视,还有鸦片。”郝立宿有些气馁。停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看对方,颇有些真诚地说着,“从心底讲,本官不能说不佩服你们的能力。江苏马上都成为你们的囊中之物了,也许还会有浙江。但是大清朝国土广大,实力也还强大,战乱还会持续很久很久。无论如何,这都称不上是一件好事。双方劳师糜饷,只会给国家带来伤害,为什么你们不能和朝廷化干戈为玉帛呢大家好事好商量,有你们的扶助,大清朝不是可以扬眉海外,重振往日的雄风吗”

    “你说的不错啊,就是我也有这种念头。”林海丰瞅瞅面露疑惑的郝立宿呵呵一笑,“就是怕咸丰不肯啊。”

    “会肯的”郝立宿说的很坚决,“当今圣上是个明君,只要是贵王爷愿意,圣上面前本官一力担保。”

    “哈哈”林海丰笑了起来,看了看同样是被自己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顾雪江,然后望着郝立宿,“郝大人领会错了吧我的意思是要咸丰宣布退位,主动回到他们祖先生存的土地上去,做个守法的好百姓。把中华的大好河山还给我们。”

    “这”郝立宿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是啊,既然不可能,那就还要有战争。”林海丰说着,抖了抖自己王袍的那两只宽大的衣袖,“看看咱们祖宗研究的衣冠,松散、洒脱,如果是舞文弄墨,吟诗填赋,那显得自在逍遥。单就这点可以看出,咱们汉人的祖先,从来就不喜欢战争。不过,我们也从来不怕战争。“他一抬手指了指门外,“郝大人看见天朝的红军了吧”

    “看看见了,”郝立宿声音里有些不自在,“你们效仿洋人,的确比官军看的远些。”

    “郝大人可是又说错了,这可不是什么效仿洋人。”林海丰摇摇头,“我们红军士兵手里的武器,都是我天朝自产的武器,和洋枪根本不搭界。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就再多说几句。你们心里一定是在指望满清搞什么中兴,念念不忘什么所谓的康乾盛世。我说句不好听的,康熙也好,乾隆也罢,无非是赶上了一个好年代。在他们那种环境里,只要不是个傻子,谁也一样会搞出个什么盛世来。不妨仔细想想,这个盛世究竟又真正带给了我们什么”

    “国库充盈了,强大了,怎么能说不是盛世呢”

    “国家强大了强大到什么地位了”看到郝立宿那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林海丰淡淡一笑,“那不过是西方列强还没有真正地发展起来而已。用夜郎自大、坐井观天来形容,怕是一点儿也不为过。我举个最简单的例证。早在明代,我中华就有了你们现在称谓的开花弹,明军火炮之强劲,满清最为清楚,努尔哈赤不就是葬身于明军的炮火之下吗从那时到现在,弹指二百余年过去了,满清的军队有什么说穿了,满清就是害怕这些优秀的技艺遍布于我汉人手中,威胁到他们长期统治和奴役我大汉民族的利益,才采取了这种因噎废食,自毁长城的丑陋行径。没有一只真正强大的军队,坐谈什么国家强大,岂不是笑话试想一下,以我天朝英勇将士的聪慧去扶助他们,他们接受得了吗他们能放心吗”

    “大清还是重视汉人的,湖南的曾国藩就已经得到了朝廷的重用,开始编练新军。”郝立宿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他知道曾国藩正在编练湘军,但是毕竟还不知道曾国藩这个所谓的“湘军”到底是不是个花架子。

    “呵呵,是啊,曾国藩想组建个湘军。这说明什么说明了汉人在满清眼里的重要吗我看未必,八旗兵制从根子上已经烂掉了,不足一战,咸丰只是出于无奈,暂时有了这么个打算。即便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做奴才的永远是奴才,只不过多捞点儿主子赏赐的几根骨头而已。”林海丰笑了,“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郝大人,曾国藩早就成了我天军设在株州的瓮中之鳖,如果快的话,恐怕现在他早已和左宗棠等人在我天军的战俘营里团聚了。”

    林海丰没有理睬郝立宿那似乎还有些怀疑的眼神儿,随手掏出了烟荷包,取了张烟纸,继续说着,“其实,天军的实力郝大人已经有了些了解。实话和你说,天军根本就没把什么满汉八旗也好,蒙古马队也好,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团练之类的东西放在眼里。如果我们要想做,一年之内就可以叫咸丰滚出北京。”他充满豪情地一扬手,随后举着手里刚刚卷好的纸烟,笑着问到,“郝大人抽烟吗”

    “偶尔也抽。”郝立宿答应着,想起了自己的烟袋锅子。

    “呵呵,那郝大人就尝尝这个。”林海丰把卷好的纸烟递给他,随手又卷了一只,拿出火柴。

    郝立宿接过林海丰递来的纸烟的时候,习惯性地放到鼻子低下袖了一嗅。真是香气扑鼻,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除了烟草的本身气息,还有一种nongnong的酒的醇香。

    “这是镇江烤制的香烟,闻着不错吧”林海丰说着,嚓地划燃了一根儿火柴,送到郝立宿的面前。

    真是新鲜,奇特的香烟,还有那一划就着的小木棍儿。郝立宿有些不自然地把烟凑到火头上。

    “怎么样,感觉如何”林海丰接着给自己点上,抽了口烟,笑眯眯地看着郝立宿。

    “好”岂止是好,郝立宿感到自己已经醉了。

    “有机会郝大人可以去天京、镇江等地看看,新事情很多,百姓们也只有在天朝那里,才能体会到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的含义。当然,不久苏州也会是一样的。”林海丰把手里的小火柴盒放到郝立宿的面前,“这只是一个小东西,可是它对于满清来讲,却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东西。”

    郝立宿拿起火柴,仔细地摆弄了一会儿,几次用眼角儿的余光瞟着这个友善的王爷。他说的是对的,所有的新东西,对于大清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

    “悠悠几千年的灿烂文化,如果没有我们,还止不定会被这个满清糟蹋成什么样呢。呵呵,大清帝国,在别人的眼睛里,也只是一块儿任人宰割的肥rou而已。”林海丰好象是自言自语。忽然,他把头转向郝立宿,问到,“京城的情况我就不说了,郝大人心里有数,单说杭州,杭州城里有个城中城,对,就是所谓的旗营。我想,郝大人对那里该不陌生吧”

    郝立宿点了点头。他当然十分清楚,顺治三年一六四五年的农历五月十四日,杭州城头终于插上了大清的旗帜。根据顺治的“薙发令”,凡归顺清朝的臣民,头发都将被剃去前半部分,脑后却拖出一根长辫子来。对于这项命令,杭州各地同样都有激烈的反抗情绪和行为,“杭人赴横河桥死者,日数百人,河流为之壅”。

    于是,清军宣布要圈地驻军,“以资弹压”。从顺治五年一六四八年六月起,在濒西湖东岸的杭州城西清军开始建立旗营。旗营筑有城墙,高一丈九尺,周围约九里,占地一千四百三十亩。圈地筑城时,清军强迫百姓迁徙,弄得百姓“扶老携幼,担囊负簦,或播迁郭外,或转徙他乡”。为杭州人所骄傲的西湖美景,因旗营营城的建筑,而与杭州遭致隔断。从此杭州人游湖必须穿过旗营,且多只能由涌金门出人。城门入晚关闭,金吾禁严,百姓也即不得进出。而由杭州将军统领,盘踞在旗营内的八旗官兵,以占有者的身份,更是横行四里。驻防将领恃威放肆,或夺占民业,或重息放债,或强娶民妇,胡作非为,成为杭州一大害。

    “看到这种情况,郝大人有何感受”林海丰似乎很随意地问着。

    “这”郝立宿脸一红,叹了口气。

    “很简单,无非就是表示他们满人有多么的高贵,”顾雪江愤愤地说到,“而我们却都是下贱的人。这和蒙元当年的蒙古金帐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为了这个,也不能容忍下去。”

    “我们从来不会去恣意欺辱任何一个其它民族,也从来没有自视高贵。但是,事实教育了我们,不把一个民族塑造的完美、高贵就是不行。”林海丰看看顾雪江,又瞅着郝立宿,“仅仅二百年的时间,竟然就都忘记了祖先,把一个民族真正值得传颂、继承的东西都遗弃掉了,却偏偏死抱着那些祸害别人,同时也在祸害自己的奇谈怪论不放。自己都不知道自尊和自爱,也难怪别人会看不起你。唉,这也许是一条艰苦而漫长的道路,需要所有愿意为本民族利益献身的人的共同努力。郝大人,你说是吧”

    郝立宿在认真地听着,也在思考。直到烟尾巴的火头烫了手指,才猛的一激灵,“是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