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绝地反击
柔和的晨光带来的暖意唤醒了叶沉星模糊的意识,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山间茂密的灌木丛里,浑身是已然凝固的血迹。 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想起了自己利用那突如其来的神秘而强大的灵力杀死的青袍男子,就跟杀死白云城的掌门真人一样,残忍,暴戾,轻而易举。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仍是心有余悸。为什么那时候的他会变成那般模样,为什么会突然拥有那种无法解释的灵力,他自己也没法解释,虽然都是用同样的方式杀了人,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到痛苦不堪。 杀害了白云城掌门,是过错。而杀死青袍男子,在他看来是对的,因为这是为村民们报仇,天经地义。 杀了人,即便杀的是该死之人,他心中仍是万分恐慌,连夜离开了村子,跑到这天歌山脉的一座山上来躲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嗜血的魔头,正与天下正义之士为敌。 有生而为人的,有生而为妖的,但是从来没有生而为魔的。 叶沉星博览群书,自是知道神州大地存在着诸多的秘境,有着许多人所未知的界域,比如传说中的天界,比如妖界,比如鬼界,但是没有所谓的魔界存在。人们口中常提妖魔、恶魔等等之言,但是对于魔的定义,始终是模糊不清的。 什么是魔? 在神州大地上,有人族,有妖族,也可能有神族,但是却没有仙族和魔族,因为仙和魔并不是种族,而是一种境界。 修为的境界,行事的境界。 人可能修成仙,也可能堕成魔,妖和神亦然。往往只是做出一个选择,仙可成魔,魔可成仙。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便是如此。 你可曾听说过一念成妖,一念成神的? 魔界,那是不存在的。魔族,那也是不存在的,但是魔却是存在的。 叶沉星站在天歌山脉的悬崖峭壁边上,眺望着远方的迷雾。成仙或者成魔,此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重要的是面对着不经意间悄然而至困难坎坷,他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 残酷的现实逼迫着他不能再迷惘,命运化作咆哮的野兽要将他撕碎,他必须要鼓起勇气去与它战斗。 因为,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与其弱小无能地躲在黑暗角落迎接未知的明天,不如忘掉恐惧,抛弃悲伤,忍住哭泣,勇敢地迈出脚步。 拨开迷雾,去选择自己的道路。 即便成为喋血的孤狼,也好过于一直沉沦下去。 没有人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将会选择怎样的一条道路,眼下最现实的现实是他不得不下山去,融入繁华而又充满纷争的尘世,因为他不可能永远躲在山上做一个野人。 或许,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从这一刻开始,他将为风起云涌的神州大地增添不可磨灭的浓重的一笔。 数日之后,神州有传言,号称神州第一散修的令狐飞,被魔头叶沉星一个法诀炸成了万千碎片,连尸首都找不到。同时,魔头叶沉星还屠杀了一个村子的无辜百姓,最后一把火将整个村子焚为灰烬。 过了一段时间,又传出南方某个修行世家在深夜与魔头叶沉星火拼,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家主身受重伤,不知下落。 开始时,人们听到传言,都是将信将疑,等到后来,却不能不信了。因为神州大地上再也没有了第一散修令狐飞的消息,南方也没有了那一个与魔头叶沉星火拼的修行世家的存在。 再到后来,又有人说,神州的诸多小门派被魔头叶沉星一夜之间血洗殆尽,有些势力中不乏实力强横的高手,但无一不是喋血当场。这些门派势力当中有不少是跟五大门派有点交情的,魔头叶沉星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向五大门派宣战。 五大门派的高层扬言定要让魔头叶沉星伏法,派出诸多门中高人下山缉凶,但都未能制止魔头叶沉星的暴行。各大门派势力频频遭难,神州大地一时间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在这一场浩劫当中,不知有多少生灵惨遭涂炭,更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死于非命,暴尸荒野。 魔头叶沉星的威名,响彻了整个神州。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顶着这个威名的当事人,只是一名吃瓜群众。 叶沉星下了山,一路往南,开始了他在尘世的漂泊。很快,他就吃尽了苦头,尝到了民间的疾苦和悲哀。 有些人启程时,总是踌躇满志,但走过了一段路程之后,意想不到的困难接踵而来时,他便开始颓废了。叶沉星一个人无依无靠,身无长物,他没有资格颓废,也没有资格抱怨,因为这些都无法让他填饱肚子。 他一路流浪,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也不知道如今所处的是哪块地界。他漫无目的地流浪着,见过了很多人,到过了很多繁华的城镇。路人有的见他长得很俊俏,还送点水和吃的给他。 一天晚上,夜已深沉。 黑暗在这个小镇子里猖狂地跳舞。 灰头土脸的叶沉星蹲在阴暗发臭的角落,为了最后的食物跟野狗进行对峙。很快,他和那饥肠辘辘的野狗厮打在了一起,当他的鲜血淋淋而下时,野狗也畏惧地逃开了。 受伤的叶沉星将肮脏的食物抱在怀中,抬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深怕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一个什么人来,抢夺他来之不易的粮食。 他苍白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然暗淡无光。他蜷缩在角落里,夜风吹来,吹起他的凌乱的长发在风中飘洒。 他以为他已经安全了,可以像往常那样安心享用他的战利品。但不幸的是,两个不速之客这时突然出现了。 那是两个高大的黑影,他们在叶沉星面前停下,看着他。 叶沉星缩了一下,本能的感到害怕。根据以往的经验,除了野狗之外,没有人会来和他争夺这肮脏的食物。这些年间,要追杀他的人似乎已经将他遗忘,即便神州大地上仍是时不时传出他涂炭生灵的暴行,但终是没有一个人来到他跟前向他兴师问罪。 叶沉星看着其中一人缓缓蹲下,那张瘦长的脸的轮廊近在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低声问道。 叶沉星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大牛。” 大牛是他一直使用的一个名字,当别人问他姓名的时候,他就说自己是大牛。没有人怀疑这个名字的真实性,倒是有人取笑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牛,倒像是狗。 那人又问道:“你的家人呢?” 叶沉星想起了白云城,想起村子遭受的灾难,又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眼眶一下就红了,泪水哗啦哗啦就流了出来。 他想家了,可是他没有家。他想白云城,可是他已经无法再回去。他感到孤独,感到渺小,他站在正午的太阳下暴晒,也感觉不到温暖。 悲伤中的叶沉星低头不语,跟前的那人站起了身,转过去跟他的同伴窃窃私语。 过得片刻,叶沉星看到那人又蹲下来看着自己,他的语气变得很温和。他问,小娃娃,你是不是没地方可去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跟我们去讨生活。 能活下去是叶沉星最大的愿望,有栖身之所,有食物填饱肚子,他便点头答应。 于是他就被两个人贩子拐到南峙派一带的荒山中,卖给矿场老板当苦力。 直到两个人贩子把叶沉星交到矿场老板手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矿场老板把这些被拐卖来的苦力看得很严,叶沉星到这里就先被饿了两天,然后挨了几十下鞭子,矿场老板见他终于老实了,才给了他一碗稀粥喝。 叶沉星在矿场中一待就是大半年,每天起早贪黑干体力活,不仅要忍受着守卫的欺压,还整天吃不饱饭,没比在外面流浪好上多少。 他知道,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无论如何他也要离开这里,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一天夜里,他如往常一样老实地睡在监牢一般的窝棚中,旁边睡着的都是臭气哄哄的苦力,当然,他自己也是臭气哄哄的,因为自从来到这里,他几乎就没洗过澡,只在下雨天淋了几次身子。 窝棚外边有人看守,戒备森严,一出去就会被逮住。不过他有着充足的出逃准备,为了这个的准备,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 他躺在稻草堆里,在翻了两三次身以后,他听到外边传来两个守卫的议论声,东拉西扯不知道具体说些什么。听了一会儿,传来了一阵倒水的声音,然后是瓷碗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叶沉星从门缝向外看去,漆黑的夜里,一盏灯笼挂在墙边上,灯笼下的亮光处,两个守卫在地上摆着酒菜,正吆喝着彼此干杯。 他心想今晚可能有机会逃走,于是开始认真观察形势。 两个时辰过去,已是夜深人静,门外的两个守卫酒足饭饱挨着墙睡着了。于是叶沉星翻开稻草堆,将下边已经刨松的泥土掏出来,露出了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挖出来的一个地洞。 窝棚是用木板搭建的,地洞不需要挖多深,也不需要挖多长,只要能穿过木板便可。 叶沉星从这个预先准备好的地洞钻了出去,逃走了。 他拼命地跑,跑呀跑,在夜里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为了生存而奋不顾身。直到耗尽了力气,他才疲惫不堪地倒在了地上,不管脚下是什么地方,已经体力透支的他喘了一下粗气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