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 尽管此事看起来有些勉强,但在王哲的那个眼神递来后,作为与其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卜羽立即会意过来。 很可能勉强都算不上,这事儿到最后,还是会由王哲亲自去向他那当皇帝的爹说去。今天提了自家老爹一把,不过是王哲碍于身份不好言明,又必须给燕钰一个说法,才会使了这个折中的障眼法。 “御赐道口近处,居然会有窥视跟踪之人,真是胆大妄为!”卜羽先开口一句,表达了自己对得悉此事后地愤怒,然后他又冲燕钰微微一笑,目色认真地道:“燕当家请放心,关于此事,卜某必定把话带到。” 在处理正事上,卜羽并不含糊——只要旁人没有把正经事搅和出不正经的氛围。 燕钰闻言揖了揖手,笑着说道:“那就真要劳烦卜公子了。” 眼见王哲的表态,旁观他与卜羽之间的眼神交流,燕钰也已意识到,走在一行人最后头的那个姓杨的车夫,或许目前还未列入王哲完全信任的范畴。与此同时,他便也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对王哲的身份在言辞上做出保留是正确的选择,愈发知道今天的一应交谈要多留一些余地。 此事一了,王哲心里一松,便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随口问道:“其实我刚才在想怎样能快些进城时,也怀疑过,眼前那么庞大的车队,会不会是燕家的,会不会因此碰见熟人。可是我仔细看了,那似乎并非是燕家的,车队的旗标和徽记很陌生,可是现在看起来怎么又像是燕当家你在负责呢?” “王公子猜对了一半。”燕钰微微一笑,“但那没猜对的一半怕是没人能猜得到。” 微顿之后,燕钰放缓言语。慢慢叙道:“这支商队原本是我舅舅家的产业链,建成还没多久,所以在王公子眼里可能还显得有些陌生。现在舅舅年事渐高,今天走这一趟,原本是由我表弟监送,但……” 考虑到接下来要说的一个问题,涉及到朝廷里前任吏部大员,而在昭律中有个没有划到明面上的规则,就是官事与商事之间的绝对断裂带,燕钰心里也禁不住生出犹豫情绪。 最终他还是选择没有避讳的直言:“但是……今天白天城里发生了命案。屠杀惨烈,燕某的表弟领队到半路上时就接到快马信,他有些担心城里是不是还遗留有杀手。就又派信叫来了先他一步随车队入城,暂时还留在京都的我来帮忙。” 燕钰说罢,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心思深密的他具体是在为什么而感叹。 “原来如此。”王哲闻言只淡淡一笑,没有再言其它。 前任吏部尚书在送往刑场施斩刑的路上。在囚车中被一群突然暴起的刺客了结性命的事,王哲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虽为皇子,自身却只有知情义务,一直没有染手朝中事务——即便皇帝曾主动对他表达过这份心意,要他协理政事——此时面对燕钰当面提及此事,他反而有些玩味起来。 见王哲沉吟起来。燕钰隐隐还有些忌惮他的身份,便忽然笑了笑,转换话题半开玩笑地道:“其实说白了我今天是给表弟打下手。否则哪能在商队还没完全进城点算完,就半路挂空科呢?” “燕当家又在谦虚了,天下行商者怕是没人能请得了你‘打下手’了。”意识到气氛骤然有些转冷,卜羽开口迎合了燕钰一句,同时他还扫了几眼微微垂眸的王哲。 “卜公子过奖了。”燕钰连忙含笑回应。 就在这时。王哲忽然开口了,但他所说的话似乎不太合乎此时的气氛。“京都守备有武神在管,寻常匪类绝不敢擅入京都地界作祟,而江湖高手……又有几个高手愿意冒险来京都行凶呢?绝对是难以在武神手下脱身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抬眉看向燕钰,含笑又道:“今天刺杀囚徒的那几人明显是亡命之徒,抱着必死之心来的。索性他们很快得偿所愿,行凶之后只逃出了一条街的距离,就被巡城队的人围剿了。此事只算是沧海中小鱼摆尾,弄不出大动静,燕家通商于此,大可不必在意。” 他的语调似有安慰之意,却使几人之间闲聊的气氛骤然降温。 心中情绪起伏最大的还是走在一行人最后头的杨陈。 在今天菜市口发生血案时,杨陈就待在不远处的一段路口等生意。当时的他是刚刚睡醒,眼睛还没全睁开,直到血案造成的sao动完全安静下来,他的睡意才算过去。 京都的秩序管控十分周密,即便是前任吏部大员在囚车上当街被杀,除了那一部分‘眼见为实’的人,此事对于其他普通百姓而言,影响甚微。例如当时就在附近的杨陈,此事对他来说的总体感受,只有些像是错过了一场戏。 但是王哲对于此事的分析,竟如此清晰细致,一言道尽,仿佛亲手处理此事的人正是自己,这让旁人观来,难免惊讶。杨陈不禁仔细打量了一遍走在燕钰右手边的王哲,他感觉这个人身上对自己而言的那一丝熟悉感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杨陈收回目光,微微垂眸,目色凝着了一瞬。 闻得王哲的分析,燕钰也是目色凝了一下,旋即他点点头,若有深意地笑了笑,点头说道:“王公子的分析理据如铁,叫人听了心里只觉踏实。我那位表弟行商时间不长,还算是半个新手,胆气小了些。但以后表弟将会继承舅舅的产业,这样的性情若不改变可是不行的,回去后我会再引用王公子的话说与他听,让他多长一份见识。” “岂敢。”王哲含笑说道:“王某所说的这些话大致算宽心话,与经商是一丝关系也沾不上,燕当家听听便罢。” 他的话虽如此,然而走在一行人最后的杨陈听得此言,心中不禁波澜再起。如果王哲随口的一番话能在燕少当家心里占据一定份量,即便燕钰可能只是表面抬举一声,那也能显露出王哲不容小觑的身份。 他究竟是谁呢? 从这一刻起,杨陈才算意识到,燕钰定然是知晓王哲的身份,而直到双方相逢聊了这么久,自己却仍丝毫看不透王哲的身份,显然是燕钰从一开始就在防范他人——这个燕钰,眼光不可谓不锐。 一行四人走着聊着,特别是王哲与燕钰,相互之间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尽管如此,燕钰的眼光依旧布得极广,很快找了个饭庄,直上三楼。 这饭庄的跑堂伙计看来也是认识燕钰,知道这种角色,只要服侍好了,哪会在乎钱啊!见他带了朋友来,跑堂小伙立马轻车熟路的将一行人引入一个单独的雅间。并且跑堂小伙在上楼时就使眼神唤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待四人刚刚落座,果品点心雾山春尖等等一应正餐开始前的佐食就恰时端上来了。 待点满酒菜,王哲与燕钰就又聊起来了。 王哲去过许多地方,燕钰也是;王哲言语大方据理,燕钰则如谦谦君子友好知礼;王哲似乎特别喜欢各地不同的民风和古怪传说,燕家有庞大商队活动时,一路上是需要当家的同行监理的,路远枯燥,即便作为身价金贵的少当家,燕钰居然也有喜欢与车队伙计聚在一块儿,同寝同食听他们讲诡怪异志打发闲暇的爱好。 总之这两人很是能聊到一块儿,喝茶聊,喝酒聊,喝醉了聊,似乎有说不完的、并且是卜羽插嘴不了的、但听在卜羽耳中,几乎全是废话的话。 …… 莫叶仔细帮白桃涂好药油,那送郎中回医馆去的家丁也回来,从家丁那儿接过包着草药的三团牛皮纸包,白桃就带了莫叶去了厨房。 顾虑到汤药的气味可能会串味到阮洛的饭食中,白桃准备在厨房外面生炉子煎药,莫叶正要帮忙,却见白桃已经单手将炉子拎到了厨房外。 因为阮洛每餐的进食量并不大,而这宋家的宅子虽大,却没有别的需要服侍的主人家,所以厨房只启用了几只小泥炉。这种小炖炉比温酒用的广口炉要高许多,整个拎起来也是很有些重量的。 莫叶看着白桃虽是以单手拎着炉子,可脚下步履仍又稳又快,禁不住感叹了一声:“白桃jiejie,你的力气真大。” “我比你年长几岁,与你相比,力气自然显得强上几分。”白桃侧目看向莫叶,眼中已经聚了满满的笑意:“我的力气虽然比不上家宅里的那些庄丁,但只是做这些小活儿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力气还没长起来,就先别跟我争了。” 莫叶一想也对,微笑着点点头,便没有再多想其它。 既然生火的炉子已被白桃抢先拎了出来,接下来的活,莫叶是怎么都不肯再劳烦到白桃动手了。 不过,考虑到接下来生火煎药的活,一只手的确也不方便做,白桃便没再争了,只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莫叶蹲在炉子前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