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演戏给谁看
众所周知，李玄霸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否则，他在两年前便已经是周王了，所以宴席上的朝臣很容易联想起前几日的争吵。 吴郡被攻破，朝廷部分将士为非作歹，宛如盗寇。李玄霸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奏请彻查此事，对于触犯大隋律法的将士，严惩不贷，同时，李靖治下不严，应该去其官位。但杨侗认为，李靖与此事无关，不该受到牵连。 那一天，君臣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终皇权取得了胜利，李靖不仅没有受罚，反而被杨侗封为吴郡公。杨侗的诏令，无疑会让李玄霸大为恼火，所以他的脸色很难看，然后故意松手，让手中的酒杯落地。 周王的杯子是银器，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原本就很安静的宴席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同时，杨侗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在朝臣的目光下，咬了咬牙，下诏撤去李玄霸的周王封号，降为周国公。 诏令一出，满堂震惊！ 李玄霸和杨侗亲如兄弟，虽说李玄霸今年没有南征北战，可是他坐镇江都，为朝廷出谋划策，其功劳并不比李靖、张须陀等人小，就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被撤去封号？ 藐视皇权自然不是小事，但朝臣们还是觉得杨侗的诏令太过草率，于是纷纷离席躬身，请杨侗三思而后行。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杨侗看着满朝文武躬身为李玄霸请愿，脸色瞬间阴寒下来，他刚欲动怒，李靖躬身拜道。 “吴郡公有何事？”杨侗不咸不淡的说道：“若是想为周国公请命，还是不要说了吧！” “陛下的诏令已经下了，微臣不敢质疑陛下的决断。”李靖头也不抬的说道：“但微臣以为，微臣没有资格接受陛下的封赏。” 李靖的话，令人十分意外。他的前半句话，似乎想表达君无戏言的意思，暗指文武百官不该为李玄霸求情。而他的后半句话，却又似乎是在支持李玄霸。 “为君者，赏罚分明，这是周国公曾教朕的！”杨侗皱了皱眉头，说道：“李将军，你率军剿灭逆贼沈法兴，立下此等功劳，朕封你为吴郡公有何不可？” “能够拿下吴郡，其实功劳并不在于微臣。”李靖平静的说道：“若非宇文将军、李冕将军等人拿下豫章，吴郡的士族根本不会献城投降。” 仅仅李靖以及麾下的大军，吴郡还能抵挡些时日，但林世弘逃走，楚国灭亡这些消息，让吴郡的士族彻底失去了信心。他们能够传承千年，府里岂会都是平庸之人？ 他们知道，宇文成都、李冕等人灭楚后，肯定会率军与李靖汇合，到了那个时候，吴郡凭什么抵挡住南隋的大军？城池被攻破与献城投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沈法兴把朝廷得罪了，沈家会跟着遭殃，可其他士族没有必要给沈家陪葬不是？ “灭楚的诸位将士，朕已经封赏过了，至于吴郡公，朕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杨侗的态度出奇的坚定，他看也不看李玄霸一眼，沉声说道。 此时此刻，赴宴的百官只希望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面对杨侗和李玄霸的斗气，他们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李玄霸的案桌前，一个酒杯正在地上旋转着！ 看着李玄霸无所谓的表情，百官心中叫苦不迭，暗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周王为何还要再激怒陛下呢？ “陛下，微臣酒量不佳，已经醉了，连酒杯都拿不住了。”李玄霸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也不顾杨侗铁青的脸，自顾自的说道：“最近天气不好，恐怕待会就要下雨了，微臣先回府收衣服了。” 杨侗的拳头攒得很紧，眉头皱的很深，他盯着李玄霸看了一会，嘴角微微一翘，松开拳头，微笑着说道：“既然周国公不胜酒力，就先退下吧！” 宴席不欢而散，杨侗诏令李靖、宇文成都等人前往御书房。 “陛下，剿灭李子通时，您与周王已经用过君臣不和的计策了。”众人刚坐下，宇文成都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此番再行此计，只怕别人不会轻易中计。” “朕又何尝不知？”杨侗一脸的无奈之色，丝毫没有宴席上君临天下的模样，似乎换了一个人：“可是大德兄一定要朕配合他演这么一出，朕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又是在演戏？”罗士信睁大眼睛，吃惊道：“殿上又没有外人，陛下，你们演给谁看？” “自然是给那些想看的人看的。”杨侗、李靖和李冕等人沉默下来，没有回答罗士信的话，秦琼拍了拍罗士信的肩膀，面带笑意，说道：“士信，你不适合思考这种问题。” 罗士信的问题，让御书房的气氛稍显尴尬，秦琼的回答，则成功的将尴尬化解。 “在座的都是朕信任之人，此事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杨侗见众人大概都猜出了李玄霸的目的，便说道：“大德兄已经位极人臣，他若是再立下大功，朕该如何赏赐？所以大德兄担心功高震主，就让朕先撤掉他的周王封号。” “以陛下和他的关系，他哪里还需要担心这种事？”罗士信轻声嘀咕一句，但声音很巧妙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 杨侗对李玄霸足够的信任，可是他身边的人不会对李玄霸保留同样的信任，他们的身家性命已经与杨侗的地位连在一起，所以他们不希望看到李玄霸的威望超过杨侗。 李玄霸与杨侗的戏，实际上不是演给别人看的，而是演给朝廷里的某些人看的。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只要李玄霸真的被降了职，他们就不会寝食难安了。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众人并不打算再回答罗士信的问题，于是都假装没有听见。 “沈法兴已死，朝廷已经派人安抚吴郡等地，朕对此倒是不太担心。”杨侗轻咳一声，说道：“林世弘在楚地颇有威望，一日不将其抓住，朕与大德兄便不敢掉以轻心。” “陛下但请放心，微臣已经派人四处缉拿林世弘。”宇文成都正色道。 “秋收在即，北伐还有些时日，若是能在此之前将他擒获就最好不过了。”杨侗点了点头，随口说道，顿了顿，又看向李靖：“这几日让将士们分批回家，好让他们与家人团聚，阵亡将士的名册，你也早些交给户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