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周老汉火线送浆粑
却说云川镇联保主任贺元山见何振亚部队已攻上太平寨，脱下长袍，换了一身烂衣裳，从一豁口处攀着葛滕下了寨子，钻进树林，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听到枪声已远，才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想想都有些后怕，他后悔当初不该意气用事，不但银元财物不保，还连累了十几个弟兄，到现在也不知家人的死活。 歇了一会，贺元山缓过气来，扶着树枝站了起来，望着远处太平寨上滚滚浓烟，摇了遥头，叹口气，从地上扯了一根葛滕绑在腰间，顺着小路下山去了。 来到迎丰镇住了一晚，天一亮，吃了饭就动身往马池方向而去，他要去县上报告，叫部队来报仇。到中午快要出山时，远远看到一支部队正沿着大路而来，贺元山跑上前去，发现是县保安团长杨鲲生，后面跟着的是驻县的国军部队。见到杨团长，贺元山象见到亲人一样，大哭了一场，把何振亚攻破太平寨、杀死保丁的过程添盐加醋地述说了一遍。 跟随而来的是驻防石泉县的李及南部四十九师师直工兵营，营长高贵兹是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接到石泉县长的报告，带着一营人马和保安团从石泉赶到这里。 高营长骑在马上，见贺元山哭哭啼啼，不耐烦地问道：“说你妈的这么多没用的空话，你只给我说何济周来了多少人？火力强不强？现在他们到哪去了？” 贺元山收住泪道：“我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满山遍野都是人，听说他们准备到云雾山去”。高营长鞭子一挥道：“到迎丰给我打听清楚，这次不要叫他们跑了”。 贺元山带着部队在迎丰镇吃过中午饭，马不停蹄地来到云川镇，打听到何振亚已于早上开拔往云雾山去了，高营长带着人马抄近路向云雾山追去。 却说何振亚在云川镇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集合队伍，放出话来说部队要去云雾山。何振亚带着队伍打着红旗，出镇向西走了不远，却折向北，下午时分来到汉阴县龙王沟。 这里是何振亚的老家，部队在村里吃了晚饭，休息到半夜，派出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距此二十里远的宁陕县新建镇驻有一个营的围剿部队，听说何振亚来到龙王沟，正连夜向这里赶来。 何振亚不敢大意，把正在睡觉的参谋长沈启贤和沈敏、徐海山叫来，几人一商量，吹响集合号，带着部队连夜向西转移。天亮时来到石泉县银桥镇以北的毛坝场，远远就能看到云雾山的主峰了。 这里是银桥镇以北的一个小山村，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分散在一条山沟里。部队经过一夜行军，甩开了敌人的追击，大家都很疲惫，何振亚叫大家就地休息，吃完饭再走。 何振亚带着军部领导和一个警卫班进村，来到村口的一户人家，大门紧闭，徐海山上前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何振亚道：“不要叫了，这家人可能上地里掰包谷去了”。几个人就在院坝石凳上坐了下来。 杜瑜华道：“这次打下太平寨，对敌人振动很大呀，就连宁陕的驻军都赶来了，看来下一步还得认真研究一下”。 何振亚摊开地图，察看了一阵，指着上面道：“云雾山虽说山大人稀，但这里北边就是宁陕县的狮子坝，南边是石泉县的银桥镇，听说这两个地方最近都来了国民党的正规军。如果他们从南北两边进攻的话，对我们也是极大的威胁。这个地方看来只能短暂停留几天，还得往洋县佛坪一带去，才能跳出敌人的包围”。 沈敏道：“杨江去西安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他捎个信来，不知外边的情况怎样了？”。 杜瑜华道：“我想杨江这几天该回来了吧”。 何振亚道：“不管杨江啥时间回来，我们还是按省特支交待的，继续扩大我们的队伍”。杜瑜华道：“天气变冷了，战士们有的还穿着单衣，得想办法给大家值办些冬装才好过冬呀”。 正说话间，只听一名在院坝边警戒的战士拉响了枪栓，吼道：“干啥的，出来”。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正爬在屋后一棵大树后边张望。 何振亚见是小孩，问道：“嗳，你是这家的吗，你家大人去哪了？”小孩畏畏缩缩地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老汉。 沈敏上前对老汉道：“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红军，这是我们何军长”。 老汉一听，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真是红军？”何振亚上前指着头上戴的帽子道：“你好好看看，我们就是红军”。 老汉擦了擦眼睛，看到何振亚帽子上的红五星道：“果然是的，昨晚上保长给我们说，有一支土匪要来了，叫我们躲起来，原来是何军长你呀”。 何振亚一听问道：“你晓得我何振亚？” 老汉道：“上个月，你们把储保长杀了，给我们除了一害，哪个不晓得？我们老三家的两个后生参加了你们的队伍，跟着走了，没想到你们又回来了”。说毕，拉着何振亚的手道：“走屋里坐，我给你们做饭吃”。 何振亚道：“不了，我们歇一下就走”。拉着老汉的手道：“你说昨天晚上保长就说我们要过来？” 老汉道：“保长说是土匪要来，没想到是你们。我周文升活了大半辈子，终于见到给穷人出气的队伍了”。边说边抱了一抱柴火，来到灶屋，舀了几瓢水倒进锅里，从火炉里抽了一个火种，把灶点燃，笑呵呵地说道：“我这里刚磨的浆粑好吃的很，我给你们做”。 不一会，锅里水开了，老汉从簧缸里舀了几瓢黄亮亮的浆粑倒进去，不一会满院子飘来浆粑的香味。 周文升将煮好的浆粑舀进土盆，端到院坝的石桌上，招呼一声：“都来喝浆粑哟”。话没说完，听到山垭处“砰”的传来一声枪响。 何振亚放下碗，抽出手枪问：“那里打枪？”跟着山垭方向传来更激烈的哒哒哒的机枪声。 沈启贤来到屋后，只见山上一个小战士飞快地往村里跑来，边跑边喊：“不好了，国民党来了”。 沈启贤拉住小战士问：“来了多少？是保安团吗？”小战士道：“是穿灰军装的，我也不晓得来了好多”。 回到院坝，只听何振亚对一支队长刘炎德道：“快，把你的人拉上去先顶着，看看是什么情况”。刘炎德大喊了一声：“跟我来”，带着人上了山垭。 山垭上，执行警戒的特务队长张英才正带着十几个人爬在岩石后边阻击敌人。刘炎德一上来见山下一个制高点上敌人的机枪打得正猛，子弹在身边不断飞过，打得石岩上火光四溅，将战士们压制得不敢露头，山沟里敌人正呐喊着已冲到了半山。 见刘炎德带人来了，张英才压低声音道：“今天这仗打不成，我们快顶不住了”。 张英才问：“来了好多？” 张英才道：“估计不少于一个连的人，狗日的火力太猛了，头都不敢露”。 刘炎德对张英才道：“山上这么多石头，往下滚呀，砸死这些狗日的”。一个战士站起身正要搬起一块石头往山下滚，一个趔趄，中弹倒了下去。 刘炎德喊道：“不要站起来，爬在地上滚石头”。几个战士躲在机枪射击的死角，不停地往山下扔石头，石头飞快地跳着滚下山去，只听山下一片声的喊叫，退了下去。 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刘炎德把战士们布置在附近的几个小山包上，自己给张英才交待了几句，返回山下报告。 刚跑到半坡，何振亚带着部队上来了，见到刘炎德便问：“情况怎么样？” 刘炎德道：“上来的是李及南的正规军，至少有一个连的人，两挺机枪，火力猛的很”。 何振亚对沈启贤道：“今天算是遇到了，怎么样，吃了他？” 沈启贤望了望刘炎德：“你确定只有一个连的人？”“应该差不多”。 沈启贤对何振亚道：“现在是半中午，想转移恐怕也走不脱，现在我们人数占多，可以干掉他，不过这可能是一场硬仗，打吧”。 何振亚把徐海山叫来道：“你去把几个支队长都叫来，我们开个会”。 不一会几个支队长都来了，何振亚道：“今天上来的是国民党的正规军，有一个连的人，我们决定砍掉这个尾巴，大家有没有信心？”。几个人都道“莫麻达”。 苟树林拍了拍手里的枪道：“军长，弟兄们早就想跟正规军干一仗了，他不就只有一个连的人嘛，光凭我老苟就把他们拣拾了”。 何振亚瞪了一眼苟树林，对大家道：“不敢大意，这可是正规军，不比保安队。我把任务分配一下，刘炎德、苟树林、张孝德，你们三个支队在前面山垭上正面阻击敌人，刘炎德在东边，苟树林在中间，张孝德在西边，选好地方，把人分散开”，三人答应一声“是”。 何振亚指着远处一个山口对晏盛明道：“带你的人到那个山口上去，给我守在那里，防止敌人从侧面偷袭”。 晏盛明一听不干了，嚷道：“军长，你太偏心了吧，你们在这边打，却叫我们在那边看热闹，弟兄们不干”。 沈启贤道：“是哪人兄弟不干？我看是你自己不干吧？晏盛明，听指挥，不要讨价还价”。 何振亚对杜瑜华道：“老杜，你带着张英才特务队配合老晏他们，守住了那个山口，我们这边才能放心地打”。杜瑜华答应一声“是”。 沈启贤对大家道：“我们的子弹不多，要描准了再打，山上的石头多，你们可以往山下滚擂石，那家伙管火”。 何振亚见大家没啥意见了，最后道：“如果敌人撤退，不要穷追，立即撤出战斗，往云雾山转移，大家明白了吗”。几个支队长齐声道：“明白了”。 杜瑜华插话道：“今天这一仗可能是场硬仗，两军相遇勇者胜，就看你们的了”“放心吧，保证在一个小时解决战斗”。何振亚望了大家一眼道：“好，各就各位”。 大家分头去了。 何振亚带着大队来到山上，只见敌人发动了又一次冲锋，山下树林里灰鸦鸦一片，正向山上爬来。 苟树林爬在一个大石头后面，望见山下敌人正猫着腰上来了。哈哈大笑着对战士们喊道：“弟兄们，今天可逮着肥rou了，把他们放近了，描准了给我狠狠地打”。 只听山下有人在喊：“山上的红军弟兄，今天你们跑不掉了，投降吧，不要跟着何济周饿肚子，我们这里有杠子馍，归顺国军，吃香的喝辣的”。 苟树林对山下喊道：“爷爷今天杀了一头大肥猪，香的很，爷爷给你们甩下来了，接着”，说着将一个斗大的石头滚下了坡，其他战士也跟着将石头轰轰隆隆往山下滚，山下顿时叫声一片。 苟树林边滚石头边对山下喊道：“怎么样？爷爷给你们开荤了”。哈哈大笑着：“还是这玩意过瘾”。 山下敌人的机枪响起来了，打得树叶纷纷掉落，敌人又冲了上来，眼看只有十几丈远了，苟树林高喊了一声：“打”，战士们一阵齐射，冲在前面的敌人倒下一片，剩余的敌人哇哇叫着退了下去。 何振亚在一个山头高处，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见敌人虽退了下去，但并没有逃跑的迹象。刘炎德在不远处高喊着：“军长，敌人退了，我们冲下去把他们解决了吧”。何振亚回道：“敌人并没有被打跨，不可追击，小心中埋伏”。 正说话间，只见四五个老乡，正挑着担子向山上而来。何振亚一见对徐海山道：“快去叫老乡莫过来，这里危险”。 徐海山下去后，一会带着老乡上山来了，见到何振亚高兴地喊道：“军长，这几位老乡是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何振亚见走在前面的是村里的周文升，赶忙上前道：“你这么大年纪了，还给我们送吃的，这里太危险，你们下去吧”。 周文升笑呵呵地指着后面挑水桶的几个人说：“给你们做的浆粑都没顾得吃，我想你们人多，又叫他们几家给熬了几锅浆粑，还有一担蒸洋芋，还热着啦，趁热赶紧吃一口”。 何振亚握着周文升的手道：“太谢谢你们了，大家确实饿了，谢谢大家了”。 把送上来的浆粑和洋芋分到几个支队，大家吃胞了。 刘炎德抹了一下嘴巴，将瓜瓢还给周文升道：“肚子正饿的慌，你们就送吃的来了，好吃好吃”。周文升问：“吃饱了吧？”“吃饱了”，刘炎德打着饱嗝回答道。 周文升笑眯眯地说道：“吃饱了才好打这些害人的狗东西”。何振亚叫来傅东山，要了两块银元递给周文升道：“谢谢你给我们送吃的，这点钱你收下，给他们几家分一下吧”。周文升道：“你们帮穷人连命都不要了，给你们送点吃的咋能要你们的钱？”把空桶担起来，带着几个老乡下山去了。 何振亚站在高处，望远镜中看到敌人所在的树林里升起了炊烟，估计他们也在做饭。何振亚把几位领导招集过来，几人商量趁敌人不备之时，压上去，打一个冲锋后，立即将部队撤回来，向云雾山转移，甩开敌人的追击。 各支队领受战斗任务后，各就各位，待冲锋号响起，一齐呐喊着向山下冲去，敌人仓皇而逃。追过几里远，一声号响，部队又撤了回来。 刚回到原先山垭口，没想到敌人又跟了过来。何振亚将部队就地阻击，敌人也停了下来，若即若离。 太阳开始偏西，敌人就在不远处，撵又撵不走，撤又撤不开，何振亚有些着急。照这样下去，一旦敌人增援部队到来，想撤也就难了。 这仗没法再打下去了，为了尽快脱身，何振亚跟沈启贤一商量，派刘炎德一支队守住阵地，原地阻击敌人，大部队立即撤出战斗，向云雾山转移。 杜瑜华道：“我留下来跟老刘一起守住这里，你们先走，我们跟着就来”。 何振亚扫视了大家一眼，对特务队长张英才道：“老张，你也留下来，保护好老杜，等大部队转移后，你们立即撤出来，不要恋战”。 张英才道：“放心吧”。 何振亚握住刘炎德的手道：“老刘，这里就交给你了，要保护好老杜，只要坚持一个时晨，你们就立即撤离，不要跟敌人纠缠”。刘炎德道：“放心吧军长，有我老刘在这里，保证叫他们一个也上不来”。 大部队刚刚撤离，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进攻。 欲与作者探讨本小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