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李还山固守全胜寨
陈定安夺占安康城的意图，早已有之。早在三年前刚从四川把队伍拉回岚皋时，陈定安就已经有建立川陕边游击区、相机夺取安康的战略意图。每当喝醉后，他总是端着酒杯豪言壮志地对着弟兄们说：“老子不会总这样一天到黑钻山沟沟，过几年老子要带你们住到安康城里去，想睡几个女人就睡几个女人”，说得弟兄们心花怒放。 几年来，他南联刘存厚，西结吴新田，北拒王玉文，人马逐渐壮大，地盘也不断得到扩充。这次围攻安康城，只不过是夺取安康这场好戏开场锣鼓前的一个热身而已。 说是热身，但仗打输了，陈定安非常脑火。以前打仗，总是打一仗收一批装备，而这次不但没收到东西，自己还搭进去几十条枪。 加紧时间造枪，是当务之急。 这一天，天气晴朗，听说兵工场最近从武昌新请来了几个师傅手艺不错，陈定安带了警卫员前去看看。 兵工厂建在离县城不远的二郎沟里，原来这里是座破庙，兵工厂建立后，又修了十几间工棚，砌了个化铁炉，整日间炉火熊熊。 陈定安走近大门，就听到厂房里铁匠师傅敲打铁器的当当声。厂长柳小宝是陈定安在四川时的勤务兵，做事灵活，授了个中尉排长，又把兵工厂交给他。柳小宝见陈司令来了，热情地迎了上去。 柳小宝要给陈司令汇报情况，被陈定安手一挥挡了，道：“把你最近修枪和造枪的数字给我一个准数”。柳小宝和警卫前去兑帐，陈司令来到车间，看望新来的修枪师傅，鼓励他们好好干。 陈司令拿到柳小宝送过来的枪支帐目，叫警卫记下数字，径直回到司令部枪械库，命令枪械库上尉连长董麻子把库里的帐本拿来。 董麻子一见陈司令对枪械库搞突查，知道自己偷卖枪支的事泄露了，吓得脸色腊黄。“扑通”双膝跪地，爬在地上高声道：“司令，有我罪，我知道这事迟早要露，我给你全说了吧”。 陈定安不冷不热地问：“卖出去多少枪？”董麻子道：“一共是一百五十支”，“怎么卖的？”“是侯团三营长陈可庄派人把枪提走的”。“卖给谁了？”“只听说是卖给全胜寨，具体我不知”。“你得了多少好处？”“每支枪二十块大洋”，“还有谁参与？”，“每次都是陈可庄派李拐子把钱送来，等到晚上刘二娃赶一个牛车来提枪，没有其它人参与了”。 陈定安强压着怒火，仍耐着性子问完，叫警卫把董麻子带下去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陈可庄已被执行枪决，陈定安又立刻派人去侯世俊团部捉拿李拐子和刘二娃，谁知李拐子闻风逃走了，只把刘二娃促回来，经讯问，所说与董麻子基本一致。 陈定安在校场坝把队伍集合起来，宣布董麻子、刘二娃勾结全胜寨，配合安康驻军赵凤林，图谋不轨，私卖枪支，中饱私囊，违犯军纪，予以严惩。两人被执法队拖到城墙根枪毙了。 陈定安把侯世俊叫到司令部一顿臭骂，责令侯世俊亲赴全胜寨索回枪支，将功补过。 侯世俊受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回到团部，见一名士兵站岗时酒气酗天，当场一顿拳脚将士兵打倒，集合所有人，在场院里训话，又打了士兵20军棍才罢。 侯世俊原本对董麻子走私军火的事略有听说，在这乱世之道弄几个钱也不算什么，不想手下人竟然勾结李还山和赵凤林，给人家当内应，着实叫侯世俊心中很不痛快。既然陈定安叫自己去解决李还山，正好打一仗，弄点进项也不错。 侯世俊把参谋杜文龙叫来问道：“这一仗如何来打？你给出出主意”。杜参谋道：“人常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以杜某之见，欲打李还山，就要先了解李还山，再根据情况击其薄弱之处，才能事半而功倍也”。侯世俊不耐烦地说道：“你知道李还山的低细吗？”杜文龙道：“小的略知一二”。侯世俊道：“说说看”。 杜文龙道：“要说李还山这个人，还有些来历的。他本名叫李琳承，别名李还，字昆吾，砖坪厅明珠坝无瑕河人，他毕业于北平民国大学，据说曾在江西省民政厅任过职，后又任过县长。去年6月，受国民党陕西省党务指导委员会委派，到安康组建党务指导委员会，受到安康城防司令王玉文的阻挠，国民党没有建立起来，他就这样回到老家，在明珠坝无瑕河一带，占据在全胜寨，购置军械，招募壮丁，自任自卫团总团长，时时与我为敌”。 侯世俊道：“看来这人是喝过洋墨水的，又是国民党派回来的，不可轻敌才是”。杜文龙道：“是是”。 侯世俊在屋里转了一圈又问道：“这全胜寨的地形如何？” 杜文龙道：“我曾经路过了一回全胜寨，这全胜寨在明珠坝镇后的一个山坡上，一面临河，一面悬岩，只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寨子修建的相当坚固，易守难攻，平常寨子里有二百多团丁。李还山是当过官的人，会笼络人，他回来后，将附近的几个镇全都盘活了，一但有事，锣声一响，镇子里的人全都上寨子躲避，能打仗的青壮年还有好几百人，加上上年纪的和娃娃，一旦打起来，能上阵的估计有近千人。在全胜寨几里远的地方，还有几座寨子，规模略小，其中一个寨子名叫小寨，这个寨子里平常也有一百多团丁，由团附李雨苍把守着，几个寨子相互照应，互为支援，不好对付”。 侯世俊问道：“陈司令叫我们去打李还山，你看这一仗如何来打？” 杜文龙道：“这次去搞李还山，我看有些不对头，陈可庄叫他们杀了，刘二娃也叫他们杀了，这都是针对你来的哟。我说侯团长，你可要防备陈司令借刀杀人，剪除异已哟”。 侯世俊不解地问：“你看出啥问题来了？”杜文龙道：“你是否感觉到陈司令最近对你的态度有变？”。侯世俊道：“最近好象是变得客气了”。杜文龙献计道：“问题就在这里，他不但没有追究你，还对你客客气气，要小心为是。为保全实力计，全胜寨这一仗我看还是不打为好，硬打恐怕损失太大，得不偿失”。 侯世俊道：“如果不打，陈司令那里如何交差？”杜文龙道：“陈司令给我们的任务是叫把枪弄回来，我看能把枪弄回来就行，最好不要发生交火，免得两败俱伤”。 侯世俊道：“全胜寨能把枪送回吗？”杜文龙道：“团长莫急，李还山我们跟他不熟，但他的团附李雨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我看我们多花些钱，把枪赎回就是了，当前的情况是保存实力要紧”。 侯世俊道：“这样能行吗？”，“试试吧”。 侯世俊一听道：“好，即然这样能行，就麻烦老弟带上人马去跟李雨苍见一面如何？”杜文龙道：“请团座放心，一定叫你满意”。 第二天，杜文龙准备了五千块大洋，三条猪，二担酒，派一个弟兄提前到小寨通知李雨苍，自己骑了一匹枣红马，带了二十多个兵，向明珠坝而来。 远远望见明珠坝了，在小镇的西头，有一座百十米高的孤零零的小山，一条小路蜿蜒通向全胜寨。寨子砌有寨墙，远远看去尖尖的山头象被刀截了一截似的。 自卫团附李雨苍已提前下山迎接，两人牵手上山来到寨内大厅，看座上茶。一番客套之后，杜文龙叫弟兄们把礼物呈上。 杜文龙双手抱拳打拱道：“这是我们侯团长对贵寨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李雨苍道：“客气客气，小弟无功受绿，受之有愧”。 杜文龙道：“今天鄙人受侯团座之托，前来贵寨，讨要枪支一事，还望李团附看在咱们共住一方，贵我双方相互友好之情，勿负我部侯团座之望，以免惹动刀兵，互为不利”。 李雨苍接过话题道：“杜参谋长此话差矣，我部与贵部枪支买卖是有契约在前的，互利互惠，公平买卖，何负之有？”。 杜文龙道：“枪支管制，禁止买卖是国民政府严格规定的。况且，贵部与我部个别人员私下授受，即违国法，又犯军规，属非法行为。我部违规人员已被处决，还望李团附从大局着眼，勿给小弟设障”。 李雨苍接着说：“杜参谋长又说错了，我李某人即不是明珠坝之主，也非自卫团之主，更没参与枪支买卖，现今你跟我讨要枪支，我如何能作这个主呢？更无设障之说”。 杜文龙道：“这么说李兄是不愿给这个面子了？” 李雨苍道：“当今时局不靖，李还山响应国民革命号召，回乡变卖家产组织民团，购置枪支自卫，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参谋长海涵”。 杜文龙一听，火冒三丈，将茶杯甩到地上道：“咱们后会有期”，起身要走。 杜文龙的二十多个弟兄齐刷刷都把手枪抽出来，指着李雨苍。杜文龙马弁二狗子一步上前，将李雨苍脖子箍住，用枪指着李雨苍的头。 李雨苍并不慌张，把手一招，立即从屋外冲进来一队自卫队员，举着长枪团团围住杜文龙，双方剑拔弩张。 杜文龙用枪顶着李雨苍的头道：“识相的，乖乖听我的话，免得枪走火了”。 李雨苍道：“你要怎样？”“送我们出寨子”。 李雨苍道：“这个好说”，把手招了招，对自卫队说：“把路让开，叫他们走”。 几个寨丁不肯让路，李雨苍骂道：“狗日的让开路，你想害我呀”。 二狗子箍着李雨苍脖子，边退边说道：“想耍花招的话，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一行人押着李雨苍退到寨门口。 出了寨门，二狗子紧张的不行，大汗淋漓地问杜文龙：“把他咋处置？”。 杜文龙对李雨苍道：“叫你的弟兄们不要跟出寨门，你跟我们再走一程，放你回去”。 李雨苍正要开口，二狗子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扣动了扳机，一枪正中李雨苍太阳xue。 枪声一响，杜文龙感到坏了，高喊一声：“弟兄们动手”，一个地滚，对着寨门方向就是一梭子，自卫队弟兄见李雨苍被枪杀，不等有人下令便一齐开火，二狗子和五六个兄弟当场倒下。 杜文龙二十几人全都是快慢机手枪，火力凶猛，将寨子火力压制住，出了寨子，不敢恋战，边打边退。 枪声一响，寨内自卫队倾巢而出，占据山头的有利地势，枪炮擂石齐发，杜文龙十几人渐渐不支，退到一处岩边沟里。唯一的退路垭口被自卫队封锁，两名兄弟试图冲出垭口，没冲出几步远便被打死。 过了一会，寨子上枪声渐渐稀疏，杜文龙吩咐道：“二班长组织几个人掩护，其他人赶快撤，呆久了怕会吃亏”。 话刚说完，只听背后山上响起了“嗒嗒嗒”的机枪声，接着吹响了冲锋号。只见侯团长带着弟兄们正在往寨门口冲来。 杜文龙见救兵来了，带弟兄们一个反冲锋，攻上一个山头，自卫团一见又来了大队人马，火力凶猛，又加上李雨苍已死，群龙无首，便弃寨而逃。 杜文龙见到侯世俊：“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不然我们今天恐怕就回不去了”。 侯世俊道：“对付这些土匪我有经验，怕你们吃亏，我就带着兄弟们悄悄跟着，果不其然，正好用上了。趁此机会，把小寨给他抄了”。 侯世俊带领弟兄们一鼓作气冲进小寨，收缴了寨内所有枪支和细软，没敢久留，带着得胜人马急匆匆回大道河去了。 李还山听到小寨方向响起枪声，带领人马前来支援，赶到小寨时，侯世俊早已离去。经清点，寨内共被抢走枪支七八十支，马十匹，粮食一千多斤，还有数不清的细软。最叫李还山不能释怀的是自己最可靠、最得力的帮手李雨苍叫人家给杀了，这是自己起事以来最大的损失，抱着李雨苍的尸体痛哭不已，发誓要为李雨苍报仇雪恨。 安葬完李雨苍，李还山加紧修筑全胜寨，在险要位置囤集滚木擂石，并在明珠坝无瑕河一带大量收购粮食运到寨内，又高价请来修造匠人，抓紧修理废旧枪支，架起烘炉，打造大刀棱标，随时准备抵御陈定安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