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老太监
魔门内部的血腥清洗开始了 叶易安离开宫城后并没有去远,而是到了位于城郊处的介福观。这里虽然距离宫城甚远却依旧受到了斗法的影响,昔日辉煌的观宇大半倾塌,地上泥水淋漓。看观的那些人不知是跑了还是都被压死了,总之断壁残垣间一片寂静。 叶易安此时求的就是一个安静,是以对满地狼藉也未在意,径直到了介福观最中心处。当日言如意与骆锦绣就是在这里会面并遭众多神通道士以上古法阵伏击的。 观宇正中的太上玄元皇帝殿也已半塌,老君神像歪倒在神座上,唯一尚算完好的是四面布满大小裂缝的围墙,使这里看来还算一个较为密闭的空间。 叶易安丝毫没有要将歪倒神像扶起来的意思,更没有要打扫整理的想法,一眼瞥过并布下道禁制后便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回顾脑海中自然便涌出了安禄山的身影。关于他今晚实在有太多的谜团未解。 既然安禄山已遭反噬,按理说便是动也不能动了,他为什么还有如此狂猛的战力;他的修行境界为什么会在极短的时间里由真丹提升到了金丹,这完全违背常理啊;那血池中的古怪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与言如意陷入的荒凉世界,又是怎么回事老太监与安禄山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在魔门中又有着怎样的地位 这些疑问相继出现却又很快跳走,最终叶易安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了安禄山向天怒吼的那一段。 安禄山最后一口咬定驱动云气与他大战的人来自落霞洲,但落霞洲之与魔门就如同云翳洲之与道门,他们本是同出一源,落霞洲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举动岂非是亲者痛仇者快 难倒落霞洲中人是为了帮言如意叶易安摇摇头,这根本说不通。如果早知道有如此强援,言如意今天的表现断不会是这样。 想到这里,叶易安脑海中暮然浮现出老太监那古怪的笑容当时正与安禄山大战的他分明已处于绝对劣势,但脸上露出的却是稳cao胜券的笑容,为什么难倒他在那时就已知道落霞洲必定会来人 这个疑问此刻是没有答案的,这就逼着叶易安只能换一个思路去想。他想到的是时间,如果所疑是真,老太监凭什么判断落霞洲中人会在什么时间到 由此便自然而然的引发出另一个疑问,落霞洲中人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那个时间来 叶易安的思绪从这一点切入后便越想越深,今晚先是他与言如意借安庆绪和庄严之助潜入水殿偷袭安禄山,袭杀失败双方乱斗,他二人更被安禄山逼入那荒凉世界,论说起来当时闹出的动静也着实不小,落霞洲中人那时为何不来 前后之间要说区别的话,从安禄山身上看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呈现出的修行境界不同。他与言如意发动偷袭时,从丹力毫光的颜色看安禄山呈现出的还只是真丹上入室境界,与老太监斗法时紫气直冲斗牛,分明已是不折不扣的金丹境界。 难倒根源在这里 思绪至此,此时脑海正高速运转的叶易安猛然想起当日马嵬驿后的旧事。马嵬驿之变中玄会身死,道门狂信者遭遇大清洗,仅玄叶带着些漏网之鱼侥幸逃脱。 当时他曾与玄叶有过一番对谈,曾问及大道正所说玄会因不愿去云翳洲而刻意控制自己修行境界之事,玄叶的回答是“这世上并非没有金丹境界修士,也并不是太稀少,只因他们一旦突破金丹期就去了云翳洲”。 这是玄叶的原话,叶易安直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他当时所说的每一个字,既然想起了这个自然就不会忘记他后来补充的另一句话,“魔门之内及其控制的塞外修行界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去的是落霞洲” 原来如此 至此,叶易安总算对此前这个最大的疑惑有了个解释。 随着这个疑惑的解开,其它的许多疑惑也都有了说得通的答案。 安禄山为什么在遭遇咒阵反噬之后还能驱动丹力斗法,十有与他的金丹境界有关,那毕竟是金丹境界啊,谁又知道修行到如此境界后会有多少无法想象的神通 至于他之前在水阁中浸泡血池,不言不动,甚至显示出的修行境界乃至战力都是真丹上入室,则分明是为了隐藏掩饰。 他根本就不是在短短时间里将修行境界由真丹突破到金丹,而是早已突破金丹境界却只呈现出真丹境界的样子。当老太监逼着他必须竭尽全力斗法时自然而然就显现出来。 难倒这才是老太监的真正目的逼出他隐藏的金丹境界后让落霞洲来抓人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越想越有可能,从后来的斗法看老太监根本就不是安禄山的对手,又是孤身一人前来,若非依仗于此,难倒是来送死不成 玄会之后是安禄山,一个刻意控制着修行境界不突破金丹,一个突破金丹境界后却百般掩饰,如今两人的结局不需多说,只是他们为什么都不愿去云翳洲或是落霞洲 还有,据玄叶当日所说,方今修行界中突破金丹境界后却又没去云翳洲的就只有大道正一人,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大道正又凭什么例外 叶易安的思绪由此生发开去竟是越想越多,云翳洲与落霞洲分属道魔两门,分明是冰炭不同炉,却为何在此事上他们是不约而同还是早有合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有就是他如今的修行境界也已到了真丹下入室,若有那么一天到了金丹境界的门口时又该如何自处 世间的疑惑就如烦恼,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且总是来的更多。夜凉如水,叶易安在断壁残垣间伫立许久却依旧无法找到答案。 良久良久之后他只能无奈将这些疑惑暂且压在心底,转而开始思虑起魔门经此大变后定坤山该如何应对,他又该如何行事。 面对这些新生的疑惑唯一可做安慰的就是玄叶当日的言语,“不过师兄曾经提及过,这些人除了抓人之外并不会干涉修行界事务,任何事都不会干涉,而金丹修士一旦进入云翳洲便永无再回之期” 依旧是玄叶的原话,只希望他这番话是真的吧在解决道门并清楚明确的问出师父的下落前,叶易安实在不希望横生枝节。至于那以后会如何叶易安现在真不知道,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师父一定要救,为此他不惜与天地为敌。 在思考未来的行动上花费的时间远比刚才更多,当叶易安心中已有定见时天际远处已露出鱼肚白般熹微的晨光,这注定难忘的一夜就此结束了。 其间他一直没等来言如意的联络,听到看到的却是洛阳城中不时传来的喊杀声以及明显是大规模斗法才能激发的丹爆及丹力流光。由此看来言如意的收尾工作着实比想象中更麻烦。 等待中叶易安索性重回了洛阳一趟,目光所见正乱成一团乱麻的城市已是彻底毁了,现在若是有远人来此必然绝难相信眼前的这片废墟会是号称九朝古都的洛阳。 金丹境界修行者的威能也在废墟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恐怖,叶易安的脑海中甚至于冒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极荒谬的念头,“或许这就是金丹境界修行者会被抓走的原因” 即便是千年雄城所化的废墟也只是废墟,实在没什么看头,言如意又太忙分身乏术,叶易安正想着先回定坤山以做布置时,腰间用以传信的玉玦突然有了动静。 他身上如今有两枚可做修行者间相互传信的玉玦,一枚出自言如意,一枚则是出自虚月,此时此刻玉玦忽然有了动静心中顿时猛然一跳,是虚月传信 取来一看却是言如意,约他即刻在介福观相见,见此信息叶易安心中刚起的那一点躁动瞬间消失,只是疑惑于言如意此刻怎么会有时间 介福观外他见到的却不是言如意,而是那干瘦枯瘪的老太监,几乎就在看到的同时叶易安全身猛然紧绷起来。 依旧是一身宦官服饰的老太监分明感受到了他的戒备却没说什么,慢腾腾的踱步过来,只看他此时的样子任谁也难相信他会是昨晚那个虚空之上能与安禄山斗法争雄的修行者。 更诡异的是当老太监已经靠的极近时叶易安依旧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修行者的气息,而这种情况在其修行境界突破真丹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 为什么会这样 声色不露中叶易安又添三分戒备。 老太监走到叶易安身边后没有停留的继续便步向前,似是为了解除他的疑问随口说道,“善后的事情太多,如意女来不了了。大局已定,想见你的是我”。 老太监虽摆出一副边走边说的架势,叶易安却不肯与他并肩,落后一步也不开口说话。 老太监并不回头,边走边顾自说道:“昨晚倒是多亏你了” “我有什么能耐” 老太监不等他说完直接截住了话头,“安禄山之母阿史德氏是个突厥人,多年不育后往轧荦山祈子,其间机缘巧合之下偶得一神器,后来她生子安禄山天赋绝佳,这一神器经其多年以本身精血淬炼,遂成最大依仗” “当日安禄山为攻破玄都上观不惜发动咒阵,后遭反噬而丹xue不损,丹力不失靠的就是这本命神器,他在十年前就已突破金丹修行境界,之所以能掩饰至今,靠的也是这本命神器,今天要不是你破去此物,必不会有现在这结局” 原来安禄山当日之所以悍然发动咒阵乃是有所依仗不过正是如此方才解释的通。 这念头在叶易安脑海中一闪而过,老太监这话只在让他不明所以,“我何曾破过他什么本命神器” 老太监闻言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若没有破去他那神器,你与如意女怎么回得来” 叶易安霍然开悟,老太监说的是那个遍布怪兽的神秘空间原来那竟是安禄山放出本命神器的结果 在老太监随后的解说中叶易安才明白安禄山之所以能掩饰其修行境界,全在于当年他行将突破真丹上入室时就开始将修炼的丹力转入神器,他与言如意在那荒原中遭遇的那些凶兽就是这些丹力所化。 因是如此,安禄山外在呈现出的修行境界就是始终停留在真丹上入室行将突破的边缘。又因为那是本命神器可随心驱遣转换,在遭遇咒阵反噬时他便凭借这些丹力加以抵御,所以才会出现其被咒阵反噬却战力丝毫不减的状况。 若以战事来做比喻的话就相当于安禄山始终掌握着一支谁也不知道,却又能随时调用的奇兵,这中间有多少好处,单只一个“示敌以弱”便让人浮想联翩。 此次安禄山遭遇咒阵反噬后本命神器中的丹力竭力想要回流丹xue却被安禄山强行压制,目的就在于既要运用这些蓄积的丹力抵御咒阵反噬,又不能让它们回归丹xue使其再也无法掩饰修行境界。 其丹力离开本命神器后外化需要载体,那些鲜血承担的就是此一功能,血池也正是为此而备,这也正是他与言如意所见安禄山既浸泡在血池中也竭力避免血流涌入体内的原因。 安禄山此举固然神妙到可称巧夺造化的地步,但世间万物必然有利有弊,此乃自然之理谁也不能违背。他这番布置最神妙也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相同的两个字平衡。 叶易安破去他的本命神器对安禄山最大的伤害就在于打破了这种平衡。当他无法再通过本命神器束缚那些已经外化于血流的丹力时,丹力的回流丹xue就成了必然结局,安禄山虽因此彻底压制住咒阵的反噬,但其真实的修行境界也再难掩饰。 老太监此前的话并没有说错,归根结底,他叶易安才是今晚最大的功臣,安禄山实实在在是毁在了他手上。只是其间的玄妙原由实在太曲折,老太监若不说破凭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