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4
4 周六，梧桐中学 理论上来讲，周末本该是让学生休息的时间。但是，这仅仅是口中的理论，这年头你想过一个正常的周末真是太难了。与别的重点学校一样，为了保持升学率，梧桐中学周六也得照常上课。 …… cao场，那株巨大的梧桐树下，许多学生趁着休息的时间在树荫下游戏。扔沙包，踢球，跳绳，打卡牌，这些活力四射的学生总能想出各种各样新奇的游戏。 此时要人有人能转换一种视角，抛却从小建立的常识，以一种有别于常人的视界观察这株梧桐树，他就能发现一些新奇的生物。就在梧桐树一根纤细的枝桠上，一只小小的身影趴在树枝上，她带着些趣味的看着下面四处跑动的‘人’。 是的。 就在梧桐中学旧cao场中央的梧桐树上，一个只有常人手掌大小的幼小女孩趴在一根树枝上，眨巴着眼，饶有兴致的看着梧桐树下的中学生。她的身形有些透明的虚幻感，好似一道虚拟影像，视线可以穿越她半透明的身躯。 当上课铃声响起，学生很快就回到了教室。 这个看起来看起来有些虚幻的精灵失望的收回视线，她站了起来，在树枝间跳动。 她不时跳跃到半空，迎接太阳。 阳光穿越她的身躯后，漫射出无尽的色彩，很是显眼，却注定无人注视。她伸手一指，巨大的梧桐树微微颤抖，似乎再忍受着什么，她忧心的抚摸着树干，手指轻点虚空，一团青翠的光球从她身上飞了出来，光球而后在空中分解，化为点点翠绿色的光点，汇聚到每一片叶子上。 梧桐树精神了些，翠色的叶子在阳光下微微颤抖。 而那个虚幻的精灵……她带着些疲倦，在嫩叶包裹下缓缓睡去。 …… 对于树下这些学生来说，选择在这里玩耍的原因仅仅是这里凉快点。 但对于树上的女孩来说，她们的到来，却她为之不多的乐趣。 看到别人的笑容，感到快乐，听着别人的声音，感到快乐，看着别人游戏，感到快乐。 ……欢愉，其实是一种很简单很单纯的情绪。 你满足了，这种情绪自然就出现了。 很久之前她只是一棵树，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思考。吸收根系接触到的养料，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吸收阳光蕴含的能力……那个时候，这就是她的一切。但最近十几年，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了。 每一天每一天，听着从不远处的房子中传来的读书声。她知道自己诞生了，在这学习为主旋律的声音中，她也开始学习，从起初什么都不懂，到学会与人交流的语言，学会表达自我的感情，她知道了时间在流逝，知道空间在变化。 在很久之前，在她刚学会人类的语言的时候，她就喜欢听那些名为老师的人类讲课。她很聪明，在其他人都没有听懂的时候就可以计算出正确的结果…… 在很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学完了这间学校所教授的所有知识。 但是，懂得越多，她内心的渴望也就越强烈，她也渴望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能走出校园，去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她想知道山是否高伟，她想知道海是否浩瀚，她想知道人类的文明，是否像书中教授的那样精彩！ 但。她不能。 她只是一颗梧桐树，她只是这株梧桐树中诞生的灵。 她只能在梧桐树周围一百米的地方活动，超过这个距离，她就会消失。 就像睡着了一样，几天之后就会从梧桐树中醒来。 ‘啊啊，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成为成为真正的妖怪就好了，只要成功化形，我就可以像人类一样离开这里了，那一定很有趣吧。’ 在沉睡中，她感受着自己的身躯。 树冠之顶，她看到渐渐升起的太阳。 灿烂的阳光似乎不像前段时间那样温暖。 原本能让自己舒展枝叶，振作起精神的光……似乎有些灼热。 & ‘诶诶，那个家伙又来了。’看到远处那个人影，她期待了起来。 阳光灿烂的午后，李青叶提着水壶，为这颗梧桐树浇水。 “哈哈哈，好痒~~”那个树灵从嫩叶中飞了过来。 她跳到那如小瀑布的水流下，仰着脸，沐浴在水中。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树灵对这个女孩也熟悉了起来。 每个午后，她都会给她浇水，无聊的时候她总会说些不明所以的话语。而每次她来浇水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干的，那一道道水珠让她有一种淋雨的美妙感觉。 而且，这很有趣不是吗？ “唉，上次的家访总算被我糊弄过去了。” “我还真是大意了，居然让老师抓住了机会，下次考试的时候可要注意点。” “你说，当一棵树是不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要是没有人帮忙的话永远不能动，只能呆在一个地方？不过啊，或许这样也不错，因为这样就是不用想那些糟糕的事情了。” “幸好幸好，要是真的要家访的话，我上哪里去找爷爷奶奶啊…” 每次女孩浇完水后，她总会在树下自言自语一会儿，具体有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但总觉得那里面有些自己不懂的东西在……树上那个女孩歪着头，坐在青叶的肩膀上。 尽管不是很清楚那些话的意思，却不妨碍她感受那种情绪 有些黯然还有些庆幸。 “青叶，快上课了！快点” “来了来了。” “啊对了，忘记礼物了，”看到青叶准备走，树灵一阵手忙脚乱，冲进树干，从里面取了一滴翠绿、晶莹的液滴：“别走的那么快啊。”她出来的时候青叶已经走了一百多米，已经离开了她的活动范围。 “青叶！” “？？”青叶停下脚步，就在刚刚，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转身回望，却空无一人？ 她没注意到，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那滴翠绿、晶莹的液滴落入她眉心。 除了微微的清冷，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 对了，这种感觉之前也感受过，很多次了。 “笨蛋青叶，再不快点的话我们就要迟到了，下次再也不等你了！！！”看到青叶停下，她的好友气势汹汹的跑过来，拉起她的手就往教室跑去。铃声……已经响了。 “呼呼，总算来得及~”那个树灵小女孩掷出那滴翠绿液滴后，舒了口气。 这些年她在这里听到很多知识，也有自己坚持。帮助别人的人应当获得嘉奖，能这样坚持为她浇水一年半的人，也应当获得她的嘉奖。 她是刚诞生不久的树灵，还只是一只有些虚幻的妖精，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只有在修炼之余采集一些晨初、沾染着月华日精的朝露，用妖力在树心中酿制了一小谭【朝阳碧露】。 青叶每浇一次水，树灵都会将一点【朝阳碧露】送给她。 “哈哈，只有一直用这个，青叶一定会越来越聪明，学习也一定没问题的，放心吧！” 青叶离开后，那个树灵回到树上。 cao场上早已无人，铃声一响，尽皆散去。 躺在一根树干，她出神的望着树冠上落下的枯叶，面色带着不解与忧虑。 刚刚过了春，此时未至盛夏。 原本青翠的梧桐叶却开始大片枯萎，从树下看还不明显，但从不远处的教学楼上看去，旧cao场中的梧桐叔冠顶已经枯黄，在夏季的翠色中留下几分违和！ ……… ……… 梧桐中学，行政楼，校长室 “老公，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现在能弄的钱都弄来了，再不行的话我们就把市中心那套房子卖了吧。”妻子憔悴的声音让罗行懊悔，心中更是一片迷茫。真的要卖房卖车？这样的话，自己奋斗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孩子已经出国，每月都是一大笔支出。妻子也会生活无依 “不能卖！” 那套房子的位置可是相当的不错，他原本打算儿子结婚的时候送给他，岂能这样出手！ “哎、要不我们想亲戚那里借借，应该能筹到钱。” “算了，以前他们的孩子向在我这里托关系进学校，被我骂了一顿，现在哪会帮我，没看笑话就不错了！”想起自己当时那副正气凛然的嘴脸，罗行一阵感慨。 “那也要试试啊，不然就算我们筹到了钱还了债，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栗儿在英国每个月要用多少钱！” “好了好了，我会想办法，你别担心。” ………… 放下电话，罗行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整个家陷入这样的窘境，他心里极不是滋味，懊悔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心。原本的坚持、清廉，在这种窘境下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罗校长，我可以进来吗？”这位年轻的教师是财务科的小于。 “进来吧，” 罗行将那副糟糕的情绪收了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小于老师，有什么事情？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他指了指身边的文件，一副文雅温文的样子。 “校长，请跟我来一下。” “有什么事情吗？” “校长也知道我们旧cao场中间的那颗梧桐树吧，这可是建校的时候众多领导亲自送来的。但是现在……”小于面色忧愁，：“那颗梧桐树好像生病了，叶子枯萎了一大片。” “嗯？”罗行心中骤然亮了一下，急切问道：“快带我去看看，建校这么多年，这颗梧桐可以说是我们学校的象征，可不能出问题。” ………… 从办公楼侧面可以看到旧cao场，只见那株笼罩半个cao场的梧桐树树冠少了许多，原本青翠的梧桐叶中也多了大片枯黄，从树下看还不明显，但从不远处的教学楼顶层看去，旧cao场中的梧桐叔冠顶已经枯黄，在夏季的翠色中无疑是很不对劲的！ “啊，看样子这可梧桐树是活不成了。”罗行感叹一句，像是在为它可惜。 小于老师转过身，有些不解。 救不活？ 罗校长显然不在意小于老师的看法，又看了一会儿，他挥了挥手说道：“小于老师啊，你得会儿打电话给董事会，就说学校周围的植物出现大面积坏死，需要拨经费更换！” “校长，我觉得应该先找一些专业人士来看看，说不定就能救活了呢。”小于老师也是梧桐中学出身，对于这株建校以来就倚做象征的梧桐树有着深厚的感情，这次向罗行报告这个状况也是想让校长找专业人士来为无痛治病。 但是现在……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这就没救了？ “不用不用，其实这株树换了也好，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在学校中多种一些梧桐。你不觉得这样更符合梧桐中学这个名号吗？”罗行伸出右手，指了指旧cao场周围的一圈：“老cao场这里，还有绿化带那边……都换上梧桐树的话，应该会很好看。” “……”小于这位年轻女教师也看出了点什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罗行饶有兴致的面色，她也不再说话。 以极为寻常的资历能成为这个学院的重要人员，她自然有自己的依靠。家里人打点了关系是一方面，自己谨言慎行也是一方面。此刻，她的阅历明确的告诉她：这位罗校长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清廉。 要是再开口的话，只会为自己招惹麻烦，她低了低头。 聪明吗？ 不，她只是不想惹麻烦。 她选择了闭口不言，现实就是这样，你就算有心改变某些糟糕的事情，没有相应的地位也不过是心中妄想而已。把心中的妄想付诸实践的人，大部分都只会在种种阻力下跌的头破血流，成功者……寥寥。 “不过你说的也对，要是连治疗都不做就换掉的话，说出去确实有些不好听。”罗校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好一会儿才吩咐道：“小于老师啊，明天你去趟林业局，找江成，跟他说说情况，让他过来一趟。” “嗯，好的。” “要说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放心吧罗校长，我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好，辛苦你了。” …… 第二天，学校准备重新种植梧桐的消息悄悄流传起来。 因为没什么根据，大多数人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