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野营、战术二
五月的辽东，正是春尾夏头的时候，气候凉爽舒适，最适合出游踏青。马佳一行沿着大清河北上，在桦树林里穿梭，河面上浮光闪动，那是三花鱼（1）活泼的倩影，原野里清香飘来，只见蜂蝶人忙碌的身姿。 “好，立定。原地休息，放出岗哨。” 马佳见已经走过后马市堡，便下令全哨略作休整。这次出使叶赫，他们奉命带了十匹马骡的礼物送给叶赫部的首领。为了严格训练，马佳等军官和士兵一样都全装步行，以身作则。 本来，马佳他们这些原来的“夜不收”是有五十九匹马的。现在，分给马佳直接指挥的斥候队二十二匹，抽出十五匹驮满布、蜂蜜、蜡烛、锅、铲等“私货”准备贩卖到叶赫，队长及以上军官（2）十三人牵马步行，最后九匹由伙夫使用。 后马市堡在开原北二十里，与前马市堡隔河对望。前马市堡又称屈换屯，在寇河之南，是为方便由威远堡、靖安堡、广顺关入市的商人来明国交易而建，后马市堡则是为方便从镇北关进来的商人而建。 马佳对行军的基本要求，是一个时辰走二十里。所以，走出后马市堡，马佳便下令野营。 一路上观察下来，马佳发现众人的精神都很好，显是刚活动开的样子，不由暗自夸赞手下招兵严格，没有让城市油滑之人混进队伍。 但是，光有体力还不行，还得训练他们的时刻警觉性－－－－这是一般农夫所缺乏的，只有猎户才具备。 想到这，马佳吹哨大叫道：“警戒！。。。布阵！防备敌袭。” “起来了，快快！”各个旗总、队长拉拽着手下赶忙站起身来，各依分地列队站好。 马佳一脸严肃地走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报警吗？就是要让你们像打猎的猎人一样，时刻防备野兽的突然袭击！有人说你马百总在报假警，对，也不对！对的是，我现在是报假警。不对的是，假的会变成真的！只要你们放松警惕，不相信我，日后上了沙场，假的就变真了，你们的小命就丢了！” 马佳点着一个个旗总、队长说道：“前几天，我教给了你们军阵的基本，就是‘行则成阵，止则成营’。今天，我要教你们成什么阵，成什么营。旗总、队长都有了，听口令，出列，按行军顺序站好！”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马靴声响起，三名旗总、八名队长排列成整齐的三行，前后两行中间为旗总队长两人。 马佳让全哨让出一条道，坐在他们两边观看，然后解说道：“大伙看好，现在，每个队长就代表一队人马，他们正按照行军队列行进，齐步走。” 军官阵迈着整齐的步法前进，马佳又大声说道：“停！四面布阵！” 军官们闻令，只有毕二遇率领的三旗有反应，180度转身，向后分三支而立。 “好！”马佳大声赞道，走到毕二遇面前解说道：“大伙看到了，毕旗总他们向后转了，为什么呢？告诉你们，是防备后面的敌人。因为，在沙场上，敌人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地方朝我们攻击！毕旗总熟读兵书，所以，做出了最佳的反应。” 马佳又走到陈捷旗前面，接着道：“陈旗总，治军严格，反应迅速。由于，我事先没有和他说，所以他们四人就聚成了一簇，这也是对的。但是，今天我要补充了，遇到不明方向的敌袭时，三队要分开，左中右都要护住，这样才能无懈可击。第一旗防备前面，第三旗防备后面，第二旗分出左右防备两边，成前后左右四面。第一旗和第三旗的三个队分成镗钯形的三股后，这一共就是八个方向。” 马佳走进队伍中间，和包二一起站立，大声说道：“现在，我就代表放哨的斥候队。好了，各就各位，原队站好，齐步走！” “停！四面布阵！” 这次听到号令，陈捷第一旗立即原地立定，随即迅速三叉分守；包二第二旗，一、三队分别左右90度转，防守左右；毕二遇第三旗，跟进保持距离，然后向后转，再分立，最后校准方位，不留空隙。 “好。”马佳走出军官阵，向士兵们宣讲道：“大伙看好，这就是应急防守阵，四面八方都有人照应，没有漏洞。” 马佳竖起两根手指，高声道：“这，就是野营阵法，也是战术第二课的开始。这阵法叫做什么呢，四方阵、八卦阵，都可以。最重要的，它的特点是，‘四头八尾，触处为首’。（3）也就是说，哪个方向遇敌，就以哪个方向为前、为正，其他所有方向的人都以它为首。如果敌人从多个方向来，就各守信地，听中军号令，以定行止。记住没有？” “记住了！”众官兵响亮地回应道。 休息了一刻后，马佳命令全哨重新起行。 在开原通往镇北关的道路上，地形从后马市堡南部就开始变窄，西北面群山苍苍，大清河从东北蜿蜒而下，直取开原。过了后马市堡，走出三里地，斥候队的塘马回报： “报。。。前面路狭，仅有三四丈宽，左边山石险峻，右边就是大清河。” 马佳点头，回复道：“传令，斥候队架梁警戒。” “是！”塘马返身传令。 马佳在中旗（第二旗）高声下令道：“停！。。。将士们听令，前方有险要地势，先到达者占便宜，后到者吃亏。所以，我命令，急行军，冲啊！” 号令一发，陈捷的第一旗首先如猎豹般蹿了出去，包二、毕二遇旗鱼贯后继，嗷嗷猛追。 眼看快要冲到隘口，马佳下令道：“第二旗的一、三队听令，左右翼展开，追平第一旗！” “是！”两队依令而行。毕二遇的第三旗不待命令，紧接着赶上，填补空挡，以保护马佳、包二。 “停！” “摆阵，一头两翼一尾！” “摆拒马，下蒺藜。” “斥候队，收队！中军看齐。” 到达隘口后，马佳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地下达，黑虎哨的官兵们也按部就班地完成，整个过程清晰流畅、衔接紧密，不见慌乱，显示出优良的训练素质。 “好，停！原地休息。”马佳满意地点头，又抱拳道：“感谢各位旗总、队长用心配合，感谢弟兄们捧场。我有信心，只要这样坚持下去，我们黑虎哨，一定能成为开原、辽东、乃至全国一等一的强军！” 接下来，马佳又指挥全哨进行了一次模拟战： 陈捷第一旗为正兵，即正面第一波。 包二第二旗两队左右前出为两翼奇兵，与第一旗形成钳形，利用隘口地形，对来犯之敌进行夹攻。 毕二遇第三旗为后方策应兵，即预备队，随时准备替换战酣的第一旗或者接应两翼。 第二旗第二队，即斥候队，由马佳直接指挥，为亲兵、总预备队，执行督战、决战、设伏等任务。此即兵法所谓，“行必鱼贯，阵必雁行”。 为了模拟敌人靠近己军，马佳命令号手吹起天鹅声喇叭三次：“克鲁。。。。。。克鲁。。。。。。克鲁。” 众军听号，长枪大刀密集向前，（4）三喊三进：“杀。。。。。。杀。。。。。。。杀！”雄壮的喊杀声惊得山林中群鸟高飞、野兽潜遁。 cao练完毕后，马佳又吩咐休息片刻，让大伙围成一圈，开动脑筋，谈谈感想。 一名头盔上插着队总（长）旗（5）的军官起身道：“禀百总，我认为，既然第二旗的左右队通常负责钳制敌军，那么，鉴于他们人数少了些，应该给予更好的兵器，特别是远射兵器。” “噢。”马佳点点头，笑着问：“用什么兵器呢？你有什么好主意？” 那军官深吸一口气，壮壮胆说道：“我觉得，单人用鸟铳最好，我的家乡常用。如果配备两匹骡马，就可带二百多斤的弗朗机，一匹骡马，就带灭虏炮。” 马佳闻言，笑问：“你家？你是哪里人士？什么时候当队总的？”同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中等个头，身材较瘦，骨节粗大，皮肤较黑，脸庞瘦削，眼聚精光，显得精敏有杀气。 毕二遇接话介绍道：“他叫林世铎，广东潮州府程乡人，上过族学，后因犯事而流放到三万卫。前些时招兵，我听朋友举荐就把他拉了过来。训练了这些日子，发觉此人有头脑，敢干事，就在昨天把他提上来了。这件事，我和你说过的。” （2）严格地说，只有百总、百户相当于现在意义的军官，总旗、旗总都应归为士官。 （1）三花五罗，“三花”——是鳌花、鳊花、鲫花三种鱼的合称，“五罗”——是哲罗、法罗、雅罗、同罗、胡罗五种鱼的合称。 （3）这是华夏兵法的基础，也是精髓，请注意这里面强烈的空间感和时间感，以及随机应变能力。有人老谈什么西方的空心方阵，那是中国春秋时代就玩熟了的。中国还有特点，就是阵中有阵，多了一份机变。 （4）一队一丈的正面，九人长兵器，够不够密集阵的标准？不够还有接应的，二叠三叠甚至更多，纵队冲击。相比之下，西方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5）军士盔有缨而无旗。队总盔旗长六寸，上书队哨分数字样，方色照营将旗。旗总背旗一面，身方二尺五寸，斜角用边，旗杆长三尺六寸。百总认旗一面，身方二尺，斜角用边，杆用枪头，长九尺，上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