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汉阴县民主选县长
大家正在发楞，上台来的军人发话了：“各位各位，鄙人姓裴，名晋祥，今年三十了，原在七师一0一团二营三连任连长，现受吴司令委派，来汉阴县接任县长，兄弟来晚了一步”，拱手向大家示意。 几句话把大家说醒了，原来这位是吴司令派来的县长。 只听这位裴县长喊道：“勤务兵，把委任状呈上来，给大家看看”。勤务兵跑步上台，从牛皮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交给裴晋祥，裴晋祥随手转交给曹县长。曹县长接过委任状看了一遍，认得这是吴司令的亲笔，知道吴司令的用意，会心的笑了，心中想到，今天必定有一场好戏。 曹县长举着委任状道：“没错，这是吴司令的亲笔”，说完把委任状信递给边县长：“你看，这，这——”，边县长把头扭到一边，不接。 曹县长开始表现出为难的神情对边县长说：“你看你看，这事该咋办呢”。 边县长清了清嗓子，高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各位，鄙人是受陕西省主席宋哲元先生的委派，从西安来汉阴接任县长的。现在国民政府实行省管县的管理模式，根据中华民国行政组织法规定，县长必须由省长直接任命，其他的任命都属非法的和无效的”。 裴县长一听不干了，上前说道：“你说的什么规定老子不晓得。民国以来，哪个知事、县长不是当地的长官任命的？省长管的也太宽了吧”。 边县长拿着自己的委任状，据理力争道：“省政府的委任状在本省之内都是有效的，你看清楚了，这是宋主席的大印”。“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省长再大，他管不了我。这里是陕南镇守使吴司令的地盘，由司令说了算”。“你要弄明白，现在是民国政府，陕南镇守使这个设置早撤了，你们拿枪的再不能插手地方的行政了”，“我这拿枪的就要来管这个行政了，你能咋的？”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曹县长走到两人中间道：“两位两位，不要争了，在你们两人没有搞清谁是谁非的情况下，本人的县印暂时谁也别想拿，待申明上峰，再予定夺”。 台下的代表，这时候终于搞清楚了原委。大家驱逐曹颂均的行为，本身就表明了对军队干政的不满，现在又凭空冒出来这个裴姓军人，要来抢夺县长的大印，大堂里议论不断。 教育局长胡老先生忍不住了，站起来说道：“现在是中华民国，一切要以规矩办事，不能乱来。即然省政府委任了县长，就要按省政府的执行，军人不干政，这是中华民国宪法明确了的”。 财政局长成子豪对曹颂均的所做所为早有切肤之痛，也站出来说道：“现在是民国政府，不是从前的北洋政府，国家一统，当然应该上令下行。谁都能任命县长，还不乱套了？” 公安局长张亲民是吴司令去年才任命的，他觉得只有保住吴司令的权威，自己这个公安局长的位子才座的稳，于是，他站起来说道：“从管理的角度来看，在当前土匪横行的今天，启用军人当县长，有利于维护汉阴的治安，造福于百姓”。 其他人也都发表不同的意见。 曹颂均见状，马上借坡下驴，宣布休会，何时复会，各位请等待通知。 刚刚宣布休会，代表们还没出县政府，秘书组来人通报称：吴司令光临汉阴，已经进城了，要来参加会议。曹颂均赶紧把所有人又叫回来，等待吴新田的到来。 吴司令终于来到县长交接仪式现场，坐在台上听了曹颂均汇报说两个县长接印的事。 吴司令听后哈哈大笑着说：“这有啥子奇怪的，现在军政刚刚分家，沟通不够，挤到一起来了。要说宋主席的委任没错，我的任命也没有错呀”。 曹颂均把边县长介绍给吴司令。 边洪铸走上前去，毕弓毕敬地给吴新田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退到一边去了。裴晋祥也走上前向吴司令行举手礼，高声道：“请司令训示”，也退到另一边站着。 吴司令和蔼地笑了笑，慢慢站起来，走到前台，望着台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各位，今天，鄙人来到汉阴，遇到了一个难事，本来照我过去的作风，我很轻松地就能解决，但今天不同了。今天是谁人的天下？是民国的天下。何谓民国，就是民众的国家。民众的国家民众当然有发言权，这是鄙人最近学习的收获”。 下面一片议论声。 吴司令等大家慢慢安静下来，接着道：“今天遇到了新情况，省府任命的县长和我任命的县长遇到一起了，咋办呀？现在是民国了，我不能独断专行。我得问问大家，这个县长应该由谁来当？” 见在坐的都不吭声，吴新田笑了笑道：“大家不说话，是不是很难？不过，我最近学到了一个新词，叫民主，就是民众作主的意思。民主是个新玩意儿，也这是个好东西，任何事情都放到桌面上，叫大家来议。这个办法好，今天我们就来搞他个民主，大家说好不好？” 在坐的一脸盲然，相互交头接耳。 吴新田又开口道：“裴晋祥，把你的委任状拿来”。裴晋祥双手递上自己的委任状，吴新田接过来看了看，问台下：“谁有火种借用一下？”一个正在吸水烟的递上纸媒子，吴新田熟练地噗地一口吹着，把委任状点燃烧了。 裴晋祥“这——”了一声，被吴新田瞪了一眼。 吴新田对大家说：“你们看，我的委任状不作数了，你们愿意选谁当县长，可以自由发表意见嘛”。 代表们见吴新田把自己签的委任状烧了，又叫大家发表意见，于是跃跃欲试。 还是胡老先生打头炮：“吴司令，要说已经民国了，我们就按民国的规矩行事，现在省管县，省长任命县长，应该是正理。何况省主席红堂堂的大印盖在委任状上，这是有权威的东西，不可不依”。 商会会长欧胖子接着说道：“叫我说，哪个官大，哪个说了算”。 车马帮老大站起身抢着说：“要说这县长由哪个来当，本是上面的事。但要我说，从我们本帮的利害来说，还是由一个军人来当县长好些。为啥？因为他手中有枪。我们车马帮整天在外行走，最耽心的就是怕遇到土匪，谁能治匪患，我拥护谁当县长，你们说是不是？”。 话题一打开，坐在下面的人都一个接一个说开了，有的说应由省长说了算，有的却说军人当县长好。总体观点，支持边洪铸当县长的占上风。 吴司令开始坐在当中不置可否，后来见风向转向了边洪铸，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暗中朝勤务兵使了个眼色，仍象无事一样，继续听代表们发表意见。 正在大家发言激烈的时候，只听到城内乱枪声聚起，一时间人声鼎沸。 吴新田命令派人去查一查。 话没说完，只见一枚*从窗外飞进来，蚩蚩冒着烟，各位代表哭爹喊娘，乱作一团。吴新田高喊一声：“都爬下”。 只见一卫兵飞身上前，拾起*，扔出窗外，救了大家。 大家爬在地上，等了一会，手榴样却迟迟没有炸响，而院外却冒出了大火。 原来这是吴新田给大家上演的一出戏。*被掏空了*，被扔出大堂时，正落在外面的一个茅草房上，嗤嗤冒烟的*火花引烧了茅草，将房屋烧毁，虚惊一场。 大火被救灭，吴新田下令严查肇事者。 当大家惊魂未定时，会议又继续召开。 一场虚惊。 到这个时候，大家终于弄明白，吴司令在这个关健档口来到会场，叫大家民主，只不过是上演的一场闹剧而已。吴司令的意图很明白，他自己不说，而要大家来说，这就是民主。 吴司令就坐在台上，一双眼睛盯着每一位代表，哪个还能不识时务的乱说一气？说不定一会送你一棵花生米，吃饭的家伙就没了，谁敢乱讲？。 吴司令微笑着再次叫大家发表意见，一个个象是嘴巴抹了打糖，张不开了。 田秘书长建议举手投票决定，最后，裴晋祥反败为胜，数票占多，当选汉阴县长。 边洪铸眼睁睁地看着吴新田上演了一幕闹剧，气得面红耳赤，当场表示抗义。 吴新田和蔼地对边洪铸道：“今天的这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你都看到了，我把我签的委任状当场烧了，表明了我的态度，我没有干涉吧？选裴晋祥当县长，这是全县人民的意愿。致于你的委任问题，回头我亲自给宋主席解释。你即然来汉阴了，到各处走走，看看这里的景色，还蛮不错的唷”。 边洪铸气的脸都白了，愤愤地说道：“我要给宋主席反映”。吴新田现在心情格外好，笑嘻嘻地说：“不要生气，生气伤肝，保重身体重要”。 吴新田亲手cao办了这样一场好戏，台下的代表一个个木瞪口呆。 县长已经选出，吴新田叫摆下宴席，庆贺新县长上任，感谢各位代表的辛劳。在祝酒辞中，吴司令端着酒杯，热情地说道：“感谢各位为汉阴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公选出了新县长，这是一个创举，首开政务公开之先河，今天这个会是公开、公正、公平的典范，还要推广到其它县去。我吴某人办事，一直讲求公道，从来不会逆天行事的”。 吴新田转过身向身边的边洪铸举了一下酒杯，说道：“边先生远道而来，亲历了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选举，我想也会是感慨良多吧。作为汉阴县长的候选人之一，边先生，你的名字将永载史册。在座的各位，你们因亲身参政议政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吧？大家开怀痛饮，一醉方休”。 边洪铸处境尴尬，愤然佛袖而去。他知道，对这一群军阀，跟他们讲不清道理，再在汉阴呆下去，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意外，保命要紧。当天带着随从不辞而别，回西安向省主席宋哲元报告去了。 边洪铸接任汉阴县长不成，回到西安，向宋哲元汇报了汉阴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