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恍若已隔世
司凛夜在此时忽而想起,那一日秦修染为他系香囊之时,说的那句“王爷不必言谢,这些,也不过都是为了我自己。” 诸葛洛歌所言,句句不无道理,再加从前秦修染那些反常的行为与言论,实在是让人很难不生疑,又何况,从前司凛夜本身对秦修染有疑心? 可疑心终究只是疑心,并不是完全的不信任。 “王妃这般构陷于秦修染,意欲何为?” 诸葛洛歌没想到司凛夜竟是还不相信,便问道:“王爷如何是不相信呢?” “王妃,你可知,秦修染是皇送给我的?” 那一日在一休亭之,确实是孟青玄将秦修染带来给他的。说秦修染是jian细,司凛夜信,可若说他是敌国jian细,这一点如何说得通? “而皇对王爷乃是百般信赖,皇对王爷多宠信难道王爷不知吗?”诸葛洛歌道:“请恕妾身冒犯,点杏jiejie之事知晓的人如今不过是妾身,王爷还有皇,而皇又是好男风。如此想来,许是皇在旁人进献的新男宠之发现了与点杏jiejie长得一般无二的秦修染,才会送给王爷的啊。一个优良的jian细,便是能骗过任何人的眼睛。而他也并不用做太多,只需混在男宠之让皇发现他即可。难道说如此久了,王爷可曾见过秦修染与皇室联络?” 不得不说诸葛洛歌的话有理有据,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这也让司凛夜的心被狠狠一刺,可算是如此,算条条都指向诸葛洛歌所言,可他还是不愿相信。可司凛夜自己知道,诸葛洛歌所言,他只是不愿相信,却不是不能相信。 “可秦修染已然走了,王妃又作何解释?若你说他是敌国jian细,只为杀本王,那他如今已取得本*任,为何在转醒后离去?” 诸葛洛歌一窒,但很快转了转眼眸,道:“许是为了让王爷更信任他,让王爷根本不往他是jian细的事情思索。” 司凛夜道:“那算本王更相信他了,又有何用?他已然走了,根本无法接触本王。” “那若是秦修染还会回来呢?”诸葛洛歌道:“王爷,若是秦修染去而复返呢?王爷可会信我?” 去而复返?秦修染会回来吗?从前以为秦修染算是细作,司凛夜也希望他会回来,可若他是敌国细作呢?司凛夜还又该怎样选择? “你下去罢,若是秦修染回来,本王便相信你说的话。” “妾身谢王爷肯相信…妾身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着想。”诸葛洛歌道,“那妾身便退下了。” 诸葛洛歌勾唇笑了。秦修染啊秦修染?若归来了,司凛夜便不再信任他,若不归来,岂非更好? 条案,有着一双睡凤眼一对玄月眉的人,破画而出。 … 转眼已到夜深人静时分,长安城万籁俱寂。只长安王府内灯火辉煌,且府门不曾落锁,只是虚掩。 青色由远向此逐步接近,直达长安王府府门前。 秦修染抬手拂府门,还不曾使多少力,门便开了。随之只听一句“!抓了他!”不过一眨眼之间,便有侍卫从四面涌出,待他回神,只见刀已架在他的脖颈之。 有随夜风翻飞的裙摆入目,诸葛洛歌从一旁而出,目光狰狞。 “还愣着做甚!”诸葛洛歌道:“给本王妃杀了他!” 秦修染脖颈的刀又下压了几分。只是,也这几分罢了,无人敢真的下手杀了秦修染。 “娘娘…这…” 司凛夜对秦修染的心,王府众人都看在眼里,那是已然超越了宠溺二字的,一个王爷对于秦修染连同那些下人们的工作都亲力亲为,眼下他们虽听命诸葛洛歌,也是不敢真的杀了秦修染的。 “怎么?本王妃说话你们胆敢不听?杀了他,他是敌国派过来的细作,是为了杀了王爷的!”诸葛洛歌道。 随之诸葛洛歌之言,一直无动于衷的秦修染微微抬眉,望向她,目光好似能将她穿透一般,她不自觉的虚退一步。 “王妃此言可有证据?” 诸葛洛歌不再看着秦修染,移了移眼神,才道:“证据甚的本王妃总会找的到,重要的是王爷坚信你便是敌国细作!” 且说此时的司凛夜正隐于夜色之注视着这一切,其一诸葛洛歌这般大手脚的在府邸设防瞒不过他的眼睛,其二在秦修染入府之时刀剑相向之声他也不会不知。秦修染回来了,真的如诸葛洛歌所言回来了,司凛夜不知心喜悲,倒是真想在暗处瞧瞧秦修染会如何。可在秦修染抬目望向诸葛洛歌之时,他质问她有何证据之时,司凛夜知晓,他心的那杆秤便已然偏了。还是想要相信,不,还是相信秦修染多些罢,可他还是并未现身,想要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随之便听闻诸葛洛歌称他司凛夜坚信秦修染是敌国细作,那一瞬他便开始慌张,竟是开始担心,若是秦修染听此… 司凛夜说不什么感受,只听秦修染道:“他…坚信?” “自然!是王爷要本王妃在此带人围捕你,然后杀了你的。”诸葛洛歌道,“既然现下已然抓住了,便速速下手罢。” 方才还不敢动手的侍卫,眼下倒是跃跃欲试,听闻这乃是司凛夜的命令,他们也生出了些许胆子来。只是还未曾伤到秦修染半分,便只听闻司凛夜一喝:“都给本王住手!” 重紫色衣袍匿于黑夜几乎让人察觉不出,只听闻有力的脚步声一下下的踏在地面,几息后当真见司凛夜立足眼前。 众侍卫手的刀剑都放下了,诸葛洛歌脸的神情变换莫测,红唇轻颤,似是在说些什么,可司凛夜并不在意也未曾留心去听,只是凝神望着眼前之人。 秦修染瘦了。是真的瘦了很多,从前修长的身子在眼下更显孱弱,腰身更乃不盈一握。他不过走了数日,司凛夜未曾寻他,却只觉已然度过了许多个冬夏春秋。 他想他,是真的。 “回来了…修染。” 到这一刻司凛夜才知晓,在他心是有多么期望秦修染回到长安王府,这跟秦修染是否是敌国细作,都没有关系。 秦修染望向司凛夜,一时之间看不出其神色,从前的淡然还有再清冷几分,明明是一众人同在的闹夜,司凛夜却是清清楚楚的听闻秦修染道:“王爷是否当真确认我是敌国细作?” 本是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却因着秦修染一句话,让司凛夜把所有的话都扼在喉头。诸葛洛歌所言之意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司凛夜所安排的,只等秦修染落,可他却恰恰好此时出现在此,不是正正好说明了诸葛洛歌所言属实?……他又该如何解释才好。 “当然,王爷自然是相信的,不然……” “住口!”司凛夜喝道,本已无法处置之景况,诸葛洛歌还再添乱。 “王爷……”诸葛洛歌被骇的一愣,随即眼泪夺眶而出,委屈非常:“王爷怎可说话不算话,分明是王爷说若是秦修染回来便会相信妾身所言,怎么眼下他一回来王爷所言全部都忘却于脑后了!” 是了,诸葛洛歌所言不虚,这些话确实是司凛夜亲口之言,所以眼下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眉头深锁。诸葛洛歌见司凛夜如此,便又放柔了声音道:“王爷...妾身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安危着想,王爷...” “好了,你的心意,本王知晓。”司凛夜道,眼神却不受控制的朝司凛夜身瞧去,只见他神色一如往常。好似他初来长安王府之时那般,好似谁都入不得他的眼,好似...没有后来的那一切。 秦修染察觉司凛夜望向他,便也半合着眼眸,双手隐于袖袍之内,好似半分都不在意司凛夜到底如何看他:“既然王爷这般想,那为何不将我收押归监?或是现下杀了我。” 司凛夜闻言只觉心猛烈一颤,好似又看到了那日在珍珠潭秦修染费力的提剑指向孟灏炀,所道的那句“你杀了我,或是我杀了你。”为何他总是将生死看的如此之轻?是否算他司凛夜真的把他当作敌国细作他也无所谓?他到底知不知晓若是真被当作敌国细作会是怎样的情景,那又何止是一死便可了结? 诸葛洛歌见司凛夜不答,心下不免急切,又道:“王爷,既是他都如此说了,王爷便下令将他杀了罢。” 司凛夜转眸看了一眼诸葛洛歌,但很快又回头望向秦修染,提步向他走去。分明不过一个闪身一个瞬息便可到秦修染的身侧,司凛夜却是每一步都踩的实实的,缓慢又慎重。直到秦修染的面前,司凛夜的手指摸腰间剑柄,秦修染的眼角一跳,轻微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但却还是一分不落的被司凛夜捕捉进了眼眸。 “蹭。”宝剑出鞘。 宝剑抵于秦修染脖颈,却不是剑刃,而是剑背。 “修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本王还以为,你此生什么都不怕。” “蹭。”宝剑入鞘。 “来人,传府邸老郎,速速到滕云院。”司凛夜大手一扯,轻易握住了秦修染的手腕,他瘦的只剩一层皮rou,手腕握起十分硌骨。司凛夜心一阵难受,连脚步都随之一顿,但他并未停下,而是加快了速度扯着秦修染向前走去。 他走的方向,是滕云院。 与诸葛洛歌擦身而过之时,她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扯住司凛夜的袖袍,唤了句:“王爷……您怎么……” 司凛夜并未回头,连脚步都未停,“王妃,那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所听也不过流言,等你有了证据再来找本王罢。” 身后的侍卫云里雾里不知何故,算是知晓也无人敢言语什么,只有诸葛洛歌又唤了几句,最终也是气恼的跺跺脚而离,今日这一场闹剧也止了。司凛夜也扯着秦修染到了,所到之处正是滕云院卧房。 司凛夜大手一扯,将秦修染扔在其,惹得秦修染闷声咳了起来。司凛夜心下一惊,这才忆起,他乃是习武之人,小时在唐堂从未躺过什么柔软的床榻,参军后更是没有,直到坐了亲王之位,这些也便是习惯,所用的床榻乃铁力木镶石床榻,面也只是搁置简单被褥,并不软弱,他这般使力,恐怕本孱弱的秦修染是根本受不住的。 可司凛夜将将想前扶起秦修染,却不料听闻他呵呵的笑了起来。 司凛夜一怔,“你笑什么?” “我笑,王爷心怀疑我,却又不舍不得下手,王爷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秦修染!”司凛夜没曾想从秦修染的口竟是会说出这句话来,不知心作何想,俯身压他的身体,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只想扒开他的胸膛来瞧一瞧,看看他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秦修染,你怎敢...你怎敢……你怎敢……” 司凛夜的声音越发的低了,到最后只剩下呢喃,怎敢怎样呢?是该问怎敢离他而去,还是怎敢归来,亦或者是怎敢说出这句话来?他秦修染一向如此,甚至连生死都无所畏惧,这些问题问了又能得到什么答案,亦或者是能改变什么? 二人一时对望,没人说话,只剩深浅不一的呼吸声。直到不合时宜的声音忽入:“王...王爷...老奴是否需要过些时辰再来?” 司凛夜这才起身,回头见是府邸老郎已然到了,便道:“不必。你且去帮修染探看罢。” “是。”老郎微鞠身子,抬着药箱前。 直到老郎的手指搭他的手腕,秦修染才有了反应,坐直了身子,却还是有些怔然,许是不知为何为他探看。 “秦公子,您昏迷期间,王爷可谓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您,所有您用得到的东西王爷都亲力亲为,连每一日公子所食都要过王爷的手,许是因为这般,才叫公子您捡回一条命来啊,想想当初王爷抱着您回府的时候,您浑身是血,王爷也好似是丢了魂魄一般,府邸人可都是吓傻了。还好还好...公子您命大啊,要是您有个什么事儿,王爷指不定会如何呢。” /html/book/42/42718/l