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西虏(一)
九月末,万物萧索,小雪初降。 马佳的线膛枪改造进行得并不顺利。他发现减小口径并不容易,因为自己采用的是药弹一体的纸壳弹,当士兵咬破纸壳往枪口装药时,火药太容易洒落到枪口外,这比用竹筒和药罐时要浪费得多。所以,他还是保留了点四口径,再通过优化铅锡弹头、完善膛线、精制粒状黑火药,使得普通装药量减少到了三钱,另配用于火药池的引火药四分。现在,纸壳弹的标准已经确定下来,弹头为圆柱体、锥头,弹尖处微平,分为装药三钱四分的普通弹和四钱四分的全威力弹两种。剩下的,就等燧发枪机“出世”了。 “滴滴答滴。”号笛声响起,马佳和诸将一起跑到中军帐听令。 “马佳,命你带本司骑兵,立即赶往平虏堡救援,不得有误!本兵将自帅大军随后。” “得令!”马佳高声应答,随即点起二哨骑兵赶往平虏堡。 鞭击马臀急,的卢草上飞。两百余名汉、夷骑士与胯下骏马在广袤千里的辽河平原上飞速向北驰骋。到了蒲河边,前方探马回报道:“禀把总,河对岸发现蒙古游骑,有四五个骑兵!” 马佳问道:“河道能不能通过?前方哨探能对付游骑吗?” 探马回道:“报,河水浅,可以过。游骑可破。前方陈百总和尼满勇士已经驱赶他们了。” “好!”马佳喝道:“勇士们,过河!” 众骠骑涉着初冬的寒水来到北岸不久,探马又报:“报,蒙古数百骑向我方冲来,陈百总请令示下!” 马佳点点头,看了看地形,回答道:“看,命他到右侧的河边小丘与我会合!” “遵命!”探马答应一声,随后快马报信。 马佳随即率队占据刚才选定的小丘,两哨人马分左右翼呈环形防御队形背靠蒲河下马列阵,阵前放置拒马柞和铁蒺藜。每队拒马柞四个,铁蒺藜五条。另外,每哨各抽一队做“握奇”兵,以备决战。 平虏堡在沈阳北偏东三十里的蒲河北岸,在它西北十五里是上榆林堡,西南二十里是静远堡,正北和正西四十里是十方寺堡和长山。这些边堡都有个特点:依河而建,修筑边墙,是鉴于辽河平原无险可守做出的无奈之举。蒲河从东北向西南流入辽河,逆着蒲河而上,就是蒲河所,由此往东就是马佳他们的故乡三岔儿堡,而往北就是懿路,再往北是铁岭、是开原----辽海、三万、铁岭三卫将士的埋骨地,开铁遗民痛哭的伤心地。 想到这里,马佳在军阵中大喊道:“不管是谁,只要他敢不让我们过好日子,就不得好死,我就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众将士齐声虎道:“砍了他,当球踢!” 不久,陈捷领头带着哨探如旋风般彪了回来。他乘马绕到阵后,对马佳低声道:“后来又来了一拨,一共两三百骑,每个人三四匹马,看来要费点功夫。” 马佳闻言,大笑道:“好事啊。喂,弟兄们,西虏要给咱们送马来了,就是送银子!招子都放亮点,先打死每个蒙古兵骑的马,再打死人,后面两三匹马就是咱们的了,还可以吃马rou,敞开了吃!” “欧嗬!”众兵将闻言大呼,精神又是一振。 恰在此时,北方烟尘直起,蒙古骑兵冲到。 这回打头的是百余游骑,都是内喀尔喀的骠勇探马,他们见明军背河列阵,毫不迟疑,迅速张开两翼包抄过来,企图寻找阵型的薄弱点,以便纵马冲入,践踏砍杀。 “稳住,三人间隔轮射,瞄准!”马佳紧绷着脸,冷冷地下令道。在他的号令下,每个小队的六名铳手前后错位排成两行,弹药装好,刺刀平端,直对着敌骑。 蒙古探马都是老兵,而且从马众多,所以队形散得很开,横向间隔接近两丈,使得前后行穿插顺畅,又减小了敌人的命中率。 二百步,蒙古探马开始加速。 一百步,蒙古骑兵提到最高速,同时前后行的距离增加到二十步,防止意外发生。 六十步外,马佳大吼道:“开火!” “克鲁。”天鹅声喇叭发令。 “呯!”超音速的铅弹迅猛冲向蒙古探马,在他们还没听到铳响时就狠狠地扎进其体内,撕裂出两三倍于铅弹原先直径大的空腔。其中最惨的是马匹,因为蒙古骑兵不像后金死兵那样给自己的座骑都披上精铁马甲,使得铅弹的巨大动能全都传递给了战马。 “吁律律。”第一行所有的马匹哀鸣倒地,把背上的主人甩出老远。后面的骑兵不受前面影响,继续迅猛冲阵。 五十步,马佳下令再次齐射。一轮弹雨下去,第二行蒙古骑兵又是全倒。但蒙古骑兵仍然不退,并且开始拉弓射箭,因为他们也只折损了二三十匹马,人死的更少,并没有伤到筋骨。 与此同时,由各旗队长“兼职”的虎蹲炮手和弓箭手准备完毕。 稍后,四十步,虎蹲炮怒吼一声:“嘭!”把五十枚霰弹砸进人马的骨rou里。 钩镰刀手随即开弓发箭,攒射彪悍冲刺的蒙古马。长长的重箭深深地戳进马的前额和颈胸,又造成一行哀鸣和倒地。 “软弓长箭,快马轻刀,此非闲于战阵者不能得也。”马佳回味着这句名言,嘴里泛起一丝笑意。的确,厚积薄发,留有余力,也是‘势险节短’的前提条件,是被残酷频繁的战争磨练出来的箴言。 后行的蒙古骑兵慢了下来,他们对明军的拒马有些顾忌,开始停住射箭,随后又游走漫射,并数次试图用套马索将拒马拉倒。 此时离第一次齐射已有大约二十余秒(马佳自己估计的),明军的首发铳手已重新装弹完毕,马佳见此,立即下令:“铳手上前齐射!” 军令一下,每队三名铳手即刻上前对好两名钩镰刀手的间隙,瞄准敌骑扣动扳机: “呯!”煞人的白烟重又升起,又把明军阵前一到三十步内游弋的蒙古探马打到一层。 过了一会,随着前后行人马的聚集,蒙古探马在首领的一声令下,开始提马作势,准备硬冲。 这时,黑火药的硝烟已经把明军阵前的可见度降低了不少,马佳考虑到拒马柞阻挡效果有限的缺点,断然命道:“全部开火,刀枪rou搏!” “呯呯!”炒豆子般的铳声响起,打得前行的蒙古探马都猛地一震,纷纷倒毙。 “咚,克鲁,杀!”鼓号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明军杀手铳手猛然暴起,快步穿过拒马间隙,冲向蒙古探马队。只见叉枪手手持丈四虎叉,当先戳扎蒙古马的头和前胸;随后,队长手持丈二硬枪,与钩镰刀手一起扎、砍落马的蒙古骑兵;最后,铳手用透甲枪式刺刀往倒地的敌人身上补招,遇到一刺难透甲的,随即用枪托一砸,再猛扎眼和喉,把敌人送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