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康西山卖身顶壮丁
全县各乡保长都接到沈寿柏抽丁的指标。 涧池铺区团总刘进先接到沈寿柏的通知，在涧池铺抽三百名丁。 刘团总把各乡保长召到区公所，布置沈司令下达的抽丁指标。 凤凰山脚下的永宁乡，有一户人家姓鲁，名贵财，家里广有田产，招有四名长年，日子到也过的去。鲁贵财娶了两房都是命薄，不曾生养就走了。挨到鲁老爷四十出头时，把第三房李氏娶进门，不到几年，连添了两个儿子，可把鲁老爷高兴坏了，当命一样喝护着。时间过的很快，一晃两个儿子二十出头了。 这天刘保长上门来，进门就给鲁老爷道喜道：“恭喜鲁老爷子，按照沈司令抽丁的口谕，你家有两个儿子，正好两丁抽一。吃粮当兵，可是出人头地的大好事哟，所以为鲁老爷子恭喜来了。你这大儿子叫什么，哦叫家旺，这名字起的好，他能旺你们家，将来在外发达了，可别忘记我的好处哟”。 鲁贵财哭丧着脸道：“求求你刘保长，就莫看我笑话了，你看我的两个儿子，麻杆一样，风一吹就倒，他们哪里拿的动枪哟”。刘保长道：“你真是不开窍，有的人家想叫抽丁还都轮不到呢”。鲁贵财道：“你行行好，这好事我还是让出来，哪个想要就轮给哪个吧”。 刘保长不耐烦了：“抽丁政策一视同人，你家非去不可，这可是沈司令下的硬指标，不去不行，明天我来领人”说罢扬长而去。 鲁家儿子一听要被抽去当兵，抱着他妈的腿在地下打滚，死活不愿去。李氏也不愿意自己宝贝儿子去受苦，就哭着求鲁贵财道：“这兵慌马乱的年月，在外当兵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一大家子可咋办呀？”。鲁贵财气愤地说：“行了行了，女人家只晓得哭，要是能把儿子哭留下，你把屋哭塌了我也不说啥”。 鲁贵财在屋里转了几圈后，说是想办法托人去，就出门了。一个时辰不到，鲁贵财喜滋滋地回来了，还带着自已的长年山娃子进了屋。 只听鲁贵财高声叫道：“他妈，把那瓶好酒取出来，我要跟康家山娃子喝几盅”，说得李氏莫名其妙。 进堂屋后，关上大门，鲁老爷把山娃子按在椅子上，纳头便拜。慌得山娃子一蹦老高，赶紧扶起鲁老爷道：“鲁表叔你这是要折我阳寿，我可担当不起。你叫我去顶家旺的丁，你说声就行了。反正我常年在外，只要有碗饱饭吃，在哪里都一样，我答应你去顶这个丁”。 鲁贵财道：“山娃子，莫怪我平时对你管待不周，你现在是我们家的恩人了，我给你叩头了”说着又要给山娃子下跪，被山娃子扶起来。 鲁贵财道：“我先给你一年的工钱，外加一石谷子，你把你妈安顿好。明年的工钱过了午季，我再送到你们家去，你放心吧”。 山娃子早想好了，别人家长年都是干满年才结工钱，自己不但提前拿到了工钱，连明年的工钱也有了着落，满心欢喜。 鲁家好好把山娃子招待了一顿。 第二天，刘保长来领人时，鲁贵财贴着保长耳朵，说了请山娃子顶丁的事，说毕又塞了几块袁大头，笑着说：“请保长担待些”。 刘保长把袁大头在手里掂了掂说：“你鲁家老表脑壳就是灵活，会想办法。这样好，这样好”。带着山娃子到涧池铺镇上，把山娃子插在自己乡里抽的十几个壮丁里，一起交给了团总刘进先。 这山娃子姓康，十八九岁年纪，他妈在山上干活时生下了他，取名西山。他家原是紫阳县古家村人，民国6年，实在住不下去了，父亲康有富带着全家迁居到涧池铺万家朳，靠佃种度日。后来父亲死了，康西山12岁就外出给人家放牛，到14岁就到鲁贵财家当了长工，一干就是三四年。康西山干活麻利，头脑灵活，记性好，鲁家为两人儿子请了私塾，山娃子做完活，就跑到窗外偷听，几年下来，也认得一些字，会记帐。 涧池铺团总刘进先如期抽到了三百名壮丁，亲自带队送到到汉阴县城。 文峰塔下的教场坝里，各区送来的壮丁陆续到达，乱哄哄一片，正在等待登记注册。 刘进先把康西山和六、七个顶丁的叫到一块交待说：“记住，有人问你们是自愿来当兵的吗，要说是自愿的，记住了？莫说错了，说错了可是要挨打的”。康西山看到其他几个互相对望着，都不吭声，便道：“我们就是自愿来当兵的，你们说是吧？”其他几个才不住地点头，刘团总会意的笑了。 刘团总把三百个人排好队，带到报名的地方去。康西山跟着队慢慢往前挪，见另一队报名的地方，有两个当兵的正在那里问话搜身。一个三十几岁的壮丁，顾不得回答问话，接二连三地打了四五个打雷一样的喷涕，鼻胧眼泪全流了出来，引来当兵的一顿臭骂：“哪来的大烟鬼，滚你妈的蛋，你们带队的团总在哪里？” 只见一人跑上前去，小心地向登记人赔着话：“现在的兵不好抽，你们将就着把他先收起，下一次，我一定给你送最好的来”。说完，悄悄递上两块银元，登记的人收下钱：“下回这样的人我可不要了？”“晓得了晓得了”，那人不住声地赔着笑脸。 等了一袋烟的功夫，轮到康西山了。背枪的人问：“哪里来的？有病没有？”不等回答，上前来把身上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就一把把康西山掀到身后。 搜完身，来到报名的地方，有两位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坐在桌子后边。一人望着康西山问道：“叫啥名字？”康西山不慌不忙地道：“我叫康西山” “家住哪里？” “涧池铺万家朳”。 “今年多大了？” 康西山怕报小了人家不要，便道：“今年二十岁了”。 “家有几口人？自愿来的吗？” “是自愿的，自愿的。我从小就想当兵，你们一说要抽丁，我就报名了”。 登记的人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康西山一一答过。 旁边一位记录的听到康西山对答如流，停下笔对问话的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会说话的了”。问话人见康西山身体壮实，口齿伶俐，接着又问：“上过学没？识字不？”康西山答：“没上过学，认识些字”，答的不多，但很到位。 问话的人有了兴趣，从头到脚打量了康西山一遍。 只见康西山身材不高但很壮实，阔嘴浓眉，一双眼睛透着机灵，与今天来报到的其他壮丁截然不同。问话人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康西山面前，康西山看了一眼道：“这是天下大同”，旁边登记的人说话了：“莫试了，把这个人留到司令部吧”，说着从桌边的一个框里拿了两块大洋递给康西山，对一名当兵的说：“带这个人到司令部去”。 康西山正要随当兵的走，只见傍边走来一个军官，叫住康西山问：“你是涧池铺万家朳的？”康西山答：“是”，军官拍了拍康西山道：“我咋以前没见过你？”。康西山问：“你也是万家朳的？”当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又问：“你认字？”康西山答：“认得几个”，军官问：“你是自愿来当兵的吗？”康西山见遇到了老乡，便答道：“不是的，我是来顶鲁家的壮丁的”。站在不远处的刘进先听到这里，“唉”地一声蹲在地上。 军官并不在意，也不再追问，对站在旁边的一个当兵的说：“把这个人给我留下”，说完就走了。 当兵的摧着康西山去司令部，走到半路道：“你小子有运气，沈司令看上你了”。康西山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沈司令是谁，随着当兵的到一个大院子里去了。 报名参了军，又领到两块大漳，康西山到县城里找了家馆子，炒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美美地吃了一顿，到天黑时才醉酗酗地回到军营。刚进大门，叫班长叫住说：“你跑到哪去了，沈司令派人来找你，叫你去一下”。 康西山眯缝着眼睛问：“哪个沈司令？我不认识他”。不由分说，几个人架着康西山，往司令部方向去了。 几个人架着康西山，一路摇摇晃晃来到司令部，见到沈寿柏，个个立正敬礼，手一松，康西山一身滩软溜了下去。几人又赶紧把他扶起来，向沈寿柏报告说：“报告，康西山已被带到”。 康西山听到面前的人是沈司令，吓得酒也醒了一半，摇摇晃晃地学着敬礼道：“康西山向沈司令报到”。话没说完，嘴一张，一股浓液愤了出来，溅了沈寿柏一脚。几个人吓得不行，沈寿柏无事一样，对跟随的人说：“这人我要了，安排他住下，明天再说”。 康西山就这样当了沈寿柏的勤务兵。 康西山穿上军装，背上盒子炮，整天跟着沈司令跑前跑后，好不得意。 这康西山生性机敏，手脚勤快，眼里有活，在鲁家当长年放牛时，就很得鲁掌柜喜欢。鲁家给两个儿子请了个私塾，每天朗朗读书声吸引了康西山爬在窗外偷听，鲁掌柜也不干涉，后来还允许他进屋去听，几年下来，康西山识了不少的字，后来还能帮鲁掌柜记帐。 自跟了沈寿柏，康西山更加勤谨，处处小心，着意巴结，随时留心沈司令的一举一动，揣摸他的所思所想。时间不长，勤务兵的一整套流程做得象模象样。每当沈寿柏一打呵欠，康西山就把烟枪准备好了，沈寿柏一伸手，一块热手帕就递到面前，沈寿柏非常满意。 一次酒足饭饱，沈寿柏当着众人夸奖道：“这小子勤快好学，将来一定有出息”，众人附和着夸奖一番。康西山趁机道：“侍候司令是我的荣幸，没有司令，哪有我山娃子的今天哟”。 沈寿柏听了很受用，勉励道：“跟着我好好干，不会叫你吃亏的”。 欲与作者探讨《风啸秦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