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千言的过去（下）
并不是说能修炼是噩梦，相反得知万语可以修炼后，所有人都替他开心。实力越强寿命越长，被指出不足七年的生命，当一直得不到修炼的机会，可想而知众人对万语有多心疼，那时他们觉得万语可能真的抵不过命运的诅咒离他们而去。这样一个精致到容易破碎的孩子，没有谁能不伤心他的离开，就算想想，也都是痛的。 直到万语能修炼的消息传出来，那些知道他情况的人，都忍不住高兴了一把。实力也是寿命的一部分原因，当时他们都觉得，或许万语可以打破这个诅咒。 万语果然没让他们失望，不过一年，实力竟是就可以和狼千言隐隐平手。可是他病态的模样并未消失，沉默寡言也没有改变，不禁让众人担心起来，害怕这个孩子会离他们越来越远。可是不管什么事，着急是没有用的，就像那个时候，不急不慢的万语即使沉默，面对千言也不会沉默。 狼千言还记得，就是那一年，是她永远的噩梦，从那以后，她的梦里，主角永远只有一个，就是阿语。如同梦魇般，反反复复的，在她白日里拼命不愿想起来之后，夜里那样鲜血淋漓的提醒她。 那日天晴，阳光太好，平日里病态惨白脸色的万语今天脸色稍微红润了一点，他对千言说：“言，我们去转六界吧。” 千言意外，不懂为何万语忽然这么说。 “傻，言不是说要去玩吗，我们两个人，转遍六界啊。”万语苍白精致寡言平淡的脸浮现笑意，笑意里全是宠溺。 “啊。”千言回过神，她记得她确实说过，但那不是？“阿语我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啊，还不能去外面坏人太多。” “不要紧，我可以保护言的哦。” 最重要的事情不敢告诉你，言，我终究抵不过宿命，即使我已经可以自己努力修炼努力成长，我还是抵不过那个短命的注定的宿命。即使我再不甘心，很不甘心，特别不甘心。我也没有做到，延长陪你看十年百年的花开花败云卷云舒的生命。 我感觉……我的生命力，在流逝啊…… 死之前，至少要将你说过的转遍六界陪你做到吧。也只有这件事了。 千言敌不过万语坚持，狼族高层更是疼惜万语，在他如一潭死水露出祈求意思的目光里妥协。没有人舍得万语悲伤，舍得他难过，他们宁可他沉默。 对千言和万语放行，狼王和狼后亲自暗中保护，即使万语说了不需要人来保护，可是毕竟自家儿女，才那么一点大，怎么放心让他们两个一起出去转遍六界。 他们走了很多地方，从妖界到人界到魔界到神界到仙界到冥界，走过六界最深处的戈滩，最秘密的长森，最险峻的林原。 踏万里山河，游万水千山。 直到回来妖界，妖界最边缘，有一个什么生物都不会进去的地方，千言和万语都不知道，进去了。而后出来的，却只有千言一个。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千言。 在那里面，他们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机关重重，巨兽恐惧。在最深处，他们遇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怪兽。 没错，是怪兽，他们懂得很多，灵兽神兽凶兽各种东西都看的很多，就是没见过眼前的东西。血，红。充斥着整个世界。在被怪兽叼起的一刹那，千言冲万语喊道：“阿语！快走！” 万语怎么可能走，他刚想以身救千言，狼王狼后便出来了，刚刚那些时间狼王狼后在观察这个怪兽的弱点，很可惜，没有弱点。而他们，不是对手。 但，不是对手，也要拼一拼，因为他们的孩子，在那里。 这一战很难想象，两个九十多级的大能对付一只从头到尾吭都不吭一声的怪兽，却屡屡处于下风。万语和千言相互依靠着看父王母后的战斗，思考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们一把。 两个小人儿谁都没想到，一帮，就将自己帮进去了。 千言记得，那一刻是万语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父王母后打击太大，终于爆发斩杀了那只怪兽。 千言记得，那一刻她眼里、心里，所有感官里，全部是万语惨白惨白的微笑，盛开在他精致病态的脸上。 千言记得，那一刻万语墨如黑夜的眸子里，倒映的全部是自己惊惧不知所措以及难以言喻的悲伤神情。 千言记得，她哭了，阿语笑了。 她第一次看一个孩子笑的那般艳丽，在血的映衬下，惊心动魄的妖冶。 万语浑身是血，口中，手上，身体，每一处，在千言怀里，冲她笑。 “阿语，阿语，阿语……” 她只得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怀里孩子的血不流，背景是父王母后和怪兽战斗发出的铿锵声，她就这样不知所措的抱着阿语，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 “别哭。”很久，也许不久。万语伸手擦去女孩脸上不停往下落的泪水，“言，其实我本来就活不久了，我的命是这样，无法改变，无力回天。这次回去，我也没多少天可以活，让你活下来，这样的死法我终于释怀甘心了。真的，咳……言，怎么办，好喜欢言啊。呐言，等我闭上眼睛，你就哭一会，然后一直笑下去，好吗？答应我。” “……阿语、阿语，好，好，答应你。”女孩忙不停应着，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流。 万语笑，他说：“我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喜欢言啊……”好想，好想……就这样和言一起走下去啊……可是没办法啊言，我要先走了呢。你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对吧，连同我的那部分一起活下去。真的，我真的觉得，这样死去，不亏。 还好，这样的话，你还能活下去。 喜欢言啊……声音慢慢变小，最后男孩渐渐停止呼吸，闭上了眼睛。 狼王和狼后斩杀过怪兽后就看到女孩坐在地上抱着男孩，将头紧紧埋在男孩怀里。风很寂寥，也很凉，吹过去的时候，甚至能带起人一层鸡皮疙瘩，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那时候他们心里一咯噔，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那个沉默寡言却精致易碎的孩子，可能，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很久后，久到他们从悲伤中清醒，女孩还是保持那个动作，没有变。 他们才意识到不好。 已经去了一个，另一个，万不能再去。 只是女孩没给他们回应。 很久很久后，女孩撕心裂肺的吼声回荡在半片天空。 ——阿语！ 回到狼族后，万语的葬礼，狼千言没去。 从回到狼族那一天，狼千言就将自己锁了起来，谁也不见，谁也不理，不吃东西不喝水，也不睡觉。 七天后，等在狼千言门外的狼王才等到狼千言打开门，打开门的第一句话，她说的是：我要救阿语。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也要救阿语。 “人死不能复生，别说傻话。” “我说了，我要救他。”——别无他意！ 狼万重就那样和狼千言对视开，终于撇开目光，他妥协了，“只有一个办法。” 因为和万语同一个蛋里出来，尽管不知道原因，他也知道，这个事只有狼千言能做到。 以身养魂。 万语残留的一点点魂魄还在，养起来，再用共生石在狼千言体内养着。之后用复体石复体，阿语就能复活。 “你要想清楚了，最起码要养百年。每个月圆你都要承受灵魂精神和身体上巨大的痛苦。百年，一年十二次，你起码要承受一百二十次。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并且，我会封印灵力，不再修炼。 长辈们一顿，不明白女孩为何做出这个决定。 狼千言以身养魂，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复活阿语。可是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不，全六界里，都没有复体石的存在。 没有。 没有复体石的存在。因为，最后一块复体石，已经用了。 狼千言不知道，若是她知道，她会疯。 谁都不知道那七天里她想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七天后看到的狼千言，原先那个灵动可人的女孩，竟是像一个长期嗑毒病入膏肓的人。 谁都知道，这个事实告诉她，她可能撑不下去。 复活阿语，这是狼千言长这么大，最大的坚持。 从此以后，狼千言不再修炼，但她能感觉到那些灵气就算是在她封印的情况也还喜欢往她身体里钻。不再修炼的狼千言整天研究古籍书本，期待着能从里面找出更好的复活阿语方法。之后传言狼族七公主天文地理无一不知就是她想找东西所以看的书多。 从此以后狼千言像换了一个人，虽然还是爱恶作剧整整人，但是谁都知道，她和之前不一样了。 每每月圆之夜的时候，都是狼千言宁愿死去的时候，却能咬牙因为一个人坚持下来的时候。从一点点大到可以独当一面，那种痛苦到极致还是没能习惯。尤其是因为养魂是封印了灵力，每当月圆之夜那天用了一点灵力，夜里的痛苦都会翻倍，甚至用的多了，不到夜里，都会痛苦致死。即使有特制的寒火床，减轻后的痛苦，也撕心裂肺。 她就这样，慢慢长大。 其实狼千言，是个很可怜的人。 “你不觉得吗，你很可怕，她很可怜。” 狼万重想到今天没人时，那个一直笑着连眼睛都看不太清楚的少年忽然睁眼露出凌厉的光，虽还是笑着，那双异色瞳里流露的却是不折不扣的质问。分明是那样温柔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少年，却能说出那样让他措手不及的话。 “你早就知道复体石不可能存在不是吗？你却想着让她成长了去别的地方找可以代替复体石的东西。你知道狼万语确实没几天可以活了，你却不告诉她，让她觉得狼万语死之前只是安慰她，让她更加愧疚。” “为什么？是不是觉得只有愧疚才能让她义无反顾的用身体养魂？是不是觉得只有愧疚才能让她义无反顾的找到复活狼万语的方法？” “可是你错了，你心疼狼万语，她比你更心疼。不是愧疚让她想复活狼万语，因为她爱他。可是你不懂，你给她编织了一个谎言。如果找不到代替复体石的东西，百年之后，你叫她怎么办？你是狼万语爹爹，就不是她的吗？不要说是为了她好，也不要说是不这样她可能活不下去，我不相信你们想不出来了别的方法。” 很残忍的一番话，却是事实，那样血淋淋的事实，刨开事实的真相，他竟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父亲。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可是，又叫他怎么做到看那样一个精致易碎的孩子死去呢。 就算……还有希望的，还有的…… 那个少年……他竟知道，复体石，唯一的一颗复体石，已经没有了……那个少年，竟将这事看的那般……透彻…… “风大，不要站在风口了，在想什么？”身后，冥水摇的声音传来，狼万重没回头，对着满月的月光，随后看向寒火洞，眼底迷惑，“摇摇，我们会不会做错了。言言她，那么让人心疼，那么努力。” 冥水摇想给男人套一件衣服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动动嘴唇，“别想了。” 她却只能这么说。 手心手背都是rou，叫她怎么抉择？况且那个时候的言言，不疯魔不成活，若是不给她一个支柱，她很有可能活不下去。 约莫也是借口，但事实究竟怎样，这么多年，谁曾了解过，明白过？ 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做什么都没用，只能用最积极的眼光，去看待，去期待。 “可是摇摇，我心痛。很痛。” 为万语痛，为言言痛。像是走进一个死巷子，入口被人封了，他出不去，也走不掉。 很痛。 “……”我又何尝不是……我可是，怀了他们几年啊…… 是夜，月圆，应该是狼鸣的日子，狼族里却听不到一声狼鸣。 “啊，好想去看小狼啊，那个狼王都不告诉我们在哪。木头凤帅你两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都不告诉我们。”小减抱怨。 “本少不知道在哪！”特么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叫狼万语的叔好吗！ “七公主说不带你们去。”言下之意是，我要遵命。 “你们有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叶琉郁终于郁闷的摸摸小狐狸的毛说道。 “叶神！” 寒火洞前，叶神就静静站在洞前看着里面，也不进去，目光深沉。蜜眸和月光融合，冰蓝色反射着好看的颜色。 他竟是就那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就跟木头人一般。风吹起他蜜色长发，周围带着忽视不了的忧伤。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这样能为我，可是怎么办，舍不得你难受痛苦，一点点都不舍不得，即使是为我。 “明天，会有太阳吗。”他呢喃一句。 痛苦不堪的一夜过去，从狼身恢复成人的狼千言走出寒火洞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挂着令人沉溺的温柔微笑的叶神。心底猛一动，他不会在这站了很久吧？狼千言忽然就笑了，“早上好。” “早上好。”叶神走上前一步，突兀的，将狼千言拥进怀里，在狼千言怔神之际，吻了吻狼千言耳垂，狼千言浑身一痒，正想说什么少年却吻了过去。 唇齿相依，鼻尖都是少年身上好闻的淡淡味道，狼千言浑身都是疼的，没力气推开少年，只得由他去。 她觉得，被吻着，她好像……动……咳…… 少年毕竟怕惊了她，很快放开了她，只是听昨日狼王说的那些他实在控制不住，这个傻姑娘。 “你做什么！” “嗯……我饿了。”少年莞尔一笑。 －－－－－－题外话－－－－－－ 据说亲吻都不能写了，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写最后一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