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冤大头还是叫这些人来当吧
这一声破了音儿的大喊,不仅吓的身边儿正给曾国藩抓痒痒挠的小妾娇秀周身一激灵,差点儿没昏过去,也把他自己的魂儿叫了回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曾国藩实在是太累了,中午草草用了午饭,就爬扶在桌案上,打算小憩片刻,也正好叫娇秀那纤细的小手给自己好好抓挠抓挠,那知这一爬竟然就睡了过去。 “老老爷,又做噩梦了”娇秀抹抹额头被吓出来的冷汗,还有点儿魂不守舍地问到。刚才她就觉得有些奇怪,老爷那本来干巴巴,一挠就是雪片似的一堆叫人作呕的皮屑的后背上,怎么忽然间变得湿漉漉起来。再随着老爷身子痉挛似的晃动,顺脊梁骨竟流下了成串的汗水。 “哎哟”曾国藩愣了好半天,才长长地哀鸣了一声,放下一条腿,再活动一下被压得发麻的另条腿,梦里被砍的那只脚还在麻酥酥地疼。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有这种奇怪的噩梦真是的,竟然梦到了圣上派来的救兵。唉,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救兵啊,就是圣上的只言片语也休想再进湖南了。看来株州是守不住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更加悲哀起来。就在昨天,城外的长毛仅仅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城,最后一个兄弟曾国华偏偏背一颗炮弹击中了脑袋,又命丧黄泉,可怜的兄弟啊,连个囫囵的尸首都找不见。眼下城内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湘军,怎么都变成了豆腐渣,今天逃一个,明天少一窝,这仗还如何打啊 “老爷,您说这株州还守得住吗”娇秀拿了条汗巾,轻轻给曾国藩擦拭着汗水,小心地问,“奴卑可是感觉咱这府里的人也是有些”她叹口气,摇了摇头。 “不要瞎猜”曾国藩劲头一缓过来,马上正人君子相就来了,“这府里的亲随,都是本官的生死之交,决不会有任何贰心。唉,环境险恶,个别人等说说闲话发发牢sao,也是正常的。本官早就说过,妇道人家随在军中就已经不是很好,更不能介入军机大事,恣意污蔑他人。” “是,奴卑记下了。”老爷就是老爷,丧弟之痛,倒霉的战事,都没有将老爷的架子打垮,依然是这么的慢条斯理,又儒雅翩翩,娇秀不由得心中赞叹。 “这就好。”曾国藩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打起了小鼓。自从章寿麟等人叛逃以后,除去眼前的这个娇秀,他是对谁都不敢十分地相信。可是再认真琢磨琢磨,又不敢谁都不信,一共就剩下这点儿人了,不信又能怎么办唉,怎么能想出个办法扭转一下城中的颓丧气势,即便暂时改变不了大的战局,至少也能维护一下自己的脸面呢那个塔齐布已经是智穷力竭了,自己身为一军之统帅,似乎还没有任何作为。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挖空心思、搅尽脑汁地把从前知道的些东西都翻腾出来,一一对比。仿效当年的田单给他来个火牛阵不行,先不说没处去找千百头的老牛,即便有了牛,再疯的牛也跨不过去城外那一道道的深沟啊。该死的长毛,居然剽窃了本官的战术。对了,再想想纣王吧,那家伙凶狠。可人家找来帮忙的都是些鬼啊神啊的,眼下哪里去找真是的,哪怕叫自己就遇上一个大仙儿,也断然不会有商汤灭国的道理啊。纣王无能,无能啊胡思乱想的曾国藩冷不丁的眼前一亮,呵呵,有了早几天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塔齐布已经感觉到了最后的时刻了。昨天长毛的进攻,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威慑,再给城内的最后守卫者发布一道命令,识趣的赶紧效仿章寿麟等,投降天军,天军优待降兵,否则玉石俱焚。现在,不要说其它各处的守军了,就是单单他自己掌握的这营嫡系人马,也由五哨仅仅剩下不满三哨,而且个个人心惶惶。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必须撤出去,趁城东没有什么大股的长毛,赶紧逃出这个鬼地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争一时之高下。塔齐布把嫡系人马集中到了东门附近,他已经暗中观察了很久,东门外除去偶尔见到的游骑,并不见有大规模的太平军在活动。至于萍乡那边儿是不是完全控制在了太平军的手里,到时候再说,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一切安置停当后,他快步赶往大帅府。 塔齐布对曾国藩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依然也没有抛弃曾国藩。他以师礼尊重曾国藩,从他那里学到不少的知识,曾氏那早已变了味儿的所谓“圣贤之道”和“理学”精髓,叫他如醉如痴的同时,又感到这才是满洲帝国的真正知音。没有曾国藩,恐怕就难有以后再想苦撑危局的大清朝了。塔齐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满族的昌盛,必须想方设法把曾国藩保出去。尽管曾国藩在他眼里不是个合格的统帅,却是大清对付汉人不能缺少的汤。 “大帅”一见正襟危坐,表情悠然的曾国藩,火都急上了房的塔齐布,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什么啊装塔齐布可真是服到了家了。 “恩,你来的正好,”曾国藩示意一旁侍立的侍卫给塔齐布斟杯子茶,不紧不慢地说到,“本帅适才刚想了一条对付长毛攻城的良策,你过会儿马上就带人去实施。” 过会儿我的天爷,哪儿还有过会儿的闲心啊塔齐布一摆手,哄走正给他上茶的侍卫,瞪大眼睛望着这个犹如徐庶进曹营一般,对整个军事活动可以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良策的师长,好奇地问到,“大帅请讲。” “本帅给你借来了十万雄兵,呵呵,看长毛能奈我何”曾国藩颇为得意地看着塔齐布,故意停顿了一下。 塔齐布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要不是这样,他肯定得一头在地上碰死。 看到塔齐布浑身象是被针扎了似的的样子,曾国藩满足了,“你去命令各处守兵,专门抓捕城中的老弱、妇女,统统带上城头,记住,要千万用结实的绳索将这些人捆在一处。”见塔齐布眼睛里还是闪烁着疑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愚蠢,这叫rou盾,用他们来抵御长毛的炮火、刀箭,而我们的湘勇全部隐在这些人的身后。长毛不是号称他们是百姓的救世主吗,百姓不是他们的亲兄弟姐妹吗,本帅倒要看看,到底他们是不是光会用嘴去说” 够了,塔齐布现在真是够够的了。他真替这个“圣贤”感到悲哀。都什么时候了,这种办法不是自寻死路吗给我借来十万雄兵我看你是给长毛借来十万雄兵还差不多只要你敢这么做,不用外面的长毛,光城里的老百姓就得把你活吃了。 “大帅,您就没再想过咱们赶紧突围”塔齐布其实感觉自己问的都多余。 “突围”曾国藩不认识似的看着面前这员悍将,“为了圣上和大清江山,本帅决计与城池共存亡你也打消这种念头,不要扰乱军心。为将者” 听到老师又要开始什么经典语录了,塔齐布赶紧站起身,“大帅,卑职马上去照办。”说完,急匆匆走向大堂外。临到门口,他停了一下,回头又注视了有些尴尬的老师、大帅一眼,目光里流露着说不出的复杂。是啊,大清朝需要有人替他们与城池共存亡,但不是他,他得走,满洲的血统还需要他们去繁衍,冤大头还是叫这些人来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