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两处阵地战 （下）
三月三日，尚间崖。 “报。。。南面发现建夷大军，先锋约有两千人！” “再探！” “是！” “全军回昨夜营地！” “是！” “西路军全军覆灭，主帅杜松以下将官尽皆战死！”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传来，马林的心都在颤抖，他赶紧把读书习武以来所学的兵法战例在脑中快速流过一遍，随即定下先为不可胜的坚守之策。鉴于潘监军与己不和，便让他分兵成犄角之势吧。龚念燧，李希泌的西路军车营，就驻扎南边吧。撤退？不敢，朝廷会下重罪的。 尚间崖营地依山而建，外面挖了三道濠沟，阔一丈五尺，深度过半，主将马林指挥所部就依营地列阵，等待迎击后金大军。首先，主力的队伍就在营地中排成方阵，无论步骑，都站立地上，列成什伍战斗队形。其次，壕沟外面是佛朗机、将军炮、虎尊炮等大型火器，正对南面大道袭来的金军。最后，火炮阵的侧翼，则由选抽的精锐骑兵担任掩护和跳荡搏杀。 马佳的夜不收总旗，早已收归中军作为“奇兵”的一部分。此时他看着马林指挥布阵，不由得将之与戚继光兵书上所说比较，但由于才刚开始看《练兵实纪》，很多事情也不明所以，于是他问一旁的毕二遇道：“二遇，你瞧这样布置妥否？” 毕二遇不敢大转头，斜瞥了他一眼，神情严肃，用手指做了个“嘘”的姿势。等到督阵应袭走远后，这才压低声道：“准备跑！” 马佳吃惊地张嘴哑然“这么严重？不至于吧。” 少顷，南边开始铳炮齐鸣，杀声震天。 “是斡珲鄂谟瓦湖的龚念燧参将和李希泌游击的车营，他们和金兵交战了！大人是否从侧翼支援？” “不可，敌人多是骁骑，最善于野战围攻。我军缺少训练，骑兵少而不强，仓促之间，容易被其侧面突袭，冲断队伍，到时就无回天之力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南边的铳炮声早已不闻，喊杀声也渐渐平息，寂静，骇人的寂静！马林部的军士的脑中都蹦出一个可怕而不忍相信的信息：“龚念遂营，完了。” “嗒嗒，哒哒。”沉闷的马蹄声从地底传来，马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大声命令道：“传令，层层严令，死战护住主官，不许抢先，不许抢首级，只以打退建夷为功，违者，立斩！” “遵命！” “报。。。建夷骑兵千人，正向右前方小山丘奔去，看来想爬上去。” “金兵定是向从山上往下射箭冲击，借地势冲阵，我怎么没想到派兵把那占住呢？不行，先要打垮他！”马林想着，立刻下令道：“传令濠外骑兵整队向南，占领小山丘。濠内正、奇兵出濠，列阵居后，封死建夷北进道路！” “遵命！” 代善所部的骑兵刚下马几十个人，眼见得明军开始向己方推进，在对方人数优势下，自己又失去骑兵速度，极可能被敌方打败前锋，继而阻挡后继部队，于是立即飞马上报努尔哈赤，请求直接骑兵冲锋。努尔哈赤在中得报，当即回复同意，继而与同在一起的黄台吉部一起继后。代善两旗人马当先，在各猛将的带领下，猛烈的冲入马林军，六旗兵随后赶到，尚间崖下，杀声震天。 “杀！杀！杀！”弓箭对射不过两个回合，狭路相逢的两军便展开生死rou搏，铁骑冲荡，步甲砍戳；人人都是活阎王，人人都是三更鬼；乱刀砍来，乱刀还他，乱枪刺来，乱枪刺回；分不清东南西北，理不了前后左右；剧痛传来，无暇裹伤，新伤刚添，鲜血喷脸；汗水血水，浸透甲衣，刀缺枪钝，木棒乱砸。 “快！快！稳住阵型，中军奇兵出击！”马林心胆欲裂，终于使出最后一张牌。 “遵命！” 奇兵，是中国古代一个非常复杂的军事术语，它源于“奇正”的哲学和数学思维。在这里，就是指的中军预备队，最后的机动兵力，马佳等人，就是其中一小部分。 “保住公子的命！”马林向中军官嘱托道。 恰巧同时，毕二遇也偷偷地对马佳、陈捷等人低声道：“跟住大公子、二公子，尽量保住他们，便是大功一件！” “诶。”两人同声答应，齐感毕二遇反应之快。 “呯！”马佳挥刀与来骑过招，随即双马错蹬，又各自向前方捉对厮杀。自己的虎口，早已震得麻木，只剩下机械地挥刀、砍下、再挥刀、再砍下。混战之中，任何学过的招式都不管用了，或者说只剩下一招，要敌人命的一招。 “咳，咳。”马佳记不清前胸后背被刺打了几下，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像要吐血一样。他赶忙不断向己方小队、总旗靠拢，却总只找到三三两两的人群。好不容易聚集起了八人，突然，撞见了毕二遇的小队。 毕二遇满脸血污地哑声道：“马佳。。。快。。。左边，陈捷，大公子。” “好！”马佳鼓足余勇，率队裹挟着毕二遇小队一起向左边冲去。 说到冲，其实已经不能，不但是数万大军挤成一团，无法奔驰；而且更重要的是，马佳和其他明兵一样，只有一匹马，马的体力已经开始下降。马佳一步步杀到大公子、二公子旁，只见得他们二三十人被上百金兵围住，危在旦夕。 “夜不收的弟兄们，陈队长还在里面。我们三虎队的誓言是，绝不丢下一个兄弟！杀呀，杀金狗！” “杀。。。”十几名勇士爆发出最大的潜能，像一把匕首，重重地凿在金兵的包围圈上，刀砍枪扎，血rou横飞，不多时便打开一个缺口。 里阵的陈捷见援兵来到，坚毅的脸庞再也藏不住悲伤的心事，虎目潮湿，哽咽道：“你们们终于来了，好，好兄弟。可惜，大公子他。。。。。。” “大公子怎么了？”毕二遇慌问，话犹未了，他已瞥见二公子马熠正抱着大公子马燃的尸体哭泣，马燃的尸身上插满女真兵的大箭，状况惨不忍睹。 顾不得叹息，马佳忙说道：“凶地不可久留，二公子快随我们撤到安全的地方吧。” “对，请公子上马。”毕二遇也催促道。 “不，我受父命压阵，如今长兄死难，我也当效命。我马家虎将门庭，绝不做有辱先祖之事！” “来不及了，包二，押他上马！” “弟兄们，我们队长殿后，重伤者背战死兄弟居中，轻伤的冲前，要活命，要回家，杀出一条血路，杀啊！‘ “哇呀！”在鲜血与激情的刺激下，马佳一行三十多人，四十多匹马，步步前进，直透重围。 “最后一层金兵了，冲过就回家了，冲啊！”马佳举起大刀，向后招手大喊。 “噗嗤。。。嘭咚。。。哎呀。”一名金兵挺枪捅进马佳战马的颈部，马儿早已体力衰弱，经此一刺，立刻倒地，马佳也随即滚落在地。 “马佳！”包二嘶声大喊，眼里要留出血来：这就算回去，怎么对媳妇她交代？连忙拍马上前搭救。 不得不说金兵都是训练有素，他们一见马佳落地，立即赶上围攻，虎枪、长枪如毒龙朝他攒刺，不容半点生机。 就在此时，金兵后面一声发喊，接着是众女真兵的嘶声惨叫。马佳终于找到机会从地上爬起，只见一员身穿梅花甲的白马壮士，使一杆一丈银枪，左右盘龙，上下攒刺，着着杀人，吓得建夷落荒而逃。 “佐击大人，走！”那壮士挥枪向后一招道，随即白驹一跃，驰过马佳，沿着他们开辟的缺口冲了出去。 “这声音有点熟悉。”在落日的余晖下，马佳跟着前方白马骑将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