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阿尔
沉默一阵之后，阿尔萨斯情绪好了不少，有些唏嘘的说道：“当她进入蓝海森林的时候，熟悉的环境一下子就让她明白过来，她快要回家了。也不再是担惊受怕的样子，又变得像个天使一样了，开始有了笑脸。——那真是世界上最迷人的笑容！” “走到即将进入精灵巡逻围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她在前面笑吟吟的看着我，让我走快点，我摇了摇头，表示不再前进了。她一下子惊惶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肯保护她继续前进了？” “我无法解释，只能示意自己需要离开了，不能保护她回家了，她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惊恐的摇着头，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我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我只会几句精灵语。可她焦急的拉着我的手，昂着头哀求着我时、不断重复地说着那句话时、她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从她美丽的大眼睛涌出来时，我的心都碎了！” “我一边抹去她的眼泪一边摇头，心里无数次的呐喊：答应她吧！神灵在上，就答应她吧！你怎么忍心拒绝？！可理智又告诉我：那样我会送命的，不能那样做！” 阿尔萨斯不停的深呼吸，拼命的睁大眼睛想止住泪水，可它还是滑着了下来。瑞恩也觉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是陷入到那个画面里不能自拔。 “哭泣一阵之后，她终于明白我不会再护送着她回到家了，于是抽噎着一手紧抓着我的手掌，一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不断重复着一个词语。” “这一次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让我记住当她的名字：‘格蕾芙’。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表示我记住了。她忍着眼泪拼命的挤出一丝笑容，询问一样的望着我，希望知道我的名字。” “你告诉她了？” “阿尔。我告诉她我叫‘阿尔’，她就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努力想要牢牢记住它。” 瑞恩一边慢慢的吐着气，一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心情，他感觉鼻子酸得不行，映入眼睛中的火光也模糊成一团。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心态，瑞恩尽力保护平缓的语气说道：“你就放心让格蕾芙一个小孩子走回去？” 阿尔吸了吸鼻子，声音酸涩的说道：“我当然舍不得，看着她不停抽噎着，一步一回头的走进森林里，我努力平静一下之后，悄悄的跟在她后面，直到她遇到精灵的巡逻队为止我才真正离开。” 良久无声…… 瑞恩听到这里，有些遗憾的感慨说道：“幸好她能原谅你，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吧。” 阿尔看了一眼瑞恩，眼神有些奇怪，接着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原谅我。” “呃？！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在营救她时一直化着装，直到与她分开时也没有露出过我的本来面目……” 瑞恩有些目瞪口呆了，他有些不能理解，这样岂不是无法让那个格蕾芙知道是谁救了她？ 阿尔的声音有些寥落和自责：“如果可以，我希望根本不需要我去救她，让她一直快活的在蓝海森林里成长就好。” “是我把她带到了一个噩梦般的世界里，我不希望让她难以理解为什么又是我把她送回去？难道她能够真的只当是做了一个噩梦就能忘记所发生的一切吗？” “而且，在我送她返回蓝海森林的时候，她是那么的信赖我、依恋我。她对所有人都害怕得瑟瑟发抖，只有我在她身边时，她才能够平静下来。” “难道我要在最后却露出本来的面目，让她再一次陷入恐惧之中，知道打晕她的是我，让她遭受巨大痛苦的人是我，最后救难她脱离魔窟的人也是我！这让她如何理解这一切？” “我宁可让她相信害她陷入魔掌的人已经死了，而救她回到森林里的人是她向神灵乞求救助时的出现在她身边的‘阿尔’！” 一时间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瑞恩觉得有些遗憾，为“阿尔萨斯”遗憾，他选择了救赎，为那个精灵小孩也为他自己，却无人知晓，可能永远被那位“格蕾芙”所诅咒着、痛恨着。 不过也许他是对的：对那个小女孩儿而言，一个在危难关头突然出现的好人，远比一个使她落入魔掌的坏人痛改前非更能让她接受。也许在小孩子心中，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恶交织一起太复杂了…… 正在感慨之中的瑞恩又听到阿尔说了一句：“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分开之前拉着我的手一直重复的那一句精灵语是什么：——别抛下我！” “所以，我一直很庆幸她只认识一个‘阿尔’，也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道打晕她的是谁。” 瑞恩犹豫了一下之后问道：“阿尔，你以前用的就是‘阿尔萨斯’这个名字吗？” 阿尔笑了笑说道：“没有，以前我在组织里用的是另一个名字，现在的名字是我离开组织开始逃亡之后才开始使用的。” “哪你以前的组织呢？现在还在吗？” “不，已经不在了。当我离开蓝海森林返回驻地的时候，惊讶的得到一个消息：我所在的那个组织与那个捕奴队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剿杀了，那些据点全部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有人说是领主大人干的，有人说是精灵们自己干的，还有人说是别的势力派人干的，具体是谁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我原本想回去呆上一段时间之后再离开组织的，因为我担心营救小精灵之后，我如果直接失踪会遭到追杀，所以我计划着洗清自己与这个事件的联系之后再寻求脱离组织。却不料回去之前就发生了这场奇特的剿杀。这让我可以直接摆脱干净，所以稍作打听之后我就远走他乡了，从此当上了一名冒险为生的职业者。” “哪你以前的组织首领还在吗？如你所言的话，他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啊！” “我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不过在我打听时，很多人都一口咬定他死了，甚至还有人说亲眼看到过他的尸体被烧成了焦炭！” “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就那么轻易死去。——那样一个冷酷无情、心思缜密、深藏不露的人，就那么简单的死在一场大火之中，还烧得面目全非？！这倒不如说是他的一个宣言：他还活着！” 瑞恩追问道：“那么，那些关押的精灵呢？” 阿尔萨斯摇了摇头：“我试着打听过，不过没有结果。也许被解救了，也许被转卖了，谁知道呢？” “为什么？”瑞恩有些惊讶，难道不应该救人救到底吗？他忍不住开口质问道：“为什么会被转卖呢？你不打听清楚把她们救出来吗？” 阿尔萨斯有些奇怪的反问道：“我为什么必须把她全部救出来？为了救那个小精灵，我已经失去了成为顶级刺客的机会，而且，我只对那个孩子有义务，可那些精灵，我有什么义务呢？” 瑞恩有些语塞，可他还是难以接受：“那总是一种罪恶吧？里面总有你的原因吧？” 阿尔萨斯只是淡淡一笑：“即便是我在进入精灵村落时失手了，那个计划还是会执行，还会有另一个‘诱饵’去引开精灵巡逻队，那些精灵还是会被他们捕获。” “再说了，我能买得起那些精灵奴隶吗？一名精灵奴隶可以卖几百上千甚至上万的金币，是谁在消费着这些罪恶？！” 瑞恩哑口无言的发现，这里也是一句公益广告语：“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可是，这里却来得更加让人无法接受！沉默一阵之后，瑞恩叹了一口气：“抱歉，阿尔，我不该这样指责你。” 阿尔萨斯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瑞恩，那些话说出口时，他还有些后悔，因为这位魔法师阁下就是一名他嘴中“消费着罪恶”的贵族。 没想到，这位贵族居然会向他道歉！ 阿尔萨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他恢复正常了。 从来就是沉默寡言的阿尔萨斯，今天说了这么多，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可不是他的风格，这是怎么了？ 多少年没有对任何人讲过的事件真相，突然对着这位年轻的魔法师阁下产生的一吐为快的情绪，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好在他已经不是一个杀手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名有着“刺客”职业的冒险者，已经不需要那样极度严格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现在他所期待的就是，能够与自己的搭档幸运的成为这名魔法师阁下的“追随者”。 他现在已经走完了自己职业的上升期，虽然正处在自己职业技能的巅峰期上，可更多的是等着经验的积累在维持。对于自己后半生的考虑，他已经不得不认真对待。 阿尔萨斯又给篝火之中加上了一根树枝，这一根树枝还有些潮湿，在篝火的烘烤下，树枝的一端不停的冒起许多汽泡，迸裂的汽泡吹动一些灰烬被摇曳的火焰挥洒在空中，慢慢的又在旁边落下…… 这时，接替阿尔萨斯警戒值守的巴克从营帐中钻了出来，他看到坐在篝火旁的瑞恩时不由得有些吃惊，在他看来，魔法师们这个时候不是在休息的话，就是应该在冥想进行魔力的增长或是恢复。 瑞恩看到走近的巴克之后，转头对阿尔萨斯说道：“去睡一会儿吧，阿尔萨斯。天亮之后我们还需要你工作。” 阿尔萨斯点了点头，无声的行礼之后起身离开。 “阿尔？”瑞恩又轻声叫住经过身旁的刺客，微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这是我离开魔法塔以后最精彩的第一课。” 阿尔一愣，然后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再次简单行礼之后，走到了巴克跟前说了句“安全”之后就走进了营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