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出事了

    依照计划，周云高是十点到，可九点多点，胡克明就带着班子成员赶赴为了距离乡政府两公里外的路口等着。

    之前，李东升已经从孙威那里知道这是体制内的一个普遍现象。尽管各级政府都三令五申禁止这么做，可下面人还是顶风作案。原因自然是想给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没人会因为别人恭敬而拿规定说事。

    等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好在他们人多，可以说说话。说话的时候，众人很自然地分成了三个圈子。胡克明的人一个圈子，李东升、孙友德和孙威三人在一起，袁青青和梁伟勤两人站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说话的时候，李东升暗中观察孙友德，发现他的情绪不高，尽管他刻意地隐藏了内心的想法，可李东升凭借极其敏锐的感觉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孙友德的神色变化让李东升对周云高此次视察的目的有了进一步的猜测。

    周云高迟到了十分钟，一共来了两辆车，其中一辆是县里广播电视台的采访车。

    车子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副驾驶的门开了，下来的是岳无双，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然后说：“胡书记，书记让你上车汇报。”

    按照惯例，周云高应该下车跟众人一一握手，然后再邀请胡克明上车汇报工作的。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足以见得他是个很强势的人，强势到无视规则。

    众人看着车子缓缓地离开，才转身上了乡里仅有的两辆车。一直暗中观察的李东升看到岳无双说完，孙友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阴郁。

    如果是在以前，李东升是不可能发现的。

    回到乡政府，众人直接去了会议室。等众人坐好，周云高和胡克明、岳无双才进来。众人不得不站起来鼓掌欢迎。

    “大家都坐。”周云高说话的时候，双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周云高坐下之后，众人才先后坐了下来。

    “首先我要说二郎乡的班子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说到这里，周云高停顿了一下，眼睛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在看到李东升的时候，他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秒钟。

    收回目光之后，周云高继续说道：“二郎乡的排名在县里一直很靠前，可问题也是突出的。长明县是农业大县，新形势下的农村农作不好做。年轻人几乎都出去打工了，留守的老人不可能把所有的田地都利用起来，原本能种两季的，现在都只是种一季。由于工业基础薄弱，我们的gdp却一直在降低。长此以往，我们距离贫困县已经不远了。我们不能躺在乘机上睡觉，我们不能因为难做就不做。如今中央和地方都在积极探寻新形势下的农村工作，在座的各位也要开动脑筋积极应对。只要你们有好点子好项目，县里要政策给政策，要支持给支持。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信心？”

    说到这里，周云高的目光又开始在众人的脸上扫视。

    这话没人敢接，包括胡克明在内。以前也有人探索过，可探索的结果都是碰一头的包。这里要资源没资源，要地理位置没地理位置。除了一些生产生活用品的工厂，就是一些服务行业了。根本没办法做大做强，更别说是开拓新思路了。

    气氛顿时就有冷场的趋势，胡克明的额头上立刻就有冷汗冒出来了，别人可以不说，他却不能不说。虽然他不是政府那边的，可对于县乡基层，书记就是政府。当然，他也不是不能把责任往孙友德头上扣，可那绝对会降低自己在周云高心中分量的。

    因此，他说：“书记请放心，我们一定群策群力，争取找到一个适合二郎乡的发展思路。”

    包括胡克明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明白他说的非常空洞，这样的话，只要是体制内的人都能连篇累牍地说，而不需要打草稿。

    周云高显然不是下来找麻烦的，听了胡克明的话，他点点头就转移了话题：“已经进入第四季度了，大家抓紧一些，免得成绩单太难看。”

    见周云高改变话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不想要政绩，而是环境使然。在农村，最大的政绩就是提升农民收入，还有就是修路。说起来简单，可事实上哪一个都不简单。修路需要钱，很多的钱，就算是上级政府批准了，有财政补助，那点钱也只是杯水车薪，更多的需要本级政府自己筹措。

    在工商业基础如此薄弱的情况下，基层政府想要筹措修路资金根本就不可能，以前还有一个农业税可以收，现在农民种田非但不要交税，反而拿着国家补助。而且，有那么多人盯着，谁也不敢打补偿款的主意。只有这个政策一开始的时候，有些胆子较大的地方政府敢这么做。

    至于提升农民收入，难度更大。前任的失败尝试已经让政府的信誉度受到了极大的损害，除非是来硬的，否则根本就没有可能推广任何的经济作物。可在如今的形势下，谁也不敢这么做。就算你有背景，可一旦被曝光，你的前途基本上也就没有了。

    虽说在体制内混必须要政绩的支撑，可在没办法创造政绩的时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是求稳。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身为县委书记的周云高显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之所以说出来，一是为了给众人压力，另一个则是敲打他们。与此同时，他也真的很希望下面乡镇能有一两项拿得出手的东西，那样，他到市里开会的时候，也会有底气。

    周云高更明白逼急了会起到反作用，因此，他简短的作了一段空洞的发言之后，就提出下去看看。

    这个时候，众人拎着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多半，只有等周云高离开才能完全放下。

    二郎乡为周云高安排的第一个视察的地方是学校，二郎乡的中心小学。跟大多数乡镇一样，二郎乡原本有的中学也都并入了长明县的两个中学当中，各个乡镇就只保留一个小学。这么做是为了集中教育资源。如果不是小学生的年纪太不定也会并入县城。

    负责应急事件的李东升并没有随行，而是在外围看着。一般来说，这个活根本没人愿意干。谁都想跟领导走得近一些，好容易有一个跟领导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自然是不想轻易放过。

    李东升并不认为会有事情发生，他本能的认为是胡克明不想让他跟周云高近距离接触。实际上，他也没想着接触。他不认为自己跟在周云高的身侧就有让周云高看得上眼的机会。跟发达地方相比，贫困地方的官场更像是一潭死水。进取型这玩意在这里基本上很难有用武之地。

    学校外围的李东升偶尔地用对讲机跟调派给他打下手的乡政府工作人员联系着，以便掌握周围的动态。其余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尝试修习呼吸法以打发时间。

    大约十多分钟的样子，李东升的对讲机里响了：“李乡长，有一个自称是王翠兰的女人说是校长石云书的妻子，她说家里有急事，石校长的电话又没人接，于是就赶过来让他回家一趟。”

    李东升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随即问道：“她没说什么事？”

    “我问了，她没说。”

    “知道了，我让人去通知石云书。”李东升很谨慎，并没有把王翠兰直接放进学校。

    通知了机动人员去叫石云书之后，李东升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呼吸法上。原本只是打算消磨时间的他忽然像是抓住了一些感觉，他发现自己在修习的时候，好像有能量进入身体。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感受的时候，对讲机又响了，依旧是守在小门的那人：“李乡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