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花鼓戏演唱三骂曹
到了黄昏时分，曹颂钧派人对仍留在城外的刘重民等人带话说：“县长请刘先生到城内就双方的分岐进行详细的谈判”。有人不同意刘重民进城，害怕曹颂钧言而无信。刘重民说“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微笑着同来人一同进城了。 一进城内，刘重民便被保安队扣留，押送到县政府傍边的监狱关押起来，刘重民大骂曹颂均言而无信。 曹颂钧见刘重民竟然胆敢单身进城，失去自由了还言语火暴，暗地安排说“先拷打一顿，败败他的火气”。 当夜里，曹颂钧来到监狱亲自对刘重民进行审讯。 只见刘重民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反绑着双手歪着头瘫座在老虎凳上，傍边的炉火烧得正旺，几个打手威严地站在四周。 打手用一桶冷水浇醒刘重民，曹颂钧问：“刘重民，你为何煽动刁民造反，制造社会矛盾？与本县长作对？”刘重民睁开肿胀的眼睛，说道：“你曹颂钧在汉阴恶迹昭彰，罄竹难书，全县民众早想食你的rou，寝你的皮”。 曹颂钧阴沉着脸道：“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还敢嘴硬？”。 刘重民挪了挪沉重的身体，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曹颂钧自到汉阴，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你可知道，你私自设立的那个牢什子土地附加捐，把全县人逼成了啥样子？有的人将祖业稞石无偿往外送，竟没人敢接，弄得现在真是路断人稀，天怒人怨，你是个什么东西？”。 曹颂钧一听，竟敢辱骂县长，气急败坏地大声咆哮道：“刘重民，你太狂忘了，你鼓动刁民围城，煽动民变，又污蔑本县长，你该当何罪？” 刘重民哈哈大笑着说道：“要说该当治罪的是你这个狗官，汉阴人都给你一件一件记在心里，你等着吧，你没有好结果的”。 曹颂钧真是被激怒了，狂叫道：“给我打，我叫你嘴硬”，刘重民又被打得昏死过去。 曹颂钧言而无信，将刘重民扣押，五路指挥又把农民召集回到城外，高呼口号，要求放人。西门口被人点起了一把大火，城上城下石头乱飞，汉阴城里乱成一片。 城内，曹颂钧铁下心了要置刘重民于死地。他叮嘱秘书室向汉中吴司令发报，请求将刘重民就地正法。 汉阴县缴农的消息传到省城，国*军总司令于佑任对吴新田大加斥责。吴新田正在焦头乱额，接到曹颂均的电报后，立即回电：“速押刘犯来汉，不得有误”。 曹颂钧不得已，再次施行瞒天过海之计，一面派人出城谈判，当夜里派人将刘重民悄悄送出城，秘密解送汉中吴新田总部。 到了天亮，城内传出消息，曹颂钧已将刘重民押送到汉中去了。 愤怒的群众立即发动攻城，架起竹梯攀爬城墙，被城上保安队开枪阻止。农民自救会怕群众冒失攻城，造成伤亡，就令群众后退。共同推举胡书竹带人前往汉中，解救刘重民。 胡书竹等人一行四人，星夜兼程赶到汉中。来到吴新田司令部，被卫兵拦住。 胡书竹找到已卸任的紫阳人张宝麟，请他帮忙。 张宝麟早年曾在陕西督军陈树藩手下任陕南镇守使，胡书竹曾是陈树藩的启蒙先生，受邀来到西安，曾与张宝麟有过交往。吴新田任陕南镇守使后，张宝麟就卸去军职，在汉中当起了寓公。 胡先生把曹颂钧在汉阴横征暴敛、草荐人命，激起汉阴人众怒，引发了万人缴农围城的过程，以及曹颂钧言而无信，诱捕刘重民，严刑烤打，现在又押送到汉中的经过一说，激起了张宝麟的极大义愤。张宝麟迫案而起，说：“这个忙我一定要帮”。 带着胡先生，张宝麟怒闯司令部。张宝麟是吴新田的前任，见老先生来访，赶快请坐敬茶。 吴新田对张宝麟敬重有加，张宝麟更不客套，开门见山道：“在吴司令的治下，你的县长草荐人命，滥施苛政，引发民变，对如此官吏应撤职查办，以谢苍生”。吴新田没想到张宝麟如此干脆直言，但限于他是前任，也不好发作，应付道：“老先生不必为此发怒，待我查明原委，一定给老前辈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张宝麟叫胡书竹将汉阴百姓的陈情书递给吴新田。胡书竹将曹颂钧在汉阴的所作所为一件一件当面说给吴新田听，吴新田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但碍于张宝麟在场，也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听胡书竹把汉阴的事讲完。 吴新田听完假意道：“如照这位老先生所说，我手下的官吏真是丧尽天良，如不严惩，无以服众”。 张宝麟意尤未尽道：“自古以来，为官者，以犯众怒为大忌，莫说他一个小小的县长，就连堂堂的袁大总统，犯下了众怒，照样滚蛋下台。今天之事，请吴司令上应天意，下合民心，三思而行”。 吴新田哈哈大笑着说：“前辈教导有方，所言极是，在下管教失查。部下肆意忘行，故致天怒人怨。请前辈放心，汉阴义士刘重民当即开释。对于曹颂钧的县长职务，我把他撤了就是。对于老先生所说的苛捐杂税一事，待我查明情况，定当妥善答复民众”。 胡书竹听到此，立即跪下说：“感谢吴司令的清明，你能为汉阴民众作主，老夫替所有汉阴父老乡亲为你下跪了”。吴新田上前道：“现在是民国了，不必这样”，扶起胡书竹。 胡书竹怕吴新田耍花招，继续道：“老夫还有一个不请之请”。吴新田道：“老先生请直说”。胡书竹说：“老夫来汉中，就是为接刘重民回汉阴的，恳请吴司令现在就把刘重民交给老夫带回去”，吴新田道：“好好，答应你”。 胡先生把刘重民从牢房里接出来，已不能走路，就请人用滑杆把刘重民抬回汉阴，直接送回涧池老家。 刘重民回到汉阴，人们闻迅，夹道欢迎，称赞他为汉阴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没过几天，草庙子打死人命的县府差役被开了公判大会，判了死刑，给被打死人的家里赔了十斗包谷，被抓的人也都放回了家。 再过几天，县府张帖布告称：一、因昨岁遭遇年成，致庄稼欠收，所欠捐税，暂缓催缴。二、取消土地附加捐。三、取消指名捐。四、撤消税卡。 人们一看，到处欢声雀跃，“县上服软了，我们胜利了”。 刘重民在家卧床休养了两个多月，身体慢慢恢复过来。 这天是六月初六，太阳正好，涧池铺泗王庙里开庙会。 刘重民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泗王庙，只见庙前的地里，搭起了一排排草棚，各地商贩租下草棚在这里贸易。庙西的河边树林里，栓着十几条大的小的黄牛和水牛，刘重民走过去与熟人打着招呼。 一阵香气飘来，把刘重民吸引到小吃摊前来，凉粉，厥粉，炕炕、油糍儿、糍粑、油炸饺子一家挨着一家，刘重民要了一碗厥粉，几口就下肚了，掏钱付帐，老板娘嘻嘻哈哈笑道：“你给我们办了一个天大的好事，这碗小吃不收你钱了”。 刘重民慢步度进泗王庙，宽阔的恒寿宫里，两百多香客虔诚地跪在大殿前，老道长正在给香客祈福。刘重民便捐了香火钱，拿了一柱香，跪在香客后面给杨泗老爷祷告。只见杨泗爷像今天穿了一身新装，大殿里香烟渺渺，老道长口里念念有辞，傍边小道童有节律地敲着罄，声音清脆响亮。 刘重民身体尚未痊愈，祷告毕，就起身出了庙。 只见庙对面的古戏楼前，围了一大堆人，高家班正在唱着花鼓子戏，有人不停地高声叫好。离的太远，刘重民听不清，就往戏台前凑。 来到人多处，上来五六个小伙不容分说把刘重民抬起就走，边走边吆喝道：“快快让开，主角来了，主角来了”，一直把刘重民抬到戏台上，台上的戏也停了下来。 只听有人站在台上对观众说：“这位就是我们这台戏的主角刘重民。他是我们的大救星，他为大家受了大难，请大家记住他吧”。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四周的人都在往戏台跟前跑。 刘重民莫名其妙问：“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 有人告诉刘重民，高家班子把你带领大家缴农的事编成戏了，今天来涧池演头一场，现在正演到《刘三骂曹》一节。 刘重民哦了一声，有人建议，请刘重民坐在戏台边，继续开演。一阵欢呼叫好，花鼓戏又继续开演了。 这一析正在演的是刘重民被曹颂钧骗进城，关进监狱严刑拷打，刘重民义正辞严地痛骂曹颂钧的过程。 只见一名演员白衣服上道道红迹，手脚被铁镣铐着，艰难地来到台中央。曹颂钧穿着清朝官服，傍边几名凶恶的衙役拿着水火棒，一阵开场锣鼓，衙役高喊“威武”，戏就开场了。 只听戏里的刘重民唱道： “唢呐响来锣鼓敲，摆开了场子我慢慢唠。前边的娃娃你莫吵，唱一折刘三三骂曹。” 县官恶恨恨地道白：“这是我威严县大堂，任你是钢打铁铸人，也得给我服软又告饶” “刘重民”道：“呸，狗官你听着”，唱开了: “去年汉阴把年成遭，春夏连旱秋天雨又涝。眼见得——，大人饿得偏偏倒，小儿瘦得象灯草。成群结队把荒逃，路边常见倒饿瓢。” 只听台下响起一阵欢呼声，一片声地叫好。台上继续唱道： “来了个县长他姓曹，县衙门坎修的高。面对灾情他不管，百姓死活他脑后抛。刮地三尺把钱找，骨头缝里把油掏。天灾没走人祸到，群情激愤怒涛涛。” 只听台下有人在喊：“把狗日的县官纠下来，把我们害惨了”。 台上又唱道：“本人是涧池刘重民，联络四乡要把公道讨。万人齐聚汉阴城，背上农具把农缴。狗官见此害了怕，使了个金蝉计脱壳。前脚哄走了乡巴佬，后脚把老刘我送监牢。严刑烤打死几遍，强忍痛苦受煎熬。有汉阴百姓来撑腰，面对刑具我仰天笑。口吐血水举铁僚，咬碎钢牙三骂曹”。 台上的音乐由缓到急，二黄散板曲，演员唱道： “一骂曹贼施呀*，肥田沃土你种烟膏。毁庄稼呀你铲青苗，一年的收成打了水漂。吹洋号呀你帖布告，寓禁于征你把钱捞。每亩罚银六大两哇，曹贼你坐等收银票。二骂曹贼你捐税高，想方设法把竹扛敲。明征暗抢动枪刀哇，百姓好似火上呀烤。地无门呀恨天高，穷人好象被抽了吊桥。孤苦伶仃无所呀靠，激起了民愤把农缴。三骂曹贼似虎豹哇，口是心非你设圈套。汉阴百姓早把你恼，万民齐聚来讨公道。满腔怨气冲云霄哇，莫把那百姓当草蒿，恨不得把你的rou来咬，逼急了把你的反来造。” 三骂曹一段把全戏推到了*，台下的观众随着台上演员骂一句，台下一阵叫好，台上台下联动，把人的情绪带入到当时的情境之中。音乐由急又转入了慢板，演员缓缓地唱道： “公堂上刘三我胆气豪，为百姓不怕坐监牢，面对着烙铁烧杠子撬，骨断rou烂决不告饶，不怕你今天跳的高，做恶从来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天理昭昭，你等着汉阴人剑已出了鞘。” 演员最后一个亮相，表示了刘重民的威武不屈的高大形象。一阵锣鼓响起，落下帷幕。人们冲上台，把坐在戏台边的刘重民抬了起来，不断喊着口号：“刘重民，好样的，刘重民，好样的”。 正当人们欢呼时，涧池镇上的保安队附邹洁之带人来，把戏班子的家什一顿打砸，嚷道：“不得针贬时政，不得污蔑长官”，要将班主押走。看戏的百姓不答应了，把保安队团团围住，不叫抓人，邹洁之见百姓虎视眈眈，怕收不了场，只好虚张声势一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