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章 卢洪
鲁达的求救书信很快送到了张勋手中。张勋来回在房内踱着步子,黑色长靴在湿润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印子。他恨鲁达的不作为,后悔自己不该将张以武的事告诉他。若不是怕步张以武的后尘,鲁达又怎会败的如此蹊跷。眼下这样与黎军僵持对于整个局势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了黎军手上,进可攻,退可守。而自己这边面对着的压力也不算小,慕容寒正稳扎稳打地开始向燮城进犯,四面合围,显然要将自己困死在这里。虽说城中余粮仍能撑个半年,可被困在城内的军民会怎么想?只怕是惶惶不可终日。 张勋愈想愈烦,似是为了配合他的情绪,一身披挂在身上的甲胄也在叮当作响。 “报,总管,黎国降卒卢洪求见。”门外响起亲兵的奏报声。 “不见,滚。”张勋想也没想便回绝了。 “那些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就知道进言,进言,进个屁的言,他娘的刀都拿不稳,还想着一步登天,简直是可笑。”张勋心中愤愤不平道。 “总管,他,他说有要事禀告,可解鲁达之危”。亲兵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嗯?”张勋双眼猛然冒出一团精光。 “给我拿下,竟敢在城内散布谣言,鲁达何危之有?”张勋快走两步,打开了房门。 一个身形说不上健壮却也不显消瘦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他眼前,身子微微前倾,双眼紧紧地盯着门外的两个亲兵。 一见张勋亲自开门而出,两个亲兵有些尴尬,望向卢洪的目光不由变的坚定起来。两把长枪同时抵在了卢洪的身上。 “见了总管还不跪下?跪下!”一个亲兵喝道。 卢洪双手猛然一抖,弹开了抵在身上的长枪。卢洪没有继续追击,反而神情肃穆地对着张勋行了一礼道:“小人卢洪拜见张总管,此次前来确又破敌之策,还望张总管给小人一个机会”。 “大胆,你一个降卒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莫不是慕容寒派你来我燮城扰乱军心,伺机而动?”张勋一脸冷漠地说道。 两个亲卫一听顿时骇的深不附体,他们也不知刚刚怎么就神使鬼差地听信了卢洪的一面之词,还将他带到了此处。 卢洪并未在意张勋的语气,反而诚恳地说道:“我卢洪既然敢来,就不怕总管不信。他慕容寒为人刚愎自用,从不听信他人,我曾想去进言,却连人都没见着。眼下黎、蜀二国交战,黎为攻,蜀为守。我卢洪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击败他慕容寒,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慕容寒不过是仗着黎国的兵锋才能狐假虎威,一旦遇到了我,那么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张勋仍是不信,神色狐疑地盯着卢洪那张普普通通的脸。 “你是黎国人?”张勋顿了顿开口道。 “值此乱世,哪国人重要么?总管要的是功劳,而我要的是虚名。”卢洪回道。 张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心底却是有些试一试的想法。 两个亲卫见张勋神色阴晴不定,以为张勋正处在发怒的前兆。不由再度将手中的长枪指向了卢洪:“敢顶撞总管,受死!” 张勋面色一变:“慢,退下。” 枪尖距卢洪眼珠只有一寸之遥,总算是停下了。卢洪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张勋的声音再迟一刻,他便会不顾一切的动手了,即使身在燮城之中他也不得不动手了。好在张勋即使的出声制止了两个亲卫。 “你们退下吧,你,跟我进来。”张勋用手对着卢洪一指道。 两个亲卫什么也没说便退了下去。他们只是小人物,在他们眼里张勋的命令就是圣旨。 卢洪跟着张勋走了房内,胸膛挺了起来,落后张勋半步,不卑不亢。挺起胸膛是自信,落后半步是尊重。 “你叫卢洪?”张勋随意地将手中的信笺仍在了案牍之上道。 “是。”卢洪答道。 “哪里人士?”张旭继续问道。 “祖上是青州人,后来乾朝大乱,全族为避战火,逃到了并州。”卢洪回道。 “青州可是出读书人的好地方,乾朝几代中书令都是出自青州。”张勋神色变的古怪起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青州被吴家占据,我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便不那么吃香了。”卢洪回道。 “这么说你跟吴家还有过节?”张勋目中一寒,似要确定卢洪与吴家有无牵连。 “朝堂之上尚有文武之争,何况青州。过节谈不上,主要是家父看不惯吴仲升那股从骨子里偷出来的匪气。总管无需担忧,吴仲升的手还伸不到这里。”卢洪淡淡一笑。 “有骨气,当今天下敢这样评论吴仲升的人不多了。只是我也是土匪出身,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投靠?”张勋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带着一抹寒意。 “无所谓,人生在世总要赌一把,何况我能替总管解忧。”卢洪话语里透漏出强大的自信。 张旭面色一变:“你是如何得知鲁达战败的?黎军的情报传递不可能这么快,眼下的平江以南还是我蜀国的土地。” “黎军右路军统帅邢太总管可知?”卢洪问道。 张勋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邢太此人,蛰伏多年。与慕容寒同为黎覆左右手,乃是黎覆最为亲近的二人。此番出征慕容寒先用火攻骗取了总管之子的突击冒进,才得以越过平江。邢太又不是傻子,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示敌以弱,装出一副故技重施的样子。鲁达坚守不出,看似稳妥,其实败局已定。而这两日总管又是增加了巡夜的游骑数量,非是事有不协,不能为之。”卢洪分析道。 张勋眼中露出一股震惊之色,若是这个卢洪仅凭自己的调令便能猜测出鲁达的失败,那也太过可怕,恐怕此子远远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 “青州卢家?难道你是卢越的后人?”张勋试探性的问道。 卢洪目中透出一丝清明,正色道:“正是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